僅僅是紮營,桓遠就講了一個下午。也正是因為他的講解,梁嘯第一次知道了所謂的八陣。


    原本八陣並不是什麽神秘的陣式,和八卦更沒什麽關係,隻是一種基本的布陣方式,紮營時也常用。


    陣式人人都會,紮得好不好,一看主將能不能挑選合適的地形。地形千變萬化,善於利用地利而不是墨守成規,是將領水平高低的因素之一;二看主將能不能知人善任。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有人善攻,有人善守,把他們安排到合適的位置,才能最大程度的發揮戰鬥力,形成整力。


    “這就像一個人,腳板結實,用來走路。手指靈活,可以用來做各種精巧的動作。如果讓手走路,讓腳做事,那就本末倒置了。”


    桓遠停住了,梁嘯連忙送上水囊。桓遠接過水囊,一口氣喝了兩大口。說了半天,他的嗓子快冒煙了。


    “你記住了嗎?”


    梁嘯苦笑一聲:“最多記住了一半。”


    “能記住一半,就算不錯了。”桓遠笑笑。“你也不用擔心,現在隻是給你打個基礎,將來你參加都試,有了切身體驗,就會真正理解了。”


    桓遠又喝了一口水,啞著嗓子道。“雖說兵不厭詐,但更多的是紮實功夫,並沒有什麽奇思妙想。名將出自行伍,是因為隻有經過行伍,才知道那些看起來很簡單的一句話裏包含著多少先賢的智慧。阿嘯,你沒有機會做趙括,你也不能做趙括,將來從軍一定要踏踏實實,先為不可勝,而後可勝。”


    梁嘯用力的點點頭。“師傅,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獵點野味。”


    桓遠搖了搖頭。“打獵的事交給你鍾離叔,你還沒到那一步,不要將好不容易練出的心境破壞了。”


    梁嘯無奈,隻好走到鍾離期麵前,將桓遠的話轉告給他。鍾離期臉色憂鬱,歎了一口氣,一腳將荼牛兒從樹上踹了下來,拖著他打獵去了。


    梁嘯想了好一會,鍾離期的那一聲歎息總在他耳邊回響,讓他隱隱地有些不安。


    其實,他自己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對。桓遠今天說得太多了,就像要將肚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一口氣塞到他腦子裏似的。這種緊迫感讓他非常不安,總有一種有事要發生的感覺。


    他走到桓遠身邊坐下,靜靜地陪著他。


    ……


    一輪滿月爬上了山坡,清冷的月光照在樹上,被割成零亂的亮斑,落在梁嘯等人的臉上、身上。


    鍾離期和荼牛兒收獲頗豐,不僅獵了一隻野豬,抓了兩條肥魚,還找到了一窩鳥蛋。這些戰利品全扔在荼牛兒背上,鍾離期手裏隻拿了幾顆鳥蛋,上下拋玩,輕鬆寫意。他的手就像長了眼睛似的,不管鳥蛋扔得多高,都能穩穩的落入他的手中。


    荼牛兒一臉晦氣,兩隻手*的,還有幾片蛋殼,像是剛捏爆了幾隻鳥蛋似的。


    “怎麽回事?”梁嘯迎上去,從荼牛兒背上卸下柴夥。


    “別提了。”荼牛兒悶聲悶氣的說道:“平白無故的又折騰我,非讓我手裏握著蛋和他對打,浪費了幾枚蛋不說,還白白挨了他幾下。”


    梁嘯安慰的拍拍荼牛兒。“牛兒,要不是你師傅這麽用心的教你,今天和雷被對陣,你能全身而退?”


    荼牛兒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幹笑了兩聲。梁嘯知道,這貨絕不是什麽良善,不知道肚子裏憋著什麽壞水要報仇呢。勸阻他也是為他好。以他的實力,使壞隻會被鍾離期虐一頓,不可能有別的結果。


    “牛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嗯哪。”荼牛兒用力的點點頭,不懷好意的瞟了鍾離期一眼。


    生了火,烤完野豬和魚,鍾離期先回去了。他是裏正,負有一裏之責,不能露宿城外。桓遠卻沒有走的意思,抹抹嘴,意猶未盡的說道:“今天不回城了,就在這裏夜宿。阿嘯,牛兒,給你們一刻鍾時間,去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刻鍾之後,我去找你們。如果被我半個時辰內找到,今天就別睡了,繞城而行至天明。”


    梁嘯和荼牛兒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爬了起來,一溜煙的向遠處奔去。


    開玩笑,現在剛剛入夜,繞城步行到天明,那不得把腿跑斷?


    桓遠聽著漸漸遠處的腳步聲,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笑罵了一聲。


    ……


    梁嘯拖著荼牛兒一口氣跑出兩裏路,在東向的山坡上停了下來,找了一塊巨石,撥開下麵茂密的野草鑽了進去。


    “幹嘛不跑遠一點?”荼牛兒不解的問道:“我們跑得越遠,他越不容易找到。”


    “廢話。要讓他找不到還不簡單?我倆直接跑回城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說半個時辰,就算是到明天早上,他也找不到我們。”


    “對啊,為什麽不?”


    “牛兒,你師傅揍你揍得還不夠啊,還沒開竅。我師傅讓我們躲起來,是為了勝負嗎?他這是測試我們藏身的能力。你不要想做小密探嗎?小密探最重要的本事就是善於藏身。即使是藏在敵人麵前,他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隻有這樣,你才能打聽到消息,才能一擊得手。”


    “對對對。”荼牛兒悄然大悟,讚歎不已。“阿嘯,還是你聰明,怪不得我師傅總誇你呢。我說,我姊的事,你再考慮考慮?真的,做妾也成。”


    “閉嘴。”梁嘯大怒。“再提你姊,我跟你絕交啊。”


    荼牛兒無所謂的聳聳肩,不以為然。梁嘯正準備再說,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由得一驚,連忙閉上了嘴巴,心裏暗道:“師傅,這就是你不地道了,說好的一刻鍾,你怎麽不講信用呢。”


    他正在腹誹桓遠,突然眉頭一皺,伸手按住了荼牛兒,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邊,示意荼牛兒別說話。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聽出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更不是桓遠特有的腳步聲。粗粗一聽,至少有三個人。


    天都黑了,誰會到這兒來,難道和我們一樣,是來觀摩都試的?


    就在這時,一個梁嘯熟悉的聲音在他們的頭頂響了起來。


    “為什麽不讓我自己動手?不親手宰了這賤民,此恨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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