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專家的幫助下,呂振羽將自己變成了個完全不相關的人。他現在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黑色的襯衫,打著一條明黃色的領帶,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甚至還因為抹了略微過量的發油或者是保濕摩絲之類的東西而顯得有點發亮。略微打了點妝的臉,加上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鏡,讓呂振羽的臉看起來略為有些不同。那位專家甚至還給呂振羽準備好了全套行頭,包括旅行袋,全新的電腦包,細微到連紙巾的牌子都很恰當。從裏到外的全套包裝之後,專家甚至還指點呂振羽怎麽改變自己的步伐和步態,怎麽處理自己平時的一些習慣動作和說話中的習慣,怎麽用最小的改變讓別人覺得那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甚至還教呂振羽怎麽保持化妝過的形象,以及怎麽進一步改變形象。


    這一套在呂振羽的印象裏隻有專業特工采用得到的技巧讓呂振羽著實大開眼界,他忽然覺得,當特工或許是件很有趣的事情。隻是幾個小時的化妝和培訓,在鏡子裏,呂振羽看到的就是一個標準的職業經理人的樣子,甚至連那種成功人士的驕矜都讓他模仿出來幾分。雖然在全球it高峰論壇上他也曾西裝革履,但總的來說他穿著西裝的氣質仍然有那麽點不主流,按照時尚人士的說法,有那麽點bobos的味道。而現在,他算是徹底轉變成職業經理人了。


    由於安排專機或者專車什麽的都有點麻煩,連要去附近的機場火車站都不是很容易,基地方麵安排了一艘高速遊艇將呂振羽送到天津。在天津的港口,一個高大強壯,沉默寡言的衛士兼司機已經開著一輛奔馳s600在等著他了。還交給呂振羽一套證件,還包括名片什麽的。


    現在,呂振羽手裏拿著的身份證上,名字叫“駱楚南”。而名片上顯示的身份,則是數字圖騰計算技術有限公司《縱橫家》項目組海外服務部。呂振羽可以對問及此事的閑人說,自己是從聯合國總部大廈那裏剛回來的,數字圖騰接受聯合國邀請去聯合國總部大廈進行《縱橫家》係統的前期規劃的工作,現在知道的人不少。由於一直保持著郵件聯係,萬一被問到一些細節問題,呂振羽自信也不會穿幫。


    呂振羽一直是個低調的人,雖然裝扮成這麽一個明顯的成功人士,職業經理人,按照需要表現出來的驕矜背後,仍然保持著一份溫文的特質。相當符合一個有才有德的成功人士的身份。


    在呂振羽急切希望快速回到北京,和父母好好相聚一番的時候,卻發生了讓呂振羽覺得很不爽的事情。


    在進入北京市範圍的時候,掛著天津拍照的車子受到了無理刁難,排了數十分鍾的隊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一個警察看他們不爽,硬是要他們下車檢查,還是那個臨時派來的保鏢冷冷看了一眼那個警察,以及他的警號,直接打電話找總局才解決,不過仍然讓呂振羽耽擱了將近半個小時。這件小事大大破壞了呂振羽原本相當不錯的心情。


    呂振羽從小生活在北京,雖然現在在上海開展自己的事業,但實際上他的戶口仍然掛在北京。他就從來沒弄明白過,北京人的那種優越感到底是哪裏來的。


    呂振羽在賓館裏訂了房間之後就離開了,那個房間也隻是名義上訂一下,根本不準備去住。隨後,呂振羽讓保鏢開著車在北京城裏轉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便直接回到了家裏。


    呂振羽一家現在住在一個相當不錯的小區裏,自然,房價同樣相當不錯。每個月還貸款的壓力就很是不小。呂振羽到家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2點,父母都不在。就在呂振羽準備回到自己好久不用,但看起來還算收拾得比較幹淨的房間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呂振羽的手機響了。


    接起電話一聽,居然是紀容的父親紀鈞。紀容這個小妹妹現在在上海是住在陳寧那裏,似乎和陳寧相處得不錯的樣子,雖然勤於家務的紀容碰上了不怎麽會做家務但花錢速度頗快的陳寧難免要承擔很多雜七雜八的家務,但也正因為陳寧極端舍得花錢,又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老饕,搜刮來的各種珍品級別的食材讓現在對烹飪很有興趣的紀容練得不亦樂乎。自然,這些不太方便和紀鈞說,要是知道自己女兒被陳寧拐到上海去當廚子,這個好不容易從野戰軍退下來進入機關工作,才獲得能和家裏人常年團聚卻又立刻被拆散的父親該多惱怒啊。


