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真凶


    “是個閹人?”禦書房內,聽過方自興的稟報之後,李世民神色一頓,起身來回走動了幾步,凝神揮手,把方自興打發下去,沉吟不語。


    柳一條會遭人行刺,並不出乎李世民的意料,不然他也不會特意著李然隨在柳一條的周身護衛。


    事實上,在柳一條回來之前,李世民在心裏麵就已經有了這個引蛇出洞的打算,便是之後沒有李承乾派人大肆宣揚,李世民也會想辦法讓柳一條回來並治好翼國公與蘇炳仁的消息散播出去。


    隻要翼國公與蘇老爺子的病情稍有起色,那幕後之人必是會自亂陣腳而著人加以阻撓,隻是李世民沒有想到,刺客的身手竟會如此了得,連李然這樣的高手出動都不能將其拿下。


    “閹人?內侍?是前朝的那些老人兒趁機而亂,還是宮裏……”越是接近了事情的答案,李世民反而有些不敢想像起來,兩種情況都不是他所願意看到,若是他的猜測屬實的話,李世民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手軟,到時候豈不是又要血流成河?


    “皇上,陰妃娘娘到了。”正思量間,守在書房門前的內侍進來回稟。


    “嗯,宣她進來吧。”李世民輕揮了揮手,反小內侍打發下去,之後轉身又回到桌案之前,甩頭把方才的猜想全都拋置於腦後,麵上又露出了一片淡然之色。


    “臣妾拜見皇上!”片刻之後,陰妃穿著一身玄色宮袍,帶著她永和宮的內侍總管陰春及幾個尋常宮女,緩步從擋門的屏風後走來,上前輕福與李世民見禮。


    “嗯,起來吧。”李世民輕點了點頭,示意陰妃在一旁落座。


    “多謝皇上!”再次彎身一福,陰妃輕輕直起身子,伸手從身後宮女的手中將食盒要過,柔聲細語地開聲向李世民說道:“臣妾聽下人們說講,皇上這幾日裏操勞過度,一直都少有修整,臣妾心中擔憂,便親自下廚焙了一碗燕窩粥來,給皇上補補身子。”


    說道著,陰妃輕輕地將食盒打開,把裏麵還冒著熱氣兒的粥水給端了出來,緩遞至李世民的身前。


    “嗯,愛妃有心了。”伸手將粥碗接過,李世民緩笑著衝陰妃輕點了點頭,隨手將粥碗放於麵前的桌案之上,憐愛地看著陰妃說道:“這都大半夜了,天又下著小雨,愛妃怎麽還這般操累,有什麽事情,直接交給下人去做不就是了。”


    “皇上憐惜,妾身真是……”被李世民這麽一句看似關懷的一句話,陰妃忽然就低頭扯袖,嗚嗚咽咽地小聲哭泣了起來。


    “誒?愛妃,好好的怎麽哭起來了?”李世民忙著起身,輕撫陰妃雙肩以示安慰。


    “臣妾知道,皇上這幾日裏,一直都在為佑兒起兵謀逆之事煩心,”陰妃雙肩聳動,淚眼迷離:“都是臣妾教導無方,之前對佑兒太過寵溺,以致於他一直都是無法無天,這才釀成了今日這般大禍,請皇上置臣妾失為人母之罪。”


    “子不教,父之過。”輕扶著陰妃在一旁坐下,李世民溫聲說道:“佑兒之所以會有今日之所為,朕這個當爹的,當負大半的責任。且,此番那個逆子興兵起事,也全是他自作主張,與愛妃無關,愛妃也無須太過自責。”


    “可是臣妾……”眼淚啪啪啪地直往下掉,兒子起兵謀逆,便是真個與她無關,皇上也是全無怪罪,但是,身為叛逆之母,這幾日裏,在宮中,陰妃沒少被人在背後戳筋罵骨,諸多的委屈於穢語,她都得生生地受著。


    “愛妃這幾日所受的委屈,朕心裏都清楚,”李世民抬手輕拭著陰妃麵上的淚珠,接聲說道:“回頭朕就去向皇後支會一聲,日後若是後宮裏還有誰敢在亂嚼舌頭,定是重罪不饒。”


    “謝皇上!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是現在就立即死了,也是無悔了。”輕輕地吸了口氣,將眼中的淚水止住,陰妃掏出袖中的絲帕緩在麵上擦拭,滿是感激地開聲向李世民說道:“皇上,粥有些涼了,臣妾侍候你喝。”


    “不急,難得有這麽一陣清閑,陪朕好好說幾句話。”抬手輕將陰妃即要站起的身子按下,李世民也提擺在陰妃的身旁坐定,揉了揉自己有些發暈的腦殼,輕聲說道:“說起來,愛妃跟在朕的身邊,也有近二十年了吧?”


