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半小時的整個講座裏,呂振羽隻離開過一次,他吩咐在台邊上守候著的衛士通知同伴,盯住那個銀發青年。而等2分鍾後呂振羽回到台上的時候,那個青年已經不在剛才他所在的位置上了,他已經趁著呂振羽離開的時候,悄然離去。固然有人已經注意到了剛才他和呂振羽互相詰問的精彩表現,可又有誰會真的盯上他呢?呂振羽自然是不同的,和波德萊爾奮戰一晝夜的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銀發青年之外最了解波德萊爾和它背後的運行機製的人了。呂振羽知道,這個銀發青年的大腦裏,仍然有巨大的能量會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發。


    擬神經元理論作為人工智能的理論支持的好處在於,如果成功了一次,那就完全能第二次,第三次地將同樣的,和更為強大的東西做出來。


    四個半小時的講座結束後,那些對這個領域有興趣的學生和學者湧了上來。而那些隻是慕名而來,想要見見這個享譽全球的程序員的人,還有將要和呂振羽接觸的那個公司的先遣代表之類的人則悄然離去。喧嘩與安靜,頓時隨著整個禮堂的橫向的軸線被切分開來。


    麵對著那些熱情洋溢的學生們,呂振羽有些不忍欺騙他們,一旦他們認可了混沌碰撞理論是有可行性的東西,他們中間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將青春虛耗在這個領域而最終一事無成。在混沌碰撞理論的解釋中,他們沒有任何人可以責怪,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埋怨,隻能埋怨自己運氣差。


    相對於目前的計算技術水平來說,擬神經元理論才是人工智能的正途。雖然花費在上麵的時間和精力可能同樣巨大,但至少,那是會有成果的。


    可是,呂振羽無論內心的鬥爭多激烈,他都要堅持著公式化的笑容,一一回答學生們的追問,一一應對來自各個研究機構的代表的合作或者講座的邀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在混沌碰撞理論上,聚焦在這個目前來說隻能是海市蜃樓的可行性上。


    大會場內的喧囂一直持續到晚上6點,呂振羽終於從學生群裏脫身而出,在mit的幾位教授的帶領下到準備已久的宴會廳裏,享用一頓豐盛的晚餐。


    趁著大家不注意,呂振羽悄悄拉住這次講座的組織著,最早向他發出邀請的數學家克雷澤。


    呂振羽問道:“克雷澤先生,你知道剛才第一個提問的那個銀色頭發的青年人是誰嗎?”


    克雷澤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沒有印象。這一次請柬是我帶著的研究生和學校學生會裏的人一齊分發的,除了少數人的請柬是我親自寫之外,大部分都是他們按照常規擬的名單。回頭我幫你去問一下吧。”


    “好的。那就謝謝您了。請您務必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呂振羽再次強調。


    “放心,我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就是腦子好而已。”克雷澤笑著說,這個已經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一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堆積起來,頗有幾分滑稽的樣子。“可是,我不明白,你想找那個人做什麽?”


    “您不覺得他的學術底子很紮實嗎?而且明顯有大規模人工智能實驗的操作經驗,這樣的人才,到哪裏都是很緊缺的。”


    克雷澤歪著腦袋,說:“計算機的人工智能實驗我不懂,我邀請你來主要是為了你的那個混沌碰撞理論的數學模型。我就是從數學領域研究混沌的,還是這個東西比較吸引我。”


    “按照中國的說法,這是術業有專攻。”呂振羽笑著配合著克雷澤的話。


    就在呂振羽和mit的一幫足以在學術界翻雲覆雨的老頭子們一齊愉快地享用著牛排,濃汁土豆泥,威士忌酒和蒜香麵包的時候,那個派出去跟蹤銀發青年的衛士回來了。他顯得有一點茫然。


    “怎麽回事?”呂振羽看著衛士的那個表情,自己也快被弄糊塗了。


    “我也不知道,那個家夥好像就憑空小時了。”