    紀鈞在呂振羽的印象中,紀鈞是個不怒而威的中年人,由於長期在部隊,整個人都是粗線條的,但生活極為規律。幾年沒有和紀鈞碰上了,呂振羽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叫了幾聲紀叔叔寒暄了一陣之後,紀鈞說:“小羽,最近這段時間要小心。”


    呂振羽一愣,說:“小心什麽?”


    紀鈞半開玩笑地說:“你那裏還不夠內憂外患?要不是有陳寧找過去的那些人幫你盯著,你的公司現在麻煩就大了。”


    “紀叔叔,您現在在哪裏工作啊?”紀鈞的話讓呂振羽一驚,“您怎麽知道我的事情?”


    “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紀鈞笑著說,“不過,國安局已經設立了專門的行動組在處理和你還有你們公司有關的事情了,動靜不小啊。那麽多年,還第一次聽說國安局為了這種事情設立行動組呢。”


    “紀叔叔,我真的不太清楚怎麽回事。”呂振羽嚴肅地說。


    “唉,這些事情暫時還不至於讓你操心,你現在做的一些事情,比較引起人的關注就是了。你把心思多放在科研上,其他事情,陳寧,還有其他人會幫你想辦法的。”


    紀鈞的語焉不詳讓呂振羽很著急,但他知道,紀鈞可是個從事軍隊方麵工作多年的老軍官了,從他嘴裏套什麽話是不可能的,而紀鈞也絕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


    “紀叔叔,放心,如果國家需要,我隨時可以把公司那塊結束掉,專心投入科研。隻要國家有要求。我想,憑我的能力,在相關的實驗室裏應該還是有容身之地的吧。”


    呂振羽放出這種明顯的軟話,大概也代表了內心的某種焦慮。雖然數字圖騰現在風頭很盛,但名義上45%的股權掌握在陳寧手裏,也就是間接掌握在國家手裏。從內心上,呂振羽還是信任陳寧的,而陳寧意誌的表現除了比較任性之外也從來沒有在大方向上忤逆過呂振羽。


    可能是陳寧覺得呂振羽的決策大部分還是有道理的,或者,陳寧覺得呂振羽作的這些事情並不影響她所代表的麒麟基金洗錢和發展國內經濟的根本目標。


    但隨著數字圖騰的影響力的擴大,現在大家對掌握著人工智能的數字圖騰的關注也越來越大,呂振羽做每一個決策都是戰戰兢兢。他不知道《縱橫家》的遍布全球會帶來怎樣的政治影響,也不知道和微軟的合作會將整個it世界的格局帶到何方,甚至不知道將這些大大小小的人工智能樣本散播出去,會不會終究有反撲自己的一天。


    呂振羽現在所做的事情,大部分是因為他內心深處仍然是一個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看到祖國的日益強大,哪怕自己隻能在裏麵盡到一點微薄的力量也好。而從這次他在海軍實驗室看到的那個讓他著實驚訝的設計框架,他知道,自己在做的,真的很微薄。或許純粹在軟件方麵,他站在了頂峰,或者說是接近頂峰的位置,但從各個方麵綜合起來看,他仍然很弱小。


    而另外一方麵,則是呂振羽總是想讓棲身於自己的電腦中的嶽羽成為一個實體。他還無法預計這個實體會是什麽一個樣子,畢竟技術的發展並不由他來主導。而各種技術的研發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他理想的狀態。但好歹他努力過。


    呂振羽也知道樹大招風,或者說,現在他和數字圖騰的狀態,應該算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過,呂振羽寧可自己在商場上辛苦搏殺一番之後折戟沉沙,也不原意這種壓力來自國家內部。如果國內有這種壓力,呂振羽倒是寧可現在發生,至少現在,他龐大的研發之網還沒有撒開,收住的話影響不會太大。自然,對他的打擊也不會太大。


