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營,方家二老陪著劉政啟巡視前線,此時局麵不容樂觀,前方的吐兒洪步步糾纏,後方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們心急如焚。


    通往臥龍城的大道全數被封,匈奴人在攻下京師之後,稍作停頓,以買買提為帥,統領三萬兵馬駐守京師。


    哈密刺親調十萬大軍,由括拔鷹統領,源源不斷地向北方大營逼近。


    以京師為中心的附近城鎮,在哈密刺提出降者不殺的口號之後,大多明智的選擇了投降。偶有零星反抗者,在匈奴人雷霆萬鈞的鎮壓下,根本無法形成任何氣候。


    匈奴人軍令嚴明,對待降者秋毫不犯,然而稍有抵抗,立即就是滅門之禍,如此剛柔共濟的手段,使得一月間,他們幾乎兵不刃血的占領了大片的漢家土地。


    而正前方的吐兒洪所部也未曾閑著,他們一改先前的忍讓退縮,每日裏都是主動出兵挑釁。這些僅此於匈奴人的草原民族,若論個人的勇武,並不在飛馬軍團的戰士之下,隻是在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上有所欠缺,若無吐兒洪在背後策應指揮,或許早就被北方軍團擊潰。


    隻是,多了一個吐兒洪和他的飛馬軍團,情況就大為改觀,以十五萬對十萬,雙方竟成僵持之勢。


    然而,誰都知道,一旦括拔鷹的十萬金狼軍趕到之時,就是匈奴人發起總攻的時候。


    北方軍團,至此已是孤立無援。


    山窮水盡,不過如此。


    “許統領來了。”


    一名哨兵突然高聲叫了起來。


    整座軍營頓時像沸騰了的開水,炸了開來。


    許海風出使匈奴之際,二次光臨北方大營,他為人和善,殊無將軍架子,深得軍士之喜。那個哨兵自然認得這位昔日在匈奴大揚國威的許大統領。


    無數的聲音在營中傳遞著,許海風的到來使得軍中士氣大振。


    “風兒果然來了。”方令德欣慰的道。


    劉政啟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眼身後的張子華,後者一臉陰翳,眉頭緊鎖。


    “殿下,老臣失陪一下。”方令德行了一禮,快步離去。


    漢賢帝雖亡,但傳國玉璽被程玄風強行劫走,此時又是危機關頭,劉政啟自然無法登基,是以方令德如今仍是以殿下相稱。


    許海風在京師獨鬥程玄風之前,曾對劉政啟說過,日後與劉家再無瓜葛,此言一出,形同反叛,方令德深知此事,為了免除二人見麵尷尬,是以特意先去相迎。


    片刻之後,許海風在方令德的帶領下來到帥帳,劉政啟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見過殿下。”許海風淡淡的一拱手,仿佛眼前的這位並非大漢太子,而是一位平民百姓一般。


    劉政啟勉強一笑,道:“許宗師遠來,請坐。”


    許海風微微點頭,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眾人見他如此不將劉政啟放在眼中,不由地心中各自打鼓。他身後的林沂星和呂陽名二人互視一眼,更是大惑不解。


    老奉供高承偉眉頭略皺,正要喝罵,卻又想起了許海風如今已是宗師身份,怕是輪不到自己來說三道四的了。當下閉緊了嘴巴,裝作未曾看見。


    “風兒,你從哪裏來的,鳴兒的傷沒事吧?”方令德問道。


    許海風換了一副笑臉,恭敬地回答道:“大哥沒事,這點小傷早就痊愈,您老就請放心吧。”


    看到他對二人迥然不同的態度,劉政啟心中就有一股邪火。但他遭受巨變,城府日深,此刻也不曾表現在臉上。隻是默默端坐,隻做不知。


    許海風麵向方令辰,直截了當地問道:“三叔,如今局麵如何?”


    “不好。”方令辰歎道:“前有狼,後有虎,局勢危矣。”


    “軍中糧草尚存多少?”許海風此時已是沙場老將,自然知道糧草代表著什麽。


    方令辰搖頭,伸出了一個手指。


    自從匈奴人封鎖了北方大道,北疆大營就再也未曾得到過任何補給,迄今尚有一月餘糧,已是方令辰精打細算,從牙縫裏剩下來的。


    “那麽,三叔,您以為還能守得住麽?”


    方令辰沉默不言,但他的回答眾人已是心知肚明。


    “三叔,蔣大軍師賦予您的兵書中有過這麽一句話,您可曾記得?”許海風輕聲詢問道。


    “什麽?”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許海風一字一字地道。


    帳中眾人盡皆色變。


    許海風的聲音低沉,但卻有種讓人惟命是從的力量:“三叔,要走了。”


    “走?”方令辰苦笑道:“我們又能去哪裏?”


