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


    我站在山脊上,瞧準了山川行止起伏的氣脈,把可能存在古墓的位置用筆記下,標明了距離方位,然後轉身去看另一邊的胖子和大金牙。


    他們兩個正圍著魚骨廟找盜洞,我把手指放在嘴中,對著胖子和大金牙打了聲響亮的口哨。


    胖子二人聽見聲音,抬頭對我聳了聳肩膀,示意沒還沒找到盜洞的入口,隨後便低頭繼續搜索,把魚骨廟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又一遍。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往爬上來的地方看了看,太陡了,很難按原路下去,四處一張,見左手不遠處的山坡上,受風雨侵蝕,土坡蹋落了一大塊,從那裏下去,會比較容易。


    於是順著山脊向左走了一段,踩著坍塌的土疙瘩緩緩下行,這段土坡仍然很難立足,一踩就打滑,我見附近有處稍微平整的地方可以落足,便躍了過去。


    沒想到站定之後,剛走出沒有兩步,腳下突然一陷,下半shen瞬間落了下去,我暗道不妙,這是踩到土殼子上了。


    聽附近村裏的人說這盤蛇坡盡是這種陷人洞,我本以為這邊緣地帶還算安全,想不到大意了,這時候我的腰部已經整個陷落在土洞中了,我心中明白,這時候千萬不能掙紮,這裏的地質結構與沙漠的流沙大同小異,所不同的就是沙子少,細土多,越是掙紮用力,想自己爬出來,越是陷落得快,遇上這種情況,隻能等待救援,如果獨自一人,就隻好等死了。


    我陷進土殼子一大截之後,盡量保持不讓自己的身體有所動作,連口大氣也不感喘,惟恐稍有動作就再陷進去一截,倘若一過胸口,那就麻煩大了。


    我兩手輕輕撐住,保持身體受力均勻,等了十幾秒鍾,見不再繼續往下掉了,便騰出一隻手從脖子上摘下哨子,放到嘴邊準備吹哨子招呼胖子過來幫忙。


    不過吹哨子便要胸腹用力,我現在處在一種微妙的力量平衡之中,身體不敢稍動,否則這塊土坡隨時有可能坍塌,把我活埋進裏邊,當然也不一定陷落下去就必定被活埋,下麵也許是大形溶洞,更倒黴的是落進去半截,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活活憋死,那滋味可著實難受。


    這個想法在我腦中一轉,我還是決定吹哨子,否則等胖子他們倆想起我來,他娘的黃瓜菜都涼了,希望他們聽到之後趕快來援,否則俺老胡這回真要歸位了,大風大浪沒少經曆,實在不願意就這麽死在這土坡子裏。


    我吹響了哨子,胸腹稍微一動,身體呼魯一下,又陷進去一塊,剛好擠住胸口,呼吸越來越艱難,要是活埋一個人,一般不用埋到頭頂,土過胸口就憋死了。


    我現在就是這種情形,兩隻手伸在外邊,明明憋得難受,卻又不感掙紮,這一刻是考驗一個人忍耐力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千萬不能因為胸口憋悶得快要窒息了,就企圖用胳膊撐著往外爬,那樣做死得更快。


    對我現在的處境來說,一秒鍾比一年還要漫長,操他奶奶的,死胖子怎麽還不趕過來,倘若他們沒聽見哨聲,那我就算交代到這了。


    正當我忍住呼吸,胡思亂想之際,見胖子和大金牙倆人,慢慢悠悠,有說有笑的從下邊溜噠著走了上來。


    他們一見我的樣子,都大吃一驚,甩開腿就跑了過來,胖子邊跑邊解身上攜帶的繩鎖,他還背著竹筐,裏麵的兩隻大白鵝,被胖子突然的加速度嚇得大聲叫著。


    胖子和大金牙怕附近還有土殼子,沒敢靠得太近,在十幾步開外站住,把繩子扔了過來,我終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把繩索在手上挽了兩扣。


    雙方一齊用力,把我從土殼子裏拉了出來,上來的時候我的雙腿,把整個一塊土殼徹底踩塌,山坡上露出一個大洞,碎土不斷落了進去。


    我大口喘著粗氣,把水壺擰開,灌了幾口,把剩下的水全倒在頭上,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回頭看了看身後蹋陷的土洞,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又從鬼門關轉回來了,實在是後怕,不敢多想。


    胖子給我點了根煙壓驚,我驚魂未定,吸了兩口煙,嗆得自己直咳嗽,這次經曆不同以往,以前生死就在一瞬間,來不及害怕,這回則是死神一步步慢慢的逼近,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能折磨人的神經了。


    我的三魂七魄,大概已經飛了兩魂六魄,足足過了二十分鍾,我的那兩魂六魄才慢慢回來。


    大金牙和胖子見我臉色刷白,也不敢說話,過了半晌看我眼神不再發直了,便問我怎麽樣了?


