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顯露(1)


    “賢弟老實告訴愚兄,”不待柳一條回話,羅通緊接著又開口向他問道:“賢弟,到底是不是三原神醫,柳一條?”


    羅通的一張俏臉之上,麵色誠肯,其間還隱有幾分激動興奮之意,從昨日裏封小乙的那番言語,再聯想到這兩個月來羅齊氏因食用那些藥膳,身體狀況的明顯變化,羅通能夠想到這些,心中有疑並開口問將出來,倒也是正常。


    “羅大哥為何會這般猜想?”柳一條小抿了一口茶水,不承識,也不否認,而是神色淡然地扭頭向羅通這裏看來,並輕聲詢問。


    見柳一條這般態度,羅通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門譜,他有點看不透他的這個幹妹婿,難道是自己猜錯了?他並非是柳一條?


    事實上,羅通在心裏麵也是不能肯定這件事情,確認不了柳一條的身份,剛才的那番言語,也隻是在試探,想看一看柳亦凡在聽到這些問話時的反應還有麵色身體的變化,身為一個統禦千軍的將帥,察顏觀色的本領,羅通還是知道一些。


    不過,柳亦凡現在的表現,卻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讓他頗有些失望。


    當自己把這個問題拋出來之後,他這個妹婿的麵色還是一如既往,平靜非常,就好像是聽了一句閑話一般,連一絲波瀾都沒有蕩起,羅通便是想看,卻也是瞧不出一點端倪來。


    不管他是不是柳一條,僅是他這一身淡然平靜,喜怒不形於色的鎮定功夫,就很值得別人欽佩。畢竟這樣的心境,便是羅通,也隻是在那些當了幾十年高官的老油條身上,比如房玄齡,比如岑文本,長孫無忌,再比如太極殿中的那位天子身上,才會偶有所見。


    “娘的食療藥方,封兄弟口中的獨特招式,以及在練武習鬥之中,賢弟的一些與眾不同的怪異習慣。”羅通收拾心情,麵色也是鎮定無波,凝神向柳一條這裏看來,道:“賢弟難道沒有發覺麽,在比鬥之時,賢弟不時地都會吼叫上兩聲以惑對手心神,還有,在拳腳之時,賢弟的雙腿也會不覺帶些韻律地跳動,讓對手把握不住你出腿的方位,還有每次切磋完畢,賢弟都會用右手大姆指,輕碰一下鼻端,還有...”


    “羅大哥不愧是當過將軍的人,對小弟的這些習慣倒是觀察得仔細,”聽得羅通一句句地把疑點說了一籮筐,而且句句都還靠上了一點譜調兒,柳一條不由點頭輕笑起來。


    “還有一點,也是最讓為兄疑惑之處,”扭頭看了柳一條一眼,羅通接著說道:“月前‘易和居’的少東遇刺,‘大宏商會’的二小姐身受重創,生還無機,便是從太醫署隱退下來的張老太醫也是無力回緩,但是她卻偏偏在賢弟去了一趟之後,傷勢在當夜就有了轉機,那僅隻是一次巧合嗎?”


    見柳一條扭頭向自己看來,目光中頗有幾分淩厲不喜之意,羅通意會,遂開聲言道:“賢弟放心,為兄並未著人監視打探賢弟的行蹤,這些全是張太醫當日所述。嗬嗬,賢弟或還是不知,那位張良棟太醫,自從為兄與娘趕到長安之後,就一直都在為娘調理醫看著身子,是府裏麵的常客。”


    “如此啊,倒是小弟多心了,”柳一條恍點了點頭,拱手向羅通賠罪,麵色也稍緩了下來。沒有人會喜歡自己像是一隻獵物一般地,時刻會被明裏暗裏的盯看著,哪怕這種盯看,有時候是一種善意。


    “其實,有些事情,事關隱秘,賢弟不想說,不願說,為兄也不便相逼相問,畢竟咱們現在是一家人,為兄也不想為難於賢弟,”羅通一臉誠肯地看著柳一條的臉旁,切聲言道:“但是這件事情對為兄來說,卻是甚為重要,愚兄是一日也不想再等再候,娘的身子賢弟也有看見,十幾年如一日,不得出門,不得見光,每天憋悶在屋子裏,愚兄身為人子,看著心疼,如火燒燎。”


    “自去歲年關之時,愚兄帶著娘親從齊州曆城老家,一路跋涉曆經數月才堪堪趕來長安,”羅通接著言道:“所為,所圖,皆是為了尋得柳、孫兩位神醫,結果,抵達長安之後,兩位神醫一個雲遊不定,四海漂流,一個卻是乍然間便沒有了蹤影,尋之不得。”


    提起這件事情,羅通心中就是一陣地鬱鬱,拱手向柳一條言道:“時日漸久,心中不免便有些急躁,行事言語之間,若是有何不當之處,還望賢弟莫要怪罪!”


