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沒有菜,隻擺著兩壺燙好的酒。


    吳佩孚實在搞不清這個看起來有點癲狂的三省大元帥想做什麽,見到自己一把拉起來就跑,到了這什麽也不說,就先灌下了好幾杯酒,而且現在看自己的眼神,頗有點“色迷迷”的味道,吳佩孚想到這打了個寒戰。


    李國勇再次舉起杯子:“來,子玉,咱們再幹一杯。”


    這杯酒吳佩孚說什麽也不喝了:“李大帥,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不然這酒吳佩孚喝的心裏麵不痛快。”


    李國勇笑著放下了酒杯:“這麽著子玉我就直說了,簡單的很,我想欣賞你,欣賞你的儒雅風度,欣賞你的領軍才能,所以,我代表民族獨立軍邀請你的加入。”


    沒等他說完,吳佩孚頭就搖的什麽似的:“不可能,忠臣不事二主,吳佩孚今日被俘,雖感念大帥知遇之恩,但既效忠朝廷,唯有死而已!”


    李國勇冷笑了下:“效忠朝廷?恐怕不見得吧,我素來知道北洋官兵隻知有袁宮保,不知有清廷,何來效忠一說?世人都說我李國勇野心大,我看隻怕未必,子玉啊,袁慰亭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吳佩孚默然無語。袁世凱是什麽樣的人,本來他也不知道,但這次在進軍平叛問題上,已經無疑,雖然還不至於象李國勇那樣直接造反,但他的心機,卻比李國勇更加深沉,也更加讓人害怕。吳佩孚雖有北洋第一“儒將”“勇將”之稱,但他1898年先投淮軍,而後才入北洋前身“武衛右軍”,因此並不是袁世凱的親信。素有大誌,胸藏雄兵的他,職位不過是個標統,而北洋“龍、虎、狗”所謂三傑,隻因資曆老,得到袁世凱寵信,乃至青雲直上,這也是讓他憤憤不平的。


    一直在觀察吳佩孚神色的李國勇,不容他過多思索:“子玉,我想問你,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造反,為什麽要推翻清廷嗎?”


    吳佩孚不假思索,直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謂的驅除韃虜,恢複中華我看隻是一口號而已,李大帥的真正用意,隻怕還是想當皇帝吧。”


    對他的直言,李國勇並不在意:“你錯了,我是很想趕走韃子,恢複我中華江山,但李國勇發誓,有生之年,決不當皇帝,隻要我有能力統一了全國,中國至此之後,也再沒有皇帝!如違此誓,人神共誅之!”


    吳佩孚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年輕的大帥。


    李國勇喝下了一大杯酒,雙眼血紅地道:“自鴉片戰爭至今,滿清屢戰屢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香港、澳門、旅順口,讓我大好河山支離破碎,讓我泱泱中華積貧積弱。朝廷可以無動於衷,李國勇不能。我中華大好兒郎也不能!所以我推行新政,所以我改革軍隊,所以我要造他娘的朝廷的反!李國勇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打造一個強盛無比的中國,就要讓我中華恢複漢唐威武,就要讓洋人們從此在中國人的腳底顫抖!”


    怔怔地看著激動的李國勇,吳佩孚心中已沒有了驚訝,這些話讓今年才三十歲的他熱血澎湃,打造一個強盛無比的中國,恢複漢唐違誤,這是什麽樣的氣概啊。難怪獨立軍的官兵對他們的大帥如此崇拜,難怪戰場上的獨立軍從不畏懼死亡,有這樣的精神支持,他吳佩孚也會這麽做的。


    李國勇熱切地望著他,輕輕吐出了幾個字:“子玉,助我!”


    吳佩孚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口中吟道:


    “北望滿洲,渤海中,風濤大作。想當年,吉黑遼沈,人民安樂。長白山前設藩籬,黑龍江畔列城郭,到如今,倭寇任縱橫,風雲惡!


    甲午役,土地削;甲辰役,主權墮!歎江山如故,夷族錯落。何日奉命提銳旅,一戰恢複舊山河,卻歸來,永作蓬山遊,念彌陀!”


