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下了朝便帶著林錦玉前往君藝書院,這“君藝書院”占地極廣,亭台樓閣,有山有水,氣派無比,其間又分東西南北四院,前後二廳,層層疊嶂,花香鳥語,宛若人間天堂。


    君藝書院的周正乾先生是當代大儒,更曾輔佐過二代帝王,所謂帝師當之無愧,且林如海也曾拜受過他的指點,可別瞧著這周先生已年近七十,可卻精神抖擻,身體硬朗得很,隻是近二十年來,他卻不曾再收過一個徒弟,隻歎後繼無人,皆是資質愚鈍之輩。


    “學生見過先生。”雖林如海沒有正式擺在周先生的門下,可見了這位老先生,林如海依舊是恭恭敬敬。


    周先生淡淡一笑,把手裏的書合上,笑道:“你也該回京了,在外麵躲了這麽久的清靜,倒是悠哉的很。”


    “先生說笑了。”林如海輕笑一聲,把林錦玉帶過,低聲道:“還不拜見先生。”


    “林錦玉拜……”林錦玉話還未說完,就被周先生所打斷。


    周先生細細的端詳著林錦玉,點了點頭,笑道:“這是你的兒子吧!我瞧著模樣倒是與你不大相似,可是隨了賈家的丫頭?”


    林如海輕搖著頭,看了林錦玉一眼,苦笑道:“卻也不像,這孩子倒是不知道隨了誰,性子忒過輕狂。”


    “你年輕時不也是這般,如今倒是說起了兒子。”周先生嗬嗬一笑,對著林錦玉招了招手:“到我跟前來。”


    林錦玉臉上揚著笑,乖巧的走到周先生身畔,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錦玉給先生見禮了。”


    周先生輕撫著美須,衝林如海道:“這娃娃可比你強多了。”


    林如海一愣,隨即一笑:“先生謬讚了,錦玉還隻是一個黃口小兒。”


    周先生卻是搖了搖頭,問林錦玉道:“你父親這一次帶你過來是想拜在我的門下?”


    林錦玉點頭道:“若是能擺在先生門下,是錦玉一生的造化。”


    “這隻是你父親的意思,我且問你,可是真心實意想與我學習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周先生微微一笑。


    林錦玉卻是搖了搖頭,直言道:“學生不願。”


    “錦玉。”林如海低喝一聲,剛要開口訓斥,就聽見周先生繼續問道:“那你想學什麽?”


    “錦玉想學習為官之道。”林錦玉眼睛彎彎,笑的明媚,露出八顆小白牙。


    周先生倒是不惱,反而大笑道:“文死諫,武死戰,你是想做哪一個?”


    “學生哪個都不想做。”林錦玉搖了搖頭。


    周先生眼睛一瞪:“難不成你想做那不忠於君主,弄權誤國營私、殘害忠良的奸臣?”


    “錦玉不敢,隻是錦玉覺得文人不必死諫,武人也未必要死戰,若是明君,自然明白何為忠言逆耳,若是死在對昏君講明言上,死得窩囊,死得活該,死得丟人,死的恥辱,大丈夫頂天立地,絕不屈從於強權;如果有強權膽敢對我不利,寧可死在與之較量的戰場上,也不能死在犯顏直諫上,便是要諫也是對百姓諫。”說罷,林錦玉看了一眼周先生,繼續道:“錦玉佩服保家衛國的戰士,隻是錦玉認為留得青山,棄得柴草,與其死在戰場上,不若保存實力,在下一場戰事中取得先機,一雪前恥,且看誰主沉浮。”


    周先生聽了此話,眼睛發亮,激動的臉色紅暈,連聲大讚了三個好字。


    “如海,這話可你曾聽過?”


    “學生不曾。”林如海苦笑一聲,他自幼學習的便是忠君愛國,這等狂放之言自然是入不得耳,若是在府中,他定要拿起戒尺好好的懲戒一番。


    “你呀!那些儒家學說不提也罷。”周先生長聲一歎,終究是未把話說出口,隻是再一次的細細端詳著林錦玉,對林如海道:“你這一子,將來必成大氣,可惜卻是無法做一純臣,隻能做一權臣。”


    林如海看向林錦玉,苦笑著點了點頭,認同周先生的話,錦玉這孩子,看似純良乖巧,可骨子裏卻自帶狂傲,那一雙眼,便注定了他是要踩著萬骨走上那權臣之路。


    “先生可願意教導錦玉?”林如海懇切的看著周先生。


    周先生卻是一笑,大聲道:“罷,罷,罷,我這後半生隻感歎後繼無人,卻不想遇見林錦玉這個苗子,如若不收,隻怕到了地府我也是要後悔的。”


    林錦玉大喜,當即就跪倒在周先生的麵前,叩行拜師大禮:“弟子林錦玉叩謝先生大恩,弟子必然不違先生教誨。”


    “好,好,好,我周正乾如今古稀之年居然收的如此佳徒,真乃人生快事,如海,一會陪先生我暢飲幾杯。”周先生朗聲大笑,一雙異常銳利的眼透著笑意。


    “學生遵命。”林如海同樣大喜,雖說有聖上的意思讓錦玉入君藝書院,可拜在周先生門下,卻是萬萬不敢奢望的,今兒隻不過是想來拜會周先生,順便帶錦玉給他老人家過過眼,卻是沒有想到錦玉有此福分,當真是大喜啊!


