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嘯起床的時候,劉陵已經做好了羹湯,等他一起去拜見舅姑。


    看著除去首飾,穿著一身布衣的劉陵,梁嘯歪著頭,半天沒想好該怎麽說。


    “起來吧,阿母和桓師傅等著你呢。”劉陵起身走了兩步,抿著嘴,暈著臉,悄聲問道:“有異樣嗎?”


    “有!”梁嘯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是麽?”劉陵一愣,隨即捂著臉。“都怪你,一點也不知道憐惜我,非要……”


    “夫人,你想多了。”看著嬌羞不勝的劉陵,梁嘯笑得合不攏嘴。“你昨天穿得那麽富貴,今天卻穿得這麽樸素,差異這麽明顯,還能沒有異樣?”


    “呃——”劉陵無語,素手伸進薄被,探到梁嘯肋下。梁嘯連忙一把抓住,求饒道:“別,待會兒讓阿母看出來,可不好看。”


    “哼,那便饒你這一回。下次再貧嘴,看我怎麽收拾你。”劉陵說著,將梁嘯拉了起來。“趕緊洗漱,別讓阿母等得久了。”


    梁嘯應了一聲,翻身坐起,動作利索靈動。劉陵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不累?”


    梁嘯挑挑眉。“你看我像累的樣子嗎?”


    “這麽說,那套導引術的確有效?”


    “有效沒效,還要看你是不是下功夫練習。”梁嘯輕歎一聲:“我除了這兩天,哪天不練一個半個時辰?就連在戰場上,也是一有空就練習,從來不敢懈怠。”


    劉陵伏在梁嘯肩上,輕撫著梁嘯肩上的傷痕,輕歎一聲,卻什麽也沒說。她知道。梁嘯比她的壓力大,拚命習武,不過是求自保的一種方式而已。


    兩人說了一陣情話。梁嘯起身洗漱,然後一起出了門。來到老娘梁媌的屋子。梁媌已經早早起來等著,劉陵獻羹,梁媌好生安慰了幾句。看著一對新人,她鼻子一酸,又要落淚。梁嘯連忙攔住。


    “行了,阿母,你再流淚,阿陵還以為做的羹太苦。讓你又想起苦日子了呢。”


    “你這孩子,盡瞎說。”梁媌破涕為笑,疼愛地打了梁嘯一下。“翁主的羹做得美味,我隻是想不到自己有這樣的福氣,吃翁主奉的羹而已。”她又拉著劉陵的手,怎麽看怎麽喜歡,連聲說道:“我兒有福氣,我兒有福氣。”


    梁嘯忍俊不禁,好容易才脫了身,來到桓遠的門前。


    鍾離期站在門口。看著一對新人來奉羹,連忙讓開。梁嘯和劉陵向鍾離期行了禮,進了屋。來到桓遠麵前,雙雙拜倒。


    桓遠虎目含淚,感動不已。他和梁嘯名為師徒,實際上情同父子,但畢竟不是父子。在這種時候,梁嘯沒有忘了他,還帶著新婦來奉羹,可見當初收這個弟子沒收錯,聽從梁嘯的建議來到長安也是正確的選擇。


    敬完了長輩。梁嘯二人回屋,李蓉清、月亮等人前來拜見正室夫人。劉陵一一寬慰。特別是對有孕在身的月亮,她非常憐惜。又對李蓉清說道:“妹妹,你也該抓緊一些了。”


    李蓉清紅著臉,蚊子似的哼了兩聲。梁嘯沒聽清,正準備問,劉陵卻是眉毛一揚,喜道:“你也有了?”


    李蓉清連連點頭,眼中洋溢著幸福。“隨夫君去了一趟江都,回來的路上便有了,隻是不敢肯定。這個月一直沒來,前些日子又有些想吐,這才確定是有了。”


    “這是好事。”劉陵撫手笑道:“照這麽說,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也得抓緊才行。”


    “那是自然,翁主新婚,我們也是知道的。”


    月亮跳了起來,拉著梁嘯的胳膊。“晚上自然歸翁主,可是白天得抽點時間陪我去騎馬。”


    “放心,不會耽誤了你騎馬。”劉陵擠擠眼睛。“不過,你小心些,別讓阿母知道。我聽阿爾法說,她急著抱孫子可是有些日子了。”


    “沒事,沒事。”月亮樂得合不攏嘴。“我們草原上的人就是要多活動。活動得越多,生產才越順利,孩子才更強壯,到時候像夫君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幾個女人們笑成一團,梁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不時的瞟梁嘯一眼。


    ——


    第三天,梁嘯陪劉陵回門,再次來到淮南邸,卻看到了一身便裝的天子。


    梁嘯愣了一下,連忙上前行禮。劉陵也跟著上前,正準備大禮參拜,天子攔住了他們,笑道:“行了,今天我是來請教的,不是微服私訪,你們別這麽客氣。”


    即使如此,梁嘯還是行了大禮。天子眉毛一挑,調侃道:“怎麽樣,娶了王妹,有沒有破產?”