    原來,那個衛士衝出會堂的時候,正好看到銀發青年坐上了停在會堂外的一輛汽車,於是他也開著車跟了上去。久經訓練的他很清楚怎麽保持跟蹤距離,怎麽保持自己對目標的關注而不被發現。跟了有足足30多公裏之後,在一個紅綠燈前,銀發青年吃了紅燈停了下來。一輛車在這個衛士的麵前掠過,然後,那個衛士就發現,停在紅綠燈前的那輛車,型號沒有變,但車牌變了,車體也從藍色變成了紅色,而駕駛著汽車的,也不再是那個銀發青年,而是一個50多歲的老太太。


    衛士雖然疑竇滿懷,但仍然跟了上去,甚至在一個超市前的停車場裏走下車和那個老太太搭了幾句話,幫老太太將一包東西搬上了那輛車。這次接觸,讓這個衛士確信那個老太太不是假扮的,而那輛車後座,後備箱也完全沒有動手腳的跡象。於是他不得不接受這麽一個事實,那個銀發青年就這麽消失了。


    衛士的描述讓呂振羽的臉色有點難看起來,衛士雖然知道呂振羽肯定不是針對自己,但也不好受。任何一個久經訓練的戰士沒有完成任務都不會好受的。


    “如果他是早就做好了脫離的準備,也發現了你的跟蹤,那他們這麽處心積慮是為了什麽?”呂振羽歎了口氣,輕聲地自問,然後,又回到了宴會中去。那些威士忌喝多了的教授們是無法發現呂振羽的神情的微小變化的。


    “立刻通知陳寧,我們需要她的幫助。”那個衛士顯然聽清楚了呂振羽的話,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急忙告訴了趙毅和龐海。龐海立刻就這麽說。


    沒有告訴呂振羽,龐海就和陳寧取得了聯係,雖然半夜裏睡覺被吵醒是她深惡痛絕的事情,但一聽整個事情的經過,陳寧也立刻清醒了過來。


    “提高警戒水平到紅色,保持雙崗雙哨,絕對不能讓呂振羽出事。等在原地,支援會在兩個小時左右到。”陳寧幹練地吩咐道。隻要呂振羽不在身邊,她就不是一個不善於思考也懶得思考的任性的小女人,而是一個精明的特種行動指揮官。


    在不知不覺之間,呂振羽就受到了更為嚴密的保護。2個小時後,當被灌醉了的呂振羽被送進賓館房間的時候。趙毅和龐海也等來了陳寧所說的支援。


    一個穿著黑西裝,帶著墨鏡,一副黑社會流行的打扮的中年人出現在趙毅和龐海麵前,說:“寧小姐讓我帶人過來的。”


    然後,他介紹了他帶來的人手。兩個狙擊手已經在附近的製高點就位,控製了呂振羽下榻的賓館的正麵通道和呂振羽住的那間房間所在的那麵外牆。賓館的後門,地下車庫都停著一輛廂形車,每輛車裏有3個人,和一台武裝型的蜘蛛walker。一個小時以後賓館的換班裏,將有幾個臨時工會換上賓館服務員的製服,守衛呂振羽所在的樓層和上下相鄰的兩個樓層。賓館四周的道路上,他們的人開著總共六輛車進行穿梭巡視。在附近的還有3個觀察點,監視車輛可能不便於監視的死角。他們架設起專用設備,截聽方圓一平方公裏內的所有手機的通訊,通過數字圖騰的軟件的改良版本,過濾所有提到呂振羽或者相關詞匯的電話進行單獨監視。這套設備同樣有進行無線電壓製的功能。而在不遠處,還有一輛集裝箱卡車停在加油站,車裏有24名久經訓練的前特種兵戰士,全副武裝。


    他的一番描述讓趙毅和龐海麵麵相覷。這麽以來,對呂振羽的保護水平可就等同於國家元首出訪的時候的水平了。而且,有兩台蜘蛛walker的武裝型,除非碰到裝備了重型武器的正規軍來,不然一般的輕武裝部隊都很難打得過來。