    “回皇上,是十九年又八個月。”陰妃恭聲回道:“當年太祖攻打張掖城破,我爹被擒殞命,得太祖寬容,臣妾及家弟弘智得以全命,後是皇上憐我姐弟二人無依,將臣妾給收在了身旁,一直到今時今日。”


    “是啊,一恍就已過了近二十年,”李世民隨聲一歎,道:“陰世師將軍當年也算是一方英雄豪傑,手下精兵悍將良多,若不是雙方的政見不同,陰將軍又狠手殺了五弟,掘了我李氏一族的祖墳,父皇他老人家也不會狠心要了他的命去。”


    掘墳殺子,雖然有過,不過為人將者,各為其主,陰世師當年的所作所為,也稱得上是忠義之士,李世民對其雖然痛恨,不過卻是怎麽也厭惡不起來,當年李淵在火頭上沒有誅了他陰氏一族,就是李世民在旁邊多有勸說。


    “時也,運也,命也,是我爹生不逢時,臣妾與弘智也從未怨過先皇。”不知道李世民為何會忽然提到這些陳年舊事,陰妃還是很小心地開聲應對著。


    “這些,朕都知道。”輕拍了拍陰妃的小手,示意她安心,李世民接著說道:“說起來,當年嶽父他老人家忠心為隋,誓死也不肯降於我大唐,雖然是有些愚忠,不過對於這種人,朕還是十分欽佩的。”


    “能得皇上這句話,我爹他老人家,在泉下也可以瞑目了。”微彎身向李世民一福,陰妃的眼中又蘊出了些許的淚水。


    “皇上,臣妾又失態了。”察覺到這樣多有不妥,陰妃再次提袖拭淚,輕起身形,向李世民請罪,伸手端過李世民方才放於桌上的粥碗,柔聲說道:“皇上,臣妾還是侍候您喝粥吧。”


    “嗬嗬,朕自己來便可。”伸手將粥碗接過,入手微燙,李世民拿起湯匙舀吹了兩下,抬頭瞥見一直立於陰妃身後的陰春,遂隨口問道:“若是朕記得不錯,這個陰春,當年便是一直跟在愛妃的身邊吧?”


    “回皇上,是。”見皇上提起自己,陰奉向一側輕上了一步,彎身回言。


    “為了能夠隨在你們家小姐的身邊,你當年能夠親自淨身為侍,也是足可以見得你的忠心。”李世民微點著頭,道:“也不愧為是陰將軍府裏的家將。”


    “皇上過獎了,”陰春仍是低首回言:“小人的命是陰將軍給的,隻要能護得陰將軍的骨血無恙,便是死,小人也心甘情願。”


    讚賞地瞧看了陰春一眼,李世民輕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拿著湯匙又是一陣地吹動,粥碗之中,熱氣騰騰。


    “皇上,東宮內侍總管李清,有事稟報。”內侍再一次進門通稟。


    “快宣!”李世民聞言,猛一抬頭,麵上露出一絲喜意,將手中還未嚐上一口的粥湯放於桌上,遂大聲開口向內侍吩咐。


    “小人李清,拜見皇上!拜見陰妃娘娘!”李清幾是小跑著從門外進來,麵色通紅,氣喘籲籲,身上,額上,被雨水打濕了一片。今天晚上,連上這次,他已經來回往宮裏跑了三趟。


    “行了,可是柳先生那裏,又有了什麽進展?”揮手免去其禮節,李世民急聲向李清詢問。


    “回皇上,是宋國公蕭大人他,醒了。”知道皇上心中著急,李清也不再多作絮叨,直聲開言,道:“如大司農卿蘇老大人一樣,柳先生隻用了一碗加了冰的清水,就將宋國公給救醒了過來,小人從蕭府出來的時候,宋國公他老人家正在大口的吃喝補給呢。”


    “好,好,好,隻要能醒過來就好,隻要能吃能喝就好。”聽到李清的回稟,李世民連叫了三聲好字,右手撫須長笑,喜色躍然於臉上。


    “柳一條他們現在何處?可是還在宋國公的府坻?”


    “回皇上,聽說了長孫大人與房大人也得了相同的病症,在宋國公醒來之後,太子殿下便帶著柳先生趕去了齊國公的府上。”李清尖聲回稟:“現在,想來他們已是到了。”


    “恭喜皇上,蒼天得佑,終是又能放下了一樁心事。”陰妃適時地插言賀喜,道:“想來有柳神醫在側,齊國公與梁國公他們的病症,也都能迎忍而解,皇上肩上的擔子,又能放寬鬆了一些。”


    “喜則喜矣,不過寬鬆卻是不能,”抬手把李清給打發下去,李世民輕搖了搖頭,漸斂去麵上的笑容,道:“謀害朝廷重臣的幕後之手一日不曾揪出,朕之心中便是一日難安。這次他們能夠讓齊國公他們無聲無息地昏迷不醒,難不保下一次他們就會痛下毒手,真個要了他們的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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