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張家棟那紅腫的雙眼、發黑的眼眶,田蘭知道他一夜沒睡。今天的天氣不錯,去祭拜柱子娘前,田蘭想著姐姐不知道張家棟回來會睡到娘以前住的那孔窯裏,鋪蓋估計都沒曬,就去窯裏準備拿鋪蓋出去曬。


    手一觸摸就發現被子上濕意明顯,再仔細的看一下枕頭,一灘的水漬。他哭過了,難怪眼睛紅紅的,田蘭心裏想。


    踏著晨光,一家三口拎著香燭紙火去墳地祭拜柱子娘,一番儀式之後,張家棟說:“我想在這待會,你和小海先回去吧。”


    “我把爹和娘合葬了,這麽多年兩個人終於又在一起了,娘心裏應該是高興的,你別太傷心了。”張家棟蹲在墓碑前,田蘭手放在他的肩頭,輕聲安慰。


    拍拍田蘭放在他肩頭的手,張家棟並沒有說話。作為兒子,母親的葬禮都沒能親自料理,這將是張家棟一輩子的遺憾,田蘭知道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勞的,隻能期待時間的洪流將遺憾一點點衝刷,她拉起小海的手,靜靜地離開。


    張家棟坐在墳前,凝視了墓碑一整天,沒有人知道他想了什麽。當晚霞染紅天空,他才起身,拍淨身上的草屑,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窯裏亮起了燈光,他的心刹那間也明亮起來。深吸一口氣,撩起簾子進窯,不出意料的看到桌上已經擺好菜,都用碗扣著,田蘭正給小海講故事。


    “哥,你回來啦,我去盛飯。小海,咱們先吃飯,吃飽了再講故事。”田蘭一邊穿鞋下炕一邊說。


    “以後我有事回來晚了,你們就先吃吧,別把自己餓著了。”張家棟看見田蘭一說吃飯,小海就迫不及待的把碗都掀起來,知道他這是餓了。


    “沒事的,你待不了幾天就又得走了,我們能等你吃飯的日子,一年也沒有幾天。”


    田蘭說的是實話,可這實話讓張家棟心裏堵得慌。過了好一會兒,他問田蘭:“蘭子,要是能隨軍,你願意帶著小海和我去南邊嗎?”


    田蘭從小在這裏長大,除了去醫院照顧他的日子,最遠也就去過省城,張家棟覺得她可能不會願意離開家鄉,問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


    “我們能隨軍嗎?能的話我當然願意了。”未來的二十年南方的發展比北方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田蘭一直就有去南方的想法。


    “國家規定副營以上家屬可以申請隨軍,我這次出任務立了功,團裏已經上報了,團長的意思讓我回去好好幹,爭取盡快提上副營。不過部隊的條件不比家裏,你們去可能得受點苦。”部隊的農村家屬比較多,對她們來說隨軍是件好事,可自己家裏條件好,田蘭要是去隨軍,那就是受苦了。


    “過日子能有什麽苦不苦的,換個地方而已,有錢還能買不著東西。到時候咱一家三口在一塊,哥,你就瞧著吧,看我給你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田蘭豪情滿懷,好像明天就出發隨軍一樣。


    “好,為了咱一家三口早日團聚,我回去一定好好幹。”張家棟也被田蘭感染了。


    小海不明就裏,看著大人們高興他也拍著小手叫好。


    張家棟在家沒待幾天就又走了,一方麵是好久不在,想連隊了。另一方麵也有早點回去,爭取早日讓田蘭和小海隨軍的意思。


    全家照例在公路邊送別張家棟,田蘭也照例給他準備了豐富的吃食。隻是這次送別的人多了許向前少了柱子娘,張家棟的行李裏的內衣也換成田蘭做的了。


    一大早送完張家棟,小海繼續讓潤葉帶到學校去蹭課,田蘭和許向前回醋廠。


    “小海這天天蹭學校的課也不好吧,你說我是不是該找找校長。”走在路上,田蘭想到小海去學校這件事,問許向前。


    “現在找校長也行,先打好招呼,下半年讓小海正式上學。潤葉說了,這孩子聰明,什麽東西一學就會,早點讀書也好。”國家規定孩子八歲進小學讀書,許向前以為田蘭是想讓小海像狗蛋一樣早點上學。


    “那倒是,可以讓小海早點讀書,你這話到提醒我了。”田蘭不好意思的繼續說“我想找校長是想送點禮、交點錢,小海總在那白聽課不好,不能帶潤葉為難。”


    潤葉是公派教師,在這個大家都已抱上鐵飯碗為榮的時代,這可是個再體麵不過的工作了,當初向前家裏能那麽痛快的答應他們的婚事,也是看在潤葉公派教師、城市戶口的份上。田蘭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潤葉惹麻煩。


    公社小學的校長是丈人多年的好朋友,幾乎是看著潤葉長大的,潤葉在學校不說橫著走,一般的小事是沒人會計較的。許向前知道田蘭這是好意,也就沒有說什麽,通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深深地明白,對待外人田蘭是一個遇上事隻要能用錢解決就絕不肯欠人情的人。


    “這都是小事,隨便什麽時候都能辦。咱還是先談談廠子裏的事,前兩天柱子哥在,咱們也沒時間細談這件事。”許向前現在隨著潤葉,管張家棟叫柱子哥。


    許向前說的是承包縣裏醋廠的事,這兩年隨著“老張家”醋的暢銷,縣醋廠的情況一落千丈,雖然不久前又買了新的機器設備,可依然沒能扭虧為贏,反而加重了廠裏的負債,工人們的工資也已經好幾個月沒發,群情激奮的工人把縣政府的大門都給堵了。


    縣裏不想背著這個大包袱,開會商量了解決辦法,有人提出可以學習南方的經驗,把廠子承包出去,許局長現在已經是許副縣長,他第一時間想到了田蘭,讓兒子遞話回來,問問田蘭有沒有承包縣醋廠的意向。


    向前和潤葉結婚後,辦公室又重新騰了出來,田蘭又托姐夫從省城帶了套沙發回來,現在已經像模像樣的有辦公室的架勢了。田蘭坐在沙發上仔仔細細的想了好久:這能承包縣裏的醋廠當然是件好事,可到底產權不明,以後不小心就會惹上麻煩。這還不是最擔心的,最怕的就是把廠子搞上去了,擋不住後頭的那些吃拿卡要。


    田蘭把自己的擔心跟許向前說了,原本滿懷豪情的向前好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向他老丈人一樣,點上煙,開始思考起來。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能想出頭緒,新的一批原料到了,他們的談話隻能暫時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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