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琉璃廠,這裏成為了士子們參加完殿試後的主要聚集地,這裏也有大量的會館,用於招待這些趕考的士子。


    明代的地方會館,是有很大發展的。


    剛參加完殿試,一個個士子們的興致都很高,紛紛成群結隊的前往酒樓聚會,現場氣氛十分熱烈,一個個士子們吟詩作對、漫談風月,氣氛自然是十分熱烈和諧。但是一群士子聚在一起,免不了就要議論時政,很快就點燃了火藥桶。


    “我大明自開國以來,皆是輕商稅以利黎民,未有征收高額商稅之先例。今朝廷在北直隸大肆收刮商稅,實乃弊政也。如此下去,北直隸黎民百姓恐要遭殃啊!”一名來自江南的士子醉醺醺的,膽子頓時就壯了起來,開始公然抨擊時政。他們在江南就是這麽幹的,不爽的時候就抨擊一下時政,然後心裏就爽了。


    “兄台恐怕是喝醉了吧!我們來京城趕考這麽久,可曾見過哪個百姓食不果腹?征收商稅會使黎民遭殃,實在危言聳聽。”一名士子眉頭一皺,出聲反駁道。


    那個發牢騷的士子,當場臉色如同便秘了一般,掙紅了臉半響憋出一句:“那是你們沒有看到罷了,北直隸被稅務局搞破家的簡直不知凡幾。”


    “好吧!也許是在下沒看到。但是在下卻是看到,北直隸百業興盛,普通百姓的收入絲毫不比江南遜色。甚至比江南的剖通百姓還要高出一些,北直隸的百姓做一天工就有三十文工錢,江南的百姓現在做一天工也就隻有二十多文錢而已。”


    “不錯。當今聖上自從在北直隸改革以來。北直隸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不知多少。以至於如今。周邊各省百姓都入泉湧般進入北直隸謀生,從民生上來說,北直隸現在是越來越好了。”


    不少士子都對朱由校在北直隸的改革表示支持,不過反對的顯然更多,隻不過一時詞窮,反倒落了下風。


    但雄辯之人總是不乏,很快有反對的士子出聲道:“這不過是表象罷了,北直隸的百姓一天有三十文的工錢。但是北方的糧食可比江南要貴,各種貨物的價格,也都要比江南貴上一些。表麵上有三十文,可實際上還不如江南百姓二十文。”


    “江南乃天下繁華之地,此前的北直隸相比江南那自然差得多,可如今民生卻直追江南,這便是改革的成功之處。而且要說糧價,北直隸百姓可以買到平價糧,價格可比江南要低。最重要的是,北直隸百業興盛。老百姓有事可做。相比此前北方百業凋零的情況來說,已經是翻天覆地一般的改變了。”一個個子不高的士子站出來說道:“最重要的是。北直隸如今可以產出大量的鋼鐵、煤炭、棉布等貨物,而且還開始大量外銷,如此發展下去,恐怕早晚民生都要超出江南。”


    “荒謬,天下貨殖皆有定數,北直隸既然多了產出,其他省份的產出豈不是賣不出去了。到時候,其他省份的百姓沒有事做,本身並未有所改變。”一名反對征收商稅的士子急吼吼的跳了出來,張口就是一套歪理邪說。


    “兄台,貨殖多了,每個人能得到的不就多了。就如同我們種了一顆果樹,原本隻有十個果子,分給在場眾位自然是不足的,不足則爭,自然就有衝突。但是這可果樹結了一百顆果子,分給在座就十分足夠了。到時候每個人拿到幾個果子,不是很好麽?何謂定數?難道還有人規定兄台你每天隻能吃多少個果子?吃多少東西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個子不高的那名士子嗤笑道。


    “這,這,這,可是征收了商稅,商人原本還能讓利於百姓,如今豈不是無利可讓。”那名士子結結巴巴了半天,又憋出了一套說法。


    “荒唐,天下商人,多是在商言商,又有幾個會讓利於百姓?說白了,就是你們商人像要更多的果子,以至於我大明如今不患寡而患不均。今天子聖明,看到商人手上的果子太多,百姓手上的果子太少,這才要征收商稅,先把果子收上來,再把果子均一均,我大明百姓才能安居樂業。這才是真正的利國利民之策。”


    “荒謬,實在荒謬,道不同不相與謀。”那名爭論的士子詞窮之下,憤然一甩袖子,直接離席而去。其他反對征收商稅的士子一看這個氣氛,還真是道不同不相與謀,也紛紛離席而去,隻不過離席的時候禮貌一些,對其他人拱了拱手。


    不一會,呼啦啦就走了大半。


    剩下一群士子,倒也感覺自在。氣氛很快就重新熱烈了起來,一名三十五六歲的士子,對那名個子不高的士子拱手道:“在下黃周道,剛才兄台以小見大,深入淺出的一番分析,著實讓豁然開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賢兄抬舉了,小弟蔣德璟。”個子不高的蔣德璟連忙謙虛道。


    “聽賢弟口音,是南方人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難怪對貨殖之道如此了解。”黃周笑著說道,蔣德璟微笑道:“小弟我是泉州人,自小確實對貨殖頗有接觸。”


    黃周道這時說道:“這次殿試,第一題恐怕是頗有深意啊!”


    “天子的心意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不知道誰能高中一甲。”蔣德璟點頭道,黃周道說道:“以賢弟大才,說不定就高中一甲呢!”


