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向前的陪伴下,火車上顛簸了幾天的姐姐終於帶著大包小包到了部隊駐地,姐姐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田蘭怕她路上有什麽不舒服,特意打發張家棟親自去接她。


    姐姐一路上不停的詢問田蘭近況,一點兒也沒有剛下火車的疲累感,張家棟被她顛來倒去的問煩了,幹脆說:“姐,你這一路火車過來不累啊,田蘭好不好你一會兒親眼瞧瞧不就都知道了嗎!”


    “不累,向前托朋友給弄了臥鋪票,我一路睡過來的,現在精神著呢。你們在這邊日子都好吧,我怎麽瞧著你又黑了。我聽說南邊的人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遊的什麽都吃,貓啊、蛇啊也敢吃,你們在這吃的還習慣不?”此刻的黃土高原已經草木凋零,南國卻還是一片鬱鬱蔥蔥,姐姐坐在後排,看著窗外的不斷後撤的綠色繼續興致勃勃的說話。


    “嫂子,等到了地方咱有的是時候拉話,你先歇歇別光顧著跟柱子哥說話了,他要是分了心把車開到溝裏去可不得了。”許向前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旁邊眼圈黑黑的張家棟猜測他可能沒休息好,掏出煙遞了根給他,還幫他點上火“開車累,抽根煙解解乏。”


    張家棟叼著煙點了點頭,他現在白天要抓訓練晚上還要照顧隨時孕吐的田蘭,精力確實有點不夠用。兩邊的車窗開到最大,軍用吉普在鄉間公路一路狂奔。


    田蘭早早就在屋外等著,張家棟剛把車停穩,姐姐就迫不及待的跑了下去,田蘭挽著姐姐的胳膊招呼許向前一起進屋。兩個男人因為去車後座拿行李,稍稍落在後麵,快進家門前張家棟突然開口提醒許向前:“你最近在家的時候別抽煙啊,蘭子現在聞不得煙味。”


    許向前看著張家棟的背影一陣默然,心想怪不得天這麽冷他剛才還把車窗開那麽大,原來是怕身上有煙味,回來會熏著田蘭啊!潤葉懷元元那會兒,許向前也是處處小心翼翼,他倒很能理解張家棟此刻的心理。


    姐姐在田蘭的帶領下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對他們現在的居住環境總體還是滿意的,隻除了一條,“這房子不錯,等孩子生下來,你們一家四口也能住的下,唯一的不好就是這牆好像有點薄,屋裏又沒有火炕,不夠暖和。你現在是雙身子,感冒發燒都是不能吃藥的,我當初懷貓蛋冬晌裏感了場冒,是喝了大蔥、生薑熬的湯,在炕上捂了三天才好結實的。”


    “是啊,別看這是南方氣溫高,可冬天濕氣大,那風吹到身上比咱們那還冷呢。”天氣漸漸冷了,田蘭有點懷念老家的土炕。


    “不行就讓柱子在屋裏給盤個土炕,我看那地就不錯。”姐姐剛才把屋裏打量了一圈,指著一處她覺得適合盤炕的位置說。


    “嫂子,這可是部隊,你就算盤了炕也沒地方弄柴草啊!”許向前忍不住對盤炕的提議提出質疑。


    “沒事,我已經跟後勤的說好了,到時候請他們幫著安個煤爐子,既能燒水又能取暖。家裏有自來水管,連門都不用出。”田蘭現在就是張家棟的心尖尖,他早就把方方麵麵的事都考慮到了“錢我都給了,過兩天後勤再去采購會把爐子和媒都拖回來。”


    姐姐見唯一不滿意的地方也被張家棟解決了,幹脆拉著田蘭看她帶來的東西,滿滿三大包的東西,兩包是家鄉的土特產和田蘭愛吃的,一包是家裏孩子的舊衣服,姐姐特意拿出其中的一件衣服,說:“小孩子家皮膚嫩新衣服磨人,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穿舊衣服好,這都是貓蛋、狗蛋小時候穿的,狗蛋他奶奶特意洗過曬過讓我帶來的。我手上這件是狗蛋剛生下來的時候穿的,後來潤葉懷孕,狗蛋奶奶讓潤葉天天放在枕頭下,這不就生下元元來了,你以後晚上就枕著它睡,保準也能生個大胖小子。”