    酒過三旬之後,林如海帶著林錦玉拜別周先生,回了林府,因林錦玉是周先生的關門弟子,雖是在君藝書院讀書,卻隻是掛著一個名號而已,因從明日起,林錦玉隻需在周先生的院落中跟其學習便可,到不用隨著一群學子坐於書房之中學習那些八股文章。


    才一回到林府,管家林忠就匆忙的跑了出來,喘著粗氣。


    林如海帶人一向寬厚,對林忠更是頗為敬重,忙道 :“老管家這是作何?”


    “老爺,榮國府來了人。”


    林如海一挑眉,明白這榮國府怕是看自己遲遲為去,故而才有此行。


    “來人是哪個?”林如海一邊走一邊問。


    “是榮國府的二老爺。”


    林錦玉玩味一笑,低聲道:“怕是榮國府得了信,知曉父親已被聖上封為正二品翰林學士,這才親自到訪。”榮國府打的是何主意,已經不用言說,在當日他們抵達長安之時,榮國府僅僅是派了一個小輩前來接父親,不就是打量著不知父親會不會得到今上的重用嘛!如今瞧著父親入得了今上的眼,巴巴的又跑來林府,當真是不要臉麵。


    “休得胡言。”林如海輕哼一聲,掃了林錦玉一眼,邁入正堂。


    賈政瞧見林如海回府,忙起身相迎,笑道:“妹婿,你我許久未見了。”這賈政倒是極佩服林如海的學識,故而這一趟走的是心甘情願。


    “讓兄長久等了。”林如海對於賈政倒是沒有什麽忌諱,雖然此人過於迂腐,可秉性正直,隻可惜無多少才華,撐不起榮國府來。


    “侄兒錦玉見過二舅父。”林錦玉也上前執長輩禮,笑意嫣然的說道。


    賈政扶起林錦玉,細細的端詳,而後讚道:“當真有妹婿的風采,我聽你外祖母說,這一次你是揚州的解元?”


    林錦玉笑吟吟的點了下頭:“讓舅父見笑了。”


    “當真是書香門第,所謂虎父無犬子便是如此了,想來妹妹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賈政笑讚道,轉而看向林如海:“妹婿,老太太讓我瞧瞧你這可還有什麽用幫忙嗎?要我說,你實在是太客氣了,府內既然沒收拾妥當便讓錦玉與黛玉住下來就是了,這匆匆忙忙的,別在耽誤了錦玉的溫習,我可是盼著錦玉一舉奪魁,讓我們榮國府也沾沾狀元公的光。”


    林如海淡淡一笑:“兄長切莫如此說,錦玉還年幼,我已決定讓他在靜心苦讀幾年,免得失了心性。”


    “如此也是應當的,不知妹婿可給錦玉找到了先生?如若沒有,倒不如與寶玉一同在賈府的宗學裏學習。”


    “謝過兄長美意了,今兒一早我已經帶著錦玉去見過先生了,若不然也不會遲遲未到府裏拜見老太太。”林如海可不希望自家兒子跟賈寶玉廝混在一處,那賈府的宗學是個地方他還是知道一二的。


    “哦!不知妹婿給錦玉找的是哪位先生?錦玉這般才華,可莫要耽誤了才是。”


    “是君藝書院的周先生。”林如海微微一笑,頗有些自得。


    賈政瞪大了眼睛,驚聲問道:“可是周正乾老先生?”


    “小兒有幸,確是拜如周先生的門下。”林如海抿唇說道,微微收斂唇邊的笑意。


    賈政連連驚歎,莫說是周正乾老先生,便是君藝書院,寶玉也是進不去的,這錦玉著實是太過幸運了,竟然能入得那周先生的眼,可惜寶玉無此福分啊!


    “妹婿當真是福氣啊!”賈政感慨而道,神色複雜的看著林如海,帶著羨慕之色,畢竟誰家不希望能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子孫來光耀門楣啊!


    “兄長說笑了。”林如海淡淡一笑,繼而道:“莫要讓老太太就等了,兄長請稍候,我讓錦玉去準備一下這就隨兄長去給老太太請安。“說罷,林如海衝林錦玉微揚下顎。


    林錦玉會意,對賈政行了個禮,便朝後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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