    “賢兄讚繆了。”蔣德璟心裏可沒底,天家的意思,誰又能知道呢!


    幾天過後,終於是放榜了。


    結果即在眾人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那些讚成收取商稅的一百多人,全部都名列二甲。而那些不讚同收取商業稅的三百多名士子,全部排到了三甲。


    一甲三人,狀元黃周道。榜眼蔣德璟。探花孫傳庭。


    不得不說。朱由校的運氣很好,把壬戌科最精華的三個人才都挑了出來。盡管朱由校不認識黃周道和蔣德璟,但是熟知明末曆史的人,對這兩個人絕對不會陌生。


    黃周道絕對是明王朝的大忠臣,在崇禎剛上位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東林黨的尿性,建議崇禎遠小人,近君子。結果崇禎不聽。黃周道隻能辭官避世。後來崇禎當皇帝久了一些,也終於發現東林黨把國家搞得亂七八糟得,這才想起了黃周道,於是又把黃周道召回。但是在禦前會議上,黃周道又和楊嗣昌起了爭執,崇禎口不擇言,說黃周道隻有一張佞口,這話太過傷人,黃周道這次出仕又是無功而返。


    後來無不證明,楊嗣昌的剿餉加派。才是將明王朝拖入深淵的巨坑。大量百姓交不起加派,又被官府催科。以至於逼民造反。流賊越剿越強,加派的餉銀根本還不夠剿滅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反賊。


    滿清入關之後,黃周道則起兵反抗,盡管有些以卵擊石的不智,最後被滿清俘虜,英勇就義,但氣節、風骨卻是不得不讓人欽佩。


    相比盧象升的將帥之才,黃周道顯然則是一種能看得清局勢,真正為國的治世之才。這種人才成長起來,就如同袁可立這種老臣一般,絕對是中流砥柱的存在。袁可立此時雖然是中流砥柱,可惜年事已高,能給朱由校做事的年限也不多了。


    此時正值三十六歲的黃周道,還處於壯年,能給朱由校打工很久。


    黃周道能入朱由校法眼,主要還是黃周道在殿試的治吏行政方麵的策問題回答得非常好,提出了很多可行的寶貴方案,因此被朱由校欽點為一甲狀元。


    蔣德璟能入朱由校的法眼,則是因為他在理財方麵言之有物,在一群不善理財的儒家士子當中非常出眾。


    曆史上蔣德璟,確實是以擅長理財而著稱,並且注重細節,在他編寫的《禦覽備邊冊》中,凡九邊十六鎮新舊兵食之數,及屯、鹽、民運、漕糧、馬價方麵的細節全部寫得清清楚楚。


    這種注重細節得員工,才是最受老板歡迎的員工。


    發現了這兩個人才的朱由校,便將他們欽點為狀元和榜眼,盧象升則欽點為探花,盡管對盧象升的印象最深,而對黃周道和蔣德璟沒印象,但是也沒必要把盧象升一下拔得太高,太顯眼也不太好的。


    榜單放出來之後,黃周道、蔣德璟和盧象升都有些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們對自己能名列一甲,顯然大大超出心理預期。


    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放榜的當天,朱由校就把這些二甲以上的進士,全部請到了宮中赴宴。


    至於那些三甲進士,哪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這場宴會上,朱由校十分熱情的招待了這上百名士子,這可都是意識形態符合心意的新晉‘員工’,身為老板的,自然要搞個宴會,當做是見麵會。


    一番酒宴下來,這群士子隻感覺皇帝平易近人,待人仁厚,全無年輕人的傲慢和輕狂。


    宴會進行了大半個時辰後才結束,一群士子走出宮門的時候,都不由紛紛感歎。


    “今日一見聖上,真乃聖明之君。能輔佐當今聖上,真可謂是幸事啊!”


    “是啊!是啊!聖上雖說年紀隻算剛剛成年,但施政、待人和心胸,都是極好的。”剛中了二甲的孫之獬,走出宮門的時候,更是對朱由校狂吹不止。


    不得不說,孫之獬這個曆史上推行剃發的敗類,卻成了此次科舉的漏網之魚。很明顯朱由校對這號人物沒啥印象,殿試中的表現也隻能算是中上,意識形態倒是對了,所以中了二甲中上的名次。


    但孫之獬這種人在皇帝的角度來看,顯然是一條好狗。曆史上孫之獬在天啟年間因為迎合皇帝口味,也就是成了所謂的閹黨。等天啟皇帝死了,崇禎上台的時候,要銷毀《三朝會典》,群臣中隻有孫之獬一人哭著相爭。可以說原本是一個還不算壞的官員,還有點良心的。


    《三朝會典》是天啟皇帝讓魏忠賢搞出來,總結明末三大案的玩意,具體內容撥亂反正,東林黨上位後要禁毀自然是很正常的。孫之獬一個人跳出來哭爭,最後當然是成了殉葬品,被革職回鄉,從此不再錄用。


    也許是對明王朝看透了,而且也被徹底打上了一個‘閹黨’的名聲,幹脆破罐子破摔,迎合滿清算了。剃發這玩意,就算是孫之獬不做,也終究會有人做。隻不過是他開了頭,於是眾人把黑鍋甩給了孫之獬罷了。那些投降滿清的明朝官員,最後不都一個個剃了頭發。(未完待續……)


    ps:今天就一更,今天充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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