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省黃州市,喧囂的都市街頭一棟老氣的小賓館七樓,小型雙人間內,三十許青年坐在床頭放下手機,眼中展露的神色全是沮喪和崩潰,還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震怒。


    “還是不通,尼瑪,這已經是一天多來第二十七通電話了。”


    隨著青年的怒罵,另一張單人床尾,麵容憔悴的三十許婦人也是目露淒苦,“克寧,咱們又被騙了吧。”


    王克寧張口無言,從夾克內掏出一包皺成一團的煙盒,想抽時卻發現裏麵早空了,丟下煙盒,在前方桌麵煙灰缸裏找出小半根煙屁股點上,他才狠狠抽了起來。


    “咱們現在怎麽辦,回去麽?”青年婦人再次開口問詢,她也正是王明鬱的母親周惠儀,哪怕表情有不甘,理智上她卻知道現在回去才是正確的。


    是的,他們又被騙了,尋找兒子已經三年多,從最初出售家裏的電腦專賣店,再到後來賣車,再到賣房,兩個人和公婆擠在一起住,這裏麵眾多財物除了是來往全國各地住宿吃飯等開銷,很大一部分都是買消息用去的。


    在這個過程裏,他們被騙也不止一次兩次了,而是許多次。


    拿這次來說,原本在東華省找人,網絡論壇、微博、微信等方麵不斷發帖求助,跟著就有一個男子加了王克寧的微信,說見過他們的兒子王明鬱,知道王明鬱在哪,不過那位卻索要五千塊,拿到錢才肯說。


    這些年不是第一次被人騙錢,王克寧也沒那麽蠢了,沒有直接打錢,而是說先要幾張照片看看,對方真的發照片了,照片上七八歲的孩子眉目和王明鬱很像,看到了照片,王克寧直接微信轉賬五千,對方才讓他們來了湘北黃州。


    然而人到了那位又要五千,索要的時候還再次發了幾張照片過來,根本別無選擇,王克寧再次轉賬給對方五千,那位就消失了。


    微信把他們刪除,電話也一直打不通,似乎被拉了黑名單,那些照片最終找朋友幫忙查證,全是ps出來的!他們發帖求助時自然是要發一下王明鬱三四歲時的照片,騙子就是拿著他們發的照片ps了一批。


    幾年奔波下來王克寧真的窮了,如今已是債台高築,一萬塊對他們家而言不是小數目,可被騙錢不是最讓他窩火的,他憤怒的是那個騙子不該拿他兒子的信息來消遣他,不該在他們人生已經灰暗和絕望時,突然點亮一盞希望再狠狠踩滅,那種心情起伏,期待後的破滅感,才是讓他最痛苦最狼狽的。


    聽到周惠儀說要回去,王克寧哪怕不願意,但確定被騙後留在這裏也沒了意義。


    再次狠狠抽了一口煙,把煙屁股丟在地板上踩滅,王克寧抱著頭就哭了起來,三十左右的漢子哭的撕心裂肺,哭著哭著伸手就朝自己臉上括了下來,“我他媽真沒用,真是個廢物,自己兒子都看不住,找不到……”


    “克寧。”周惠儀驚呼一聲後也撲了上來,想安慰一下丈夫,但根本說不出話來,隻是擁著王克寧一起大哭。


    哭了好幾分鍾,王克寧才一摸眼眶,細聲哽咽,“惠惠,我看咱們真可能沒希望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不知道怎麽辦了。”


    周惠儀依舊是哭,放棄這兩個字他們不是沒想過,身邊也不是沒人勸過,但兒子從出生到四歲多,一點點看著養大,又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哭著哭著,一陣手機鈴聲才在房間裏響起,王克寧夫婦都是一呆,跟著他也快速抓起手機,看一眼是陌生來電,不是那個把他們從東華省騙到黃州的人的電話,他在皺了皺眉後,還是選擇了接聽。


    “你是王克寧王先生麽?我這裏是同州豐北路派出所,所裏前幾天找到了你兒子王明鬱,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來一趟?”


    對麵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響起,聲音裏也帶著喜氣,但王克寧聽完後並沒有驚喜,當場厲斥起來,“你們這些騙子有完沒完,知不知道我丟了兒子已經夠痛苦了,為什麽每次都要在這種事欺騙我們?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尼瑪……”


    罵著罵著,他果斷掛了手機,整個人胸膛也是劇烈起伏,才又被騙了一次,剛經曆過一次期待後的絕望又有騙子這麽來,還冒充警察?他現在真是深刻懷疑起了人性的下限,為了錢,那些騙子還有什麽不能愚弄,不能欺騙的?


    畢竟幾年來多次被騙,不是沒有被冒充警察的騙子騙過,還有些騙子根本不知道他丟了兒子,開口就說你的賬戶牽扯到了什麽洗黑錢的案子,可能被盜用什麽的,這些事遇見的多了,他真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哪怕對方說是警察也是如此。


    破口大罵後,丟下手機繼續抱著周惠儀默默低泣,然而一分鍾過去手機又響了,看一眼還是剛才的號碼,王克寧怒了。


    “王先生,我不是騙子,也沒想過要你登錄什麽網站或者讓你提前打錢,你如果不信,可以來我們豐北所,騙子再神通廣大,總不可能買通一個派出所做樣子,你明白麽?我們是真發現了你兒子。”


    這次沒等王克寧開罵,對麵就傳來一陣苦笑,那番話語同樣讓王克寧愣了,傻了,傻呆呆頓了半分鍾他才尖叫一聲,“我直接去你們派出所?在去之前什麽都不用做?”


    “是的。”


    “啊~”


    這一下子王克寧徹底激動了,尖叫著時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板上,但他卻沒理會膝蓋撞擊地麵產生的痛苦,癡癡盯著周惠儀,“惠惠,你聽到了麽,你聽到沒?”


    ………………


    半天後,同州豐北路派出所,王克寧剛和周惠儀趕到大廳,報了聲自己名字來意,大廳接待處一個女警就笑著把他們引向裏麵一間休息室。


    一兩分鍾而已,越走身子越軟,夫妻兩人竟漸漸有些無力行走,要互相攙扶著踏步,終於到了一間休息室門外,站在門口看到一個青年正在逗著八歲大的清秀男童,男童麵目已經和他們的記憶有了些區別,可那區別,卻不是很大。


    四歲多的孩子長到八歲,肯定有變化,但能變到哪去?


    互相攙扶著站在門口越看越認真,看的那男童都疑惑的看來時,麵對麵正視幾十秒,王克寧夫婦才全都身子一軟,癱在地上放聲大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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