    “無論哪裏,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許海風冷靜地道。


    “風兒,你說要去哪裏?”方令德的眼光在劉政啟身上轉了一圈,回過頭來問道。


    “若是二位叔叔不棄,臥龍城的大門始終為北方軍團而開。”許海風正容道。


    “就是為二位方將軍而開麽?”一道陰沉生硬的聲音在角落上想起,正是獨臂張子華。


    許海風雙目神光一凝,強大的氣勢瞬時充斥於整個帥帳之中,眾人皆有感應,無不心膽俱寒。隻是張子華雖然麵色蒼白,但一雙眼睛之中依舊是無比的倔強和堅持。


    緩緩散去氣勢,許海風淡淡地道:“臥龍城中自然也會容納背井離鄉的流民百姓。”


    劉正中等無不勃然大怒,他的意思竟是要劉政啟放棄皇子的地位,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托庇於許海風羽翼之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唯有他才能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許統領,先帝在世之時,侍你不薄,官至大將軍之列,已是罕有的恩典,為何一旦先帝過世,你就將這一切全數拋之腦後,莫非要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不成?”劉正中大步踏出,厲聲問道。


    “劉將軍,昔日臨安之戰,你也在場吧?”許海風古井不波的看著他,根本就不曾將他的這句話放在心上。


    劉正中大聲道:“不錯,當時老夫正隨侍先帝身側,得見黑旗軍之忠勇,隻是,闊別數年,卻是今非昔比了。”


    “是麽?”許海風微嘲道:“請問將軍,臨安之戰,許某所建功勳如何?所得賞賜又是如何?若非方大哥為我討要,是否最終一無所得?”


    劉正中頓時為之語塞,他的臉色漲紅,半天才緩過勁來,說道:“皇上縱然一時之間略有疏忽,我等身為臣子,也不可懷恨在心。何況,先帝聖明,決不會薄侍將軍。”


    “好……”許海風閉上雙目,語氣愈加平淡:“那麽請問將軍,如今許某應當如何自處。”


    劉正中臉色一緊,正容道:“許將軍若是心存忠義,當護送太子殿下衝出重圍,聯絡天下有誌之士,驅逐韃虜,鏟除內奸,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哈哈……”許海風大笑數聲,朗聲道:“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許某可不想做第二個董鋅睿。”


    “你……”劉政啟忿然而起,怒視許海風。


    許海風與他冷然相對,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風兒。”方令德走到他們二人之間,遮住了彼此的視線,他深深的歎了口氣,道:“莫忘了,昔日之過,我方家亦是主謀之一啊。”


    許海風眉頭略微一皺,片刻之後才道:“二叔,三叔,姑婆在臥龍城甚是惦記您們二位,此間事了,不如隨我同去臥龍城吧。”


    方令德搖頭,道:“老夫受大哥所托,要照顧殿下安危,暫時不能去了。”


    “二叔,臥龍城中還有智哥翹首以待呢,難道您就不想見他一麵?”


    方令德神色一動,然而即刻恢複平靜:“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在臥龍城,老夫放心的很。”


    許海風轉頭看向方令辰,隻見他臉上亦是一片黯然,頓時知其心意。他沉思半響,終於長身而起,行到劉政啟身前,彎腰行禮,道:“臣許海風恭請太子殿下移駕臥龍城。”


    方家二老眼中的感激之色一閃而過,他們都知道許海風此時向劉政啟低頭,皆因自己二兄弟之故。


    劉正中等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許海風既肯服軟,總算是給了太子殿下一個下台的機會。


    唯獨張子華望著許海風,眼中隱隱含有一絲懼意。就在剛才,他意外地從後者的眼中撲捉到了一縷微不可查的殺氣。雖然僅是瞬間的閃動,但卻是如此的真切,讓他不寒而栗,他的額頭之上即刻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許兄何在,利智早已恭候多時了。”


    眾人同時一驚,頓時想到許海風此行目的,不由地露出擔憂之色。


    許海風曬然一笑,道:“那小子倒是性急,連讓我歇腳的功夫也不肯給。”他轉頭對方家二老道:“二叔、三叔,事不宜遲,你們快些決定吧,小侄先行一步。”


    說畢,他轉身瀟灑而去,腳步輕快,好似等待他的竟是多麵未見的故交友人一般。


    方令德豁然高聲道:“風兒,祝你旗開得勝。”


    聲音遙遙傳出,也不知許海風是否聽得清楚。


    “二叔,三叔,西北方向三十裏,放馬坡前有侄兒人手,情勢若是危機,盡可前去。”


    這是許海風用傳音入密之功所言,帥帳之中,唯有他們二人得以聽聞,方家二老麵麵相覷,想不到他連這個也考慮到了。


    呂、林二人尾隨而行,然而許海風豁然止步,轉身向他二人深深一揖。他們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的避開還禮。


    “二位前輩,許某有一事相托。”


    “許宗師請講。”


    “統領,吐兒洪所部又動了。”一名傳令兵急匆匆的奔進帥帳,稟告道。


    方家二老眼中煞氣湧現,他們一言不發,大步而去。


    待眾人魚貫而出,墜在最後的張子華扯住太子殿下的衣角,輕輕的囑咐道:“許海風已動殺機,臥龍城是非之地,不能去。”


    劉政啟臉色蒼白,問道:“那麽去哪裏?”


    “出海路,麒麟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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