    我點了點頭,讓胖子把白酒拿來,喝了幾口酒,這才算徹底恢複。


    我們三人去看剛才我踩蹋的土洞,大金牙問道:“這會不會是個盜洞?”


    我說:“不會,盜洞邊緣沒這麽散,這就是山內溶洞侵蝕的結果,山體外邊隻剩下一個空殼了,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看來這龍嶺下的溶洞規模著實不小。”


    我把剛才在山脊上所見的情況對他們說了,那邊的山中,肯定有座大墓,和魚骨廟的直線距離,約有一公裏左右。


    如果魚骨廟有個盜洞通往那座古墓,這個距離以及方位完全符合情理,打一公裏的盜洞對一個高手來講,不是難事,隻是多費些時日而已。


    胖子問道:“這人吃飽了撐的啊,既然能看出古墓的具體位置,怎麽還跑這麽老遠打洞?”


    我對胖子說道:“蓋魚骨廟的這位前輩,相形度地,遠勝於你,他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推測那是因為想從下邊進入地宮。”


    大金牙說:“噢?從下邊進去?莫不是因為這座墓四周修得太過堅固結實,無從下手,隻好從底下上去?我聽說這招叫頂宮。”


    我說:“應該是這樣,唐代都是在山中建陵,而且大唐盛世,國力殷實,冠絕天下,陵墓一定修得極為堅固,地宮都是用大石堆砌,鑄鐵長條加固,很難破墓牆而入。不過古墓修得再如何銅牆鐵壁,也是不是無縫的雞蛋,任何陵墓都有一個虛位,從風水學的角度上說,這就是為了藏風聚氣,如果墓中沒有這個虛位,風水再好的寶穴也沒用半點用處。”


    胖子問道:“就是留個後門?”


    我說:“不是,形止氣方蓄,為了保持風水位的形與勢,讓風水寶地固定不變,陵墓的堂局不可周秘,需要氣聚而有融,一般陵墓的俑道或者後殿便是融氣之所,那種地方不能封得太實,否則於主不利。”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大型陵墓,都和宮殿差不多,最後封口的時候,為了保守地宮中的秘密,都要把最後留下的一批工匠悶死在裏邊,那些有經驗的工匠,在工程進行的過程中,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偷偷的修條秘道,這種秘道往往都在地宮的下邊。


    不過這種工匠們為自己偷建的逃生秘道,是完全沒有風水學依據的,怎麽隱蔽就怎麽修,對陵墓格局的影響很大,但是卻始終無法禁止。


    所以遇到這種四壁堅固異常的大墓,摸金校尉們談明情況之後,便會選擇從下邊動手。


    我們三人稍稍商量了一下,覺得值得花費力氣進龍嶺大墓中走上一趟,因為這座墓所在的位置非常特殊,山體形勢已經不複當年的舊貌,能發現這裏有墓的,一定是摸金校尉中的高手,他定會秉承行規,兩不一取,這麽大的墓,別說他拿走一兩件寶貝,就算摸走了百十件,剩下的我們隨便摸上兩樣,也收獲非淺。


    決定還是從魚骨廟的盜洞下手,這樣做比較省事,首先,魚骨廟盜洞距今不過幾十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中間就算有坍塌的地方,我們挖一條短道繞過去就行,其次龍嶺上有陷人的土殼子,在嶺中行走,有一定的危險性,我剛剛就碰上一回,險些憋死在裏邊,我們應該盡量避免危險。


    當下計議已定,便回頭魚骨廟,胖子和大金牙已經找了半日,一直沒發現有什麽盜洞,這座廟修的不靠山不靠水,也談不上什麽格局,從外觀上極難判斷出盜洞的位置,這個盜洞對我們來講太重要了,我做出的一切推論,其前提都是魚骨廟是摸金校尉所築。


    我忽然靈機一動,招呼胖子和大金牙:“咱們看看以前擺龍王爺泥像的神壇,如果有盜洞,極有可能在神壇下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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