    (該詞名《滿江紅•登蓬萊閣》,實為為吳佩孚五十歲前後所做。)


    等他念完,他轉過身來,注視著李國勇:“隻要真如你所說的誌向,吳佩孚可以加入民族獨立軍,甘為前驅,萬死不辭!”


    大喜過望的李國勇一把抓住了吳佩孚:“李國勇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慢著。”吳佩孚說道:“我會為了你的信仰而戰鬥,但我不會調轉槍口去打北洋軍,我也希望你不要為難被俘的兄弟,除此之外,吳佩孚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國勇笑道:“我決不讓你和北洋軍為敵,你的手下,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留下的,我發給路費,讓他們回去。子玉,我先任命你為民族獨立軍第四師副師長,準將軍銜。”


    在李國勇得到大將之後,整個戰場的局勢,民族獨立軍也從開始的被動挨打到逐漸一點點扭轉了戰況,開始向對軍政府有利的一麵發展。


    揚州戰場,警衛團,預備役九師的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三個團陸續趕到增援,在臨時被任命為揚州防禦總指揮柳波成的調度安排下,獨立軍憑借強大的優勢火力,配合著靈活多變的戰術,給段祺瑞以重大殺傷。


    而段祺瑞也明顯地感覺到揚州的敵人,和過去遇到的叛軍大不一樣了,他們不再死打硬拚,而是以火炮、重機槍、手榴彈的交叉火力,打得第三鎮無法前進一步,獨立軍過去那種舍棄自己長處,動不動就拚刺刀的景象,在揚州城外已經很難見到了。


    越打越勇的柳波成,甚至派出了警衛團,繞到了北洋第三鎮的屁股後麵,在徐州防線前麵構築了第一道阻敵逃跑的工事,柳波成是打定主意不想讓這股流竄到江蘇的敵人舒舒服服地逃回去了。


    對於九師來說,在和北洋軍最精銳的第三鎮的交手中,他們積累了信心,獲得了寶貴的實戰經驗,也許這才是他們最大的收獲。九師師長季海本來打心眼裏看不起年輕的指揮柳波成,一直認為他能抓到吳佩孚隻不過是運氣特別好,但幾天的戰鬥打下來,他的態度由輕蔑,到驚訝,再到尊敬,現在柳波成的每一個指令,季海都毫無疑問,幹脆徹底地執行到底。


    等江西、安徽方麵火速趕到的獨立軍主力部隊到來後,一張對第三鎮包圍的大網已經形成。得到十一標全軍覆滅消息的段祺瑞再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山東方麵的北洋軍,被一師的一旅、二旅以及三師牢牢地狙擊在江蘇山東的邊境,想要救援第三鎮,也是有心無力。


    民族獨立軍總參謀部隨後組織了“揚州戰役”,以陸一師三旅,陸四師,騎兵獨立旅,預備役九師,炮兵二旅,加上柳波成的一營絕對的優勢兵力,對第三鎮展開殲滅戰。在一片“為二師死難兄弟報仇”的呼聲中,戰役進行了三天,最後除段祺瑞帶著數百親信逃跑外,第三鎮被幹淨徹底地消滅在了揚州城外。


    而後都付出了重大傷亡的獨立軍和北洋軍,暫時停止了戰爭,雙方的部隊重新回到了原有的防線;至於江西安徽方麵的清軍,在滿清主力北洋軍息兵後,也倉皇逃出了兩省。


    這場倉促開始,草草收尾的戰爭,究竟誰是贏家恐怕很難說得清楚了。獨立軍方麵失去了主力第二師和一個師長;北洋軍方麵也好不到哪去,丟了最精銳的第三鎮和虎將吳佩孚。但獨立軍此戰後卻擺正了自己的心態,獲得了大量的經驗,這卻是最寶貴的了。以後的獨立軍高級將領們共同說的一句話就是:“獨立軍真正的成長,就是從這一場戰鬥開始的!”


    此時身在南京的李國勇,在1904年的開始,卻仿佛嗅到了勝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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