    紀鈞一聽呂振羽這麽說,多少有點了解呂振羽的想法。在他們那個層麵上,對於呂振羽,對於智能核心,和對於數字圖騰也有不同的想法。一方麵,掌握著世界上最先進的人工智能的呂振羽和數字圖騰,放在國家控製之外的確有危險,一旦呂振羽或者數字圖騰出了問題,如果智能核心這個絕對當得起核心機密的東西外泄,那造成的影響絕對不小。但是,他們卻沒有理由懷疑呂振羽和數字圖騰,從結構上看,好歹數字圖騰有45%掌握在國家手裏,即使很是轉了幾道彎。另一方麵,呂振羽是絕對可以信任的,這個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怎麽政審都不會有問題,讓他交出智能核心給國家,也是二話不說,也不提條件。


    更為重要的是,呂振羽在可以通過陳寧享有某些特權的情況下,限製了陳寧,純以商業手段擴大自己,和數字圖騰的影響力,還取得了很好的成果。數字圖騰,更是嘯聚了一幫奇能異士。由於數字圖騰堅持商業手段,倒是在國際上也很吃得開,雖然引起了其他政府的注意,但卻並不認為數字圖騰和政府有什麽連帶關係。……這年頭,還有人會有特權不用嗎?


    呂振羽接連推出的幾個拳頭產品,則大大打擊了英語作為國際通用語言的強勢地位。在語言代表著國家和民族尊嚴的時候,這種影響力著實難能可貴。


    “不至於,”紀鈞說,“你不必知道這裏的水有多深,你做你覺得應該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事情,你還怕我們這些叔叔伯伯不幫你嗎?”


    紀鈞的這句話不啻是某種保證。


    “謝謝紀叔叔。”呂振羽說。


    “你還替我照顧著容容呢,這是我應該的。”紀鈞客氣著。


    和紀鈞結束了通話之後不久,呂振羽的父母就一起回來了。呂振羽上次見到母親還是進大學之前的事情,一晃眼時間就過去了,而呂振羽的境遇也大大不一樣了。


    嶽珮雖然年紀不小,但仍然稱得上是一個非常現代派的母親。摟著自己親愛的兒子捏捏摸摸一番之後,就對呂振羽這些日子的發展和境遇仔細詢問了起來。和呂振羽的父親呂平一樣的是,她對呂振羽離開大學並沒有表示什麽,在她看來,現在那麽多大學生,素質也真的不怎麽樣。工作能力差,口氣卻不小,和人鬥心機什麽的卻一個比一個厲害,不堪大用。在嶽珮的眼裏,還是那些樸實簡單的藏民們更可愛。


    詳細盤問了呂振羽幾個小時之後,嶽珮開心地下廚房,給他們父子倆弄晚飯去了。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讓大家都異常愉快。而呂振羽,則和父親呂平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討論技術問題。


    “老爸,你那個助理想的主意實在是夠陰險啊。”呂振羽將陳昌儒給他看過那份報告的事情講給了父親聽,反正這件事情呂平本身也知道,算不上違反保密條例。


    “這個主意不錯吧。那個小子別的本事倒是沒什麽,這種亂七八糟的點子一堆一堆的。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幾個老家夥對你的那個試驗都沒興趣了,就交給那小子自己去弄,失敗了無數次,估計是有點鬱悶了。嘿嘿。”呂平說。


    “就叫我猜到是這麽回事。”呂振羽也笑了。“不過這個爛攤子還要我來收拾。這種論文我可沒寫過。”


    呂平一巴掌拍在呂振羽腦袋上,說:“這可是在國際核心學術刊物上發表關鍵性論文,你以為這種機會人人有?很多人一輩子也別想發表這麽一篇東西呢。你要是不寫,我來寫。”


    呂振羽靈機一動,說:“其實,我們聯合署名怎麽樣?不過文章得你來寫。這種論文我可寫不來,弄出破綻就不好了。”


    呂平走學術路線一步一步上來的,論文倒是真的沒少寫,稍微沉吟了一下,點頭說:“我來寫第一稿吧,不過具體細節你要仔細看,要不要是讓別人真的按照這個論文做出東西來,那可就不好了。”


    呂振羽沒有搭話,要是憑這篇論文能做出東西來,那可就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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