    梁嘯咧著嘴樂了。“多謝陛下,不僅沒破產,還賺了一筆。”


    “賺了多少?”


    “呃……”梁嘯轉過頭,看向劉陵。“多賺了多少?”


    劉陵笑盈盈地說道:“還沒細算。除去各種開銷,總得有七八千金吧。”


    天子逗趣道:“那你們準備怎麽謝我?”


    “等新菜長成,請陛下嚐鮮。”


    天子嘴角抽了抽,眼神有些不善。“我幫你賺了這麽多錢,你就請我吃新菜?”


    “陛下,這新菜可不是等閑之物,是我千辛萬苦從西域帶回來的……”


    “你看你……”見梁嘯掰著手指頭,又準備算賬,天子連連擺手。“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說了,你幫我把這道題解開就行。”說著,將梁嘯的那道題拿了出來。


    梁嘯一看。“陛下不是準備拿這道題策問天下士子麽?”


    “是啊,那我自己也得先知道答案啊。”


    梁嘯挑了挑眉,笑了起來。“不是陛下想知道,是沒有人知道吧?”


    天子略顯尷尬。他被梁嘯說中了心思。這道策問題公布之後,連一個上書求試的都沒有,而他本人在求解了十來天之後,也是一無所獲。不得已,隻好到淮南邸來請教了。


    “陛下何不讓董公試試?”


    “我想先讓王叔試試。”天子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惜,王叔也沒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梁嘯笑得更加開心。“我阿舅隻知道,不知術。”


    “你呢?”


    “道,我不如他。術,他不如我。”梁嘯自信滿滿。“黃老之道,助我朝休養生息,恢複元氣。黃老之術,可助陛下一飛衝天,一鳴驚人,稱霸天下。”


    天子轉著眼珠,沉吟不語。梁嘯與董仲舒對策,又娶了劉陵,自然是站在黃老派一邊。他對此一直心存疑慮,這才多方試探,但梁嘯一直沒有給明確的答複。今天梁嘯挑明了要支持黃老,他反倒有些措手不及。


    這涉及到朝廷政策。他的表態會影響到很多人。如果是別人,他也許根本不會理睬,可是梁嘯不同。梁嘯一直以來的表現讓他相信他這句話絕不是信口開河。


    一飛衝天,一鳴驚人,稱霸天下,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天子心動不已。


    “若是……道術並用呢?”


    “道在陛下,術在臣。”梁嘯微微欠身。“陛下用道,臣用術,則王道無敵。”


    “王道無敵?”天子沉吟著,無聲地笑了起來。“內聖外王,乃是聖人才敢追求的目標,我不敢奢望。還是先成霸業吧。若上天憐我,給我成就王道的機會,我也不敢推辭。”


    劉安聽了,眼中閃過失落之色。天子這句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他隻想用黃老之術,不用黃老之道,也就是說,他可以用梁嘯,卻不會重用他劉安了。


    梁嘯雖然智計百出,黃老之道畢竟還是被天子拋棄了。


    劉陵伸手挽著劉安的手臂,輕輕地捏了捏。劉安詫異地瞥了她一眼,隨即又釋然了。道與術,又怎麽可能截然分開呢。天子年輕,一心想建功立業,自然重術輕道。等他功成業就,這黃老之道也許會重新登上朝堂。就目前而言,黃老之道也沒有敗,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陛下聖明。”梁嘯沒有一絲失望之色,反而讚了一句。


    天子笑道:“你不覺得我誌向不夠高遠麽?”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梁嘯也笑道:“正如陛下所言,內聖外王是聖人境界,常人難以企及。若輕言王道,反倒是好高騖遠,失於空泛。嗯,就跟動不動就說天人感應,要替天行道一般。”


    天子愣了一下,隨即仰天大笑。劉安也跟著笑了起來。梁嘯真是隨時隨時要拿儒家開刀啊,隨便說件事,都不忘補董仲舒一刀。


    說笑了一陣,話題重新回到射道上來。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其實一點也不簡單。”梁嘯說道:“我想先請陛下考慮一個問題:射出的箭,為什麽會落地?”


    天子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有不落地的東西麽?”


    “天上的星星就不會落地,雲彩也不會落地。”梁嘯微微一笑:“隻要手不停,西域幻人手中的火流星也不會落地。”


    天子眼前一亮,興趣盎然。討論這些問題,果然還是找梁嘯最合適。別人都是就事論事,他卻能把看似不相幹的事聯係在一起,得出讓人意想不到的結論,舉一反三,所得遠遠超過預期。


    論道,他不是最好的對手;論術,他卻是罕見其匹,天下無敵。


    -


    -(未完待續。)


    ps:謝書友changxing萬點打賞!這兩天事兒多,加更實在是有心無力,不過,親們不用擔心,老莊記著呢,一定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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