    “張姐姐!”稍做清洗,把自己的外衫打理整潔之後,狄芝芝便小跑著衝進了廳裏,與正坐在正首的姑媽行了一禮,脆聲向著張楚楚叫了一聲,麵露喜色,隨即便貼身在張楚楚的身邊坐下,一起嘮起了閑話。


    “你這丫頭,每次及到府裏,不是拉著你表哥去騎馬遊玩,便是纏著他在演武廳中切磋比鬥,眼裏麵哪裏還有我這個姑媽在?”見著狄芝芝紅撲撲著小臉,額上還隱有汗跡流出,羅齊氏不由嗔怪似地伸手在她的額上輕拭了一下,開聲向她說道著:“看看你張姐姐,哪一次來府裏,不是會一直都陪著我這個老太婆?”


    “姑媽~!”聽到羅老太太報怨,狄芝芝不由上前抱著姑媽的胳膊撒嬌搖晃起來,甜著聲音說道:“若是姑媽喜歡,芝芝以後天天都來陪著姑媽!”


    “哦?嗬嗬,你這丫頭,就是長了一張嘴!”把寶兒放穩到腿上,羅齊氏伸手寵溺地在狄芝芝的小臉上輕捏了一下,舉止言行之間,隨意自然,親密異常,這才幾日的功夫,這娘倆兒就像是親生的母女一般。


    “現在外麵天光正好,有風且不是太熱,幹娘,我們陪您出去走動走動吧?”扭頭朝外間瞅看了一眼,外麵微風徐徐,陽光普照,雖是七月的暑天,但是溫度卻是異常地涼爽,並不酷悶。


    “嗯,比起外邊來,這屋裏確是顯得悶了一些,”羅齊氏低頭扭了寶兒身上微濕的薄衫,輕點了點頭,起身言道:“咱們這便到後麵花園去看看,湖邊的那處涼亭,現下應是極為清爽舒適。”


    “姑媽,把寶兒給芝芝抱會兒,芝芝都有幾日沒與寶兒玩過了!”見著老太太起身,知道她的身子不好,怕她累著,狄芝芝忙著上前便想把寶兒給接過來,不想卻被羅老太太一個側身,給讓了過去。


    “姑媽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不過姑媽的身子雖然贏弱,但是抱著寶兒這小家夥到外麵去走上一圈兒,卻還是可以辦到的,”把寶貝孫子緊抱在懷裏,像是一個護崽心切的母雞一般,羅齊氏扭頭看了狄芝芝與張楚楚一眼,道:“今日裏,你們兩個丫頭,誰也不許跟老身著搶。”


    見老太太正在興頭上,且今日裏的氣色確是不錯,張楚楚與狄芝芝對視了一眼之後,便也不再多加阻攔,隻是一左一右地,緊隨在老夫人的身旁兩側,以防老太太體力不濟時,會出現什麽意外。


    後花園中,有山有水,一片翠綠,不過因是時值七月,花期已過,在那一片盈綠之中,已是再難見得紅白之色。


    羅老夫人在抱著小寶兒在前,張楚楚與狄芝芝兩人攙護著在側,三大一小,就這樣漫步走在小徑,吹著輕風,曬著虛日,慢慢地走到了涼亭之內。


    路不遠,不過剛到亭內,羅老太太便開始有些氣喘,額角也漸現了汗水。


    “幹娘快些坐下歇息一會兒!”張楚楚見狀,與狄芝芝一起把老太太扶著坐定,然後也不顧著剛才羅齊氏所說的話語,伸手便把寶兒從老夫人的懷裏接了過來,接著又掏出一方繡帕,小心地為羅齊氏擦拭起了汗水。


    “沒...沒事兒,”羅齊氏小喘了口氣息,手扶著座下的石奇,噓聲說道:“若是擱在以前,別說是懷抱著咱們家小寶兒,便是老身自己也是難以單獨走到這裏,嗬嗬,比之以前,老身現在的身子骨,已經好了太多,”說著,老太太扭身朝四下看了看,道:“總有一月,老身未再到這花園之中賞景了,嗯,這亭下湖中,當還有一些魚兒,”


    “春香!”一提起湖中的魚,羅齊氏頓是來了興致,開口向貼身侍候的丫環春香吩咐道:“你去取些魚食來,今日裏老身要陪我的寶貝孫子一起喂魚!”


    說著,老太太猛然又從石椅上撐身坐起,伸手便要再去懷抱寶兒,誰知老太太的身子剛一站起,眼前忽然就是一黑,就這樣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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