    “還有,你們這些保鏢,帶著格洛克24的話火力不夠吧。停車場裏我帶了些重裝備過來,mp7,g36,sg550,m134和rpg,你們帶人分批去挑一些吧。萬一碰到了什麽事情,這些都用的上。”


    有病啊!這是趙毅和龐海對這個人的評價,城市裏麵有必要準備那麽多火力?難道真的有人敢拉起重裝備隊伍來攻擊他們?不過,他們還是接受了建議,畢竟他們這些職業軍人出身的人,有槍在身上心裏比較踏實。


    “您怎麽稱呼?”趙毅問這個中年人。


    “陳康儒,麒麟基金會的保安主管。幸會。”


    在外鬆內緊的情況下,呂振羽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周圍驟然多了那麽許多人。這也是因為他在想著別的事情。這次來美國,他就是把安全方麵的事情完完全全交給了趙毅和龐海,而自己可以專注於思考如何安排這次美國之行,如果將這次來美國的效率發揮到最大。


    大約是早上10點多,克雷澤來到了賓館,一臉歉意地對呂振羽說:“呂,非常抱歉,早上我找了這次負責來賓邀請的幾個學生,還查了來賓名單,一個一個對過,沒有人邀請過這個銀色頭發的青年人啊。這次的講座,連學生也是要憑請柬入場的,而且都是姓名和學生證對應著來的,這個人肯定不是學生。”


    “這個人的水平要是是個學生,那才真叫是你們學校的福音啊。”呂振羽微笑著說,“那這個人是拿著誰的請柬進來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門口負責接待的幾個學生也說不上來。那麽多人,誰能記得那麽清楚啊。”


    在一邊聽著的趙毅突然問:“克雷澤先生,請問禮堂那裏以有監控錄像的吧?”


    “應該是有的,自從911之後,所有的公共建築都開始裝那個玩意了,學校裏也到處都是攝像頭。難道你們想通過那個查?”克雷澤一臉驚異的樣子,不就是一個水平比較高的技術人員嗎?至於嗎?


    “克雷澤先生,我懷疑那個人就是波德萊爾的製造者。”呂振羽沉吟了半天,為了讓克雷澤能配合他們,他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近乎確定的猜測。


    “波德萊爾?”那個恐怖的病毒現在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知名度遠超過聯合國秘書長。


    克雷澤皺了皺眉頭,說:“那好吧,我把事情跟校長說一下,讓你們調一下監控錄像看應該沒什麽問題。”


    mit的校長很通情達理地允許他們查看監控錄像,自然陪同的還有幾個學校方麵的人。


    “就是這個人,”看了幾個方向的攝像頭拍攝的錄像,呂振羽一下子從人群中認出了銀發青年的身影。在狹窄的接待口,大家魚貫進入禮堂成為了攝像頭捕捉的極好的目標。


    “時間是下午13點44分20秒前後。”監控錄像的操作員說,“我這就把同一個時間碼的其他方向的錄像調出來。”


    幾個方向的錄像被調出後,他們反複看著這個銀發青年出現在鏡頭裏的那些片斷。將這些畫麵放大,銳化,清晰化,雖然不可能突破精度的限製而獲得更多的谘詢,但他們還是勉強從銀發青年手裏拿著的請柬的一角看到u四個字母。


    “我查一下名單,”克雷澤想,難道是u的哪個被邀請者將請柬給了他?那就應該可以弄明白,這個年輕人究竟是誰了。


    在名單上,u的被邀請者隻有一個人。計算技術專家,勞德-辛克萊爾教授。


    “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克雷澤說,但是電話打過去之後,接電話的卻不是勞德-辛克萊爾本人,而是當地的一個警察。警察說,辛克萊爾教授被謀殺了,死亡判定時間是兩天半到3天前。


    監控錄像房間裏的眾人立刻傻了。難道那個銀發青年竟然是一個謀殺犯?


    “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克雷澤想了想,說:“現在看來,真的有人在策劃點什麽事情了。”


    無論如何,這個天才般的青年已經消失了。當他再出現的時候,又會引起一番波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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