    “姐,這封建迷信的東西你怎麽也信?”在紅旗下受過多年唯物主義教育的張家棟不認同他姐姐的話。


    “老話都是有數的,怎麽能是封建迷信呢!”破四舊時被砸毀的廟宇神像這兩年都陸續重建,民間崇神拜佛的風氣也開始盛行,生意人為求生意興隆都喜歡去廟裏布施,潤葉娘更是學人家初一十五吃起了齋,姐姐來之前潤葉娘還特意帶她去附近一個據說很靈驗的廟裏,專門給田蘭求了一道生男孩的符。


    “這也談不上封建迷信,就是一個傳統,算是美好願望吧!”潤葉那會兒枕著這衣服睡的時候,向前也覺得變扭,可是想著老人們的一片好心,還是忍忍接受了。如今他倒是用當初自我催眠的那番話來開解張家棟了。


    “姐也是一片好心。”田蘭也跟著打圓場,順便把張家棟支了出去“時候不早了,向前和姐一路過來肯定餓了,哥你去隔壁看看倩雪的飯做好了沒。”


    “我也過去看看。”女人們要說瞧瞧話,他一個男人在屋裏聽著也不合適,許向前自告奮勇的也跟著張家棟過去。


    他們走後,田蘭抱歉地拉著姐姐的手,“姐,你別怪柱子哥,他現在白天要抓訓練,晚上還要照顧我,都休息不好,所以脾氣有點大。”


    “他是我親弟弟,我怎麽會怪他。”姐姐伸頭看看外麵,確定張家棟他們確實走了,趕快神神秘秘的把田蘭拉到臥室,打開那件疊好的小衣服,露出一隻紅色的小荷包,荷包裏麵裝著黃色的符紙“這是我和狗蛋奶奶特意去送子觀音廟給你求的,就放在這衣服裏頭,你小心別弄丟了,這是包生兒子的。”


    姐姐怕田蘭不重視,特意說了幾件流傳很廣的送子觀音的神跡,末了還說:“柱子是我們老張家的單傳,現在國家管得嚴,柱子又是部隊的人,你們肯定是隻能生這一胎,你別說我重男輕女,我就是希望你們能生個男孩,延續香火。”


    “神佛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知道姐的心意,我也希望是個男孩呢,娘活著的時候總是念叨著想抱孫子,到死了我也沒能讓她抱上。”田蘭說著說著竟嗚嗚哭了起來“姐你不知道,我這陣子除了娘當年給我做的那種糖水蛋,什麽也吃不下。”


    傷感的情緒在臥室裏彌漫,直到小海和天翊跑過來叫她們吃飯,兩個人才幫扶著擦去臉上的淚水。


    “你現在是雙身子,哭多了對孩子不好。”姐姐翻動起帶來的大包“我聽說隔壁鄰居都挺照顧你的,我帶了點家鄉特產來,你看拿點什麽過去比較好?”


    田蘭看了看包裏的東西,拿出了一些分成兩份帶到隔壁,楊倩雪家在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照例還是兩種風格並存,田蘭在張家棟旁邊那個放了一碗糖水蛋的位置坐下,姐姐挨著田蘭坐。這是一場對張桂香和許向前的到來表示歡迎的聚會,雖然因為最近部隊比較忙,席間並沒有動酒,但氣氛依舊熱烈。


    晚上家裏像學校一樣分成了男女宿舍,田蘭和姐姐睡在他們的臥室,張家棟和許向前帶著小海睡在小海那屋。男女宿舍的臥談會自然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許向前給張家棟傳授了不少老婆懷孕、坐月子時候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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