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抉擇


    溫瑞和在老八胤禩府中乃是第一號謀士,可平日裏的話卻不算太多,但言而有物,落地有聲,往往能切中要害,這會兒見胤禩問起,並沒有平日裏沉思一番的作態,直截了當地說了兩個字:“勁敵!”


    “勁敵、勁敵?”胤禩低聲地念叨了幾遍,緊接著問道:“溫先生,依您看來老六這貨怕是也起了意了吧?”


    “看不透。”溫瑞和搖了搖頭,有些不敢肯定地說道。


    老十胤鋨急不可耐地叫道:“打什麽啞謎,老六究竟在玩啥子遊戲?”


    “老六怕是動心了吧?”老九胤禟陰陰地插了一句。


    “奶奶的,老六這貨要真是動了心,這回咱們就跟他幹上了,斷不能叫他爽了意。”老十咋咋唬唬地亂嚷嚷起來。


    “夠了!”胤禩心裏頭煩著呢,有些氣惱地止住了胤鋨,柔聲地問溫瑞和道:“何解?”


    “唯其行事詭異,出於常理,不好揣摩。”溫瑞和搖了搖頭道。


    ““那麽依先生之見,我等該如何行事?”胤禩追問了一句。


    “六阿哥若是真的起了意,那就是個可怕的勁敵,但若是無意,還是暫時不要去招惹的好,大阿哥、太子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兒。此事尚需慎重,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再說。”溫瑞和平靜地說道。


    溫瑞和的話雖沒有明說,胤禩心裏頭卻是明白得很:老六打小了起就是個狠角色,老大、老二都被其整得灰頭土臉地,沒了脾氣,可這貨懶,向來不參與政事,也不跟朝臣往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見這貨起意,這回突然間勤了起來,著實有些詭異。普橫所說的靜觀其變倒也不失為上策,若是此事成了,自然無話,若是真到了不成的時候,加上一把火,燒他個焦頭爛額的也不遲。胤禩在心中將各種情況都掂量了一番,長出了口氣道:“就依溫先生的意思,這事兒先穩著,看看再說。”


    人生在世總會麵臨著各種各樣的選擇,該如何抉擇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胤禩做出了他的抉擇,而就在此時鄔思道也麵臨著人生的最大抉擇。


    今兒個天氣晴朗,大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地,讓人昏昏欲睡,若不是有差使在身,劉小河也就真的找個地方睡去了,隻是他不敢,府裏頭那位主子近來火氣旺,真要是在這節骨眼上違了他的意,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因此劉小河也隻能不停地搓揉著眼皮,強打起精神杵在大門口候著,心裏頭卻隻犯叨咕:自打主子沒了差使,這府上著實冷清得緊,又沒啥子人上門來,咱杵在這也閑得慌。


    劉小河正垂著頭胡思亂想著,冷不丁耳邊傳來一聲問訊:“大兄弟,敢問這裏是四貝勒府上?”


    “是啊。”劉小河下意識地應了聲,這才猛地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番來人:模樣倒也周正,青衣小帽,土裏巴嘰地,一看就是南方來的土包子,沒啥子見識的那一種,劉小河頓時為自個兒剛才答話快了而有些懊惱,鼻子裏哼出聲道:“啥事?沒瞧見這兒是貝勒府嗎?有屁快放,放完了一邊去。”


    “唉,是、是、是,老哥說得是,小的打南方來,可可裏聽說小的一位親戚正在貝勒爺府上,就琢磨著來探訪一下。”來人很是客氣地應道。


    “哦?是哪位啊?”劉小河也就是個門房聽差,在府上地位低微,任何一個府裏的奴才都能吆喝他,一聽麵前這貨竟然在府裏有親戚,立刻換了副笑臉問道。


    “小的那位親戚姓鄔,名思道,煩請大兄弟通報一聲,小的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啊。”來人低聲下去地陪著笑臉。


    “鄔思道?”劉小河思索了半天,愣是沒搞明白這鄔思道是啥子人物,這府中上上下下百多號人,劉小河全都認得,這裏頭就沒個叫鄔思道的。劉小河心裏頭認定麵前這貨必然是昏了頭,亂認親戚來著,心頭火起,罵道:“沒這號人,這裏是貝勒府,不是你小子能忽悠的地兒,趁大爺今兒個心情好,快滾,要不大爺扭你去順天府。”


    “別、別、別,大兄弟別動氣,小的聽府上蔡幫辦說的,說是前些日子,貝勒爺救了個人,說是叫鄔思道,趕巧小的那兄弟就叫鄔思道,聽蔡幫辦描述的樣貌,一準是一個人,小的這便上門來看看,順便接了人回咱家養傷。”來人點頭哈腰地說道。


    蔡幫辦,廚房買菜的幹活,大小算個管事,就是嘴碎,愛絮叨,背地裏下人們都管他叫長舌老蔡。劉小河自然是清楚長舌老蔡的為人,一聽說來人是打老蔡那兒聽來的,倒也沒了疑心,不過要他為個客居府上的瘸子忙乎,心裏頭卻是不樂意的,剛張了嘴,打算轟來人走,一錠一兩多的銀子悄然進了他的手心


    行,有眼色,趁著這會兒沒旁人,這銀子就收下了。劉小河嘴角一挑,樂嗬嗬地道:“好吧,看在你大老遠來的份上,咱就幫你說一聲,能不能接到人,還得聽高管家的吩咐。”


    “行、行、行,大兄弟費心了。”來人可著勁地陪笑臉。


    劉小河去了好久才轉了回來,滿臉子不高興,想來是被苛了,不耐煩地道:“等著,那死瘸子一會兒就出來。”


    “謝大兄弟了。”來人趕緊一鞠躬,閃到路旁候著。沒多久,一陣拐子點地的聲音傳來,一身白衣的鄔思道拄著雙拐艱難地行出了大門,那雙腿上兀自綁著夾板、繃帶之物。來客忙衝上前去,扶住鄔思道,口裏道:“玉露老弟,苦了你了,哥哥直到今日才得知你的下落,來遲了,來遲了。”


    “你……”鄔思道楞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來,玉露賢弟,哥哥這就接你回家。”


    回家?鄔思道心裏頭一震,一時間百感交集,茫然地呆立了好一陣子,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片刻之後,幽幽地說道:“走走吧。”話音一落,架起雙拐,艱難地走向不遠處的一個駐馬亭。


    “玉露老弟,為兄來遲了,賢弟受委屈了。”


    “厲河兄,小弟如今已是殘疾之身,天下雖大,卻已無處可去,也就打算找個地方度此殘生,其他的事,小弟已無心過問了。”鄔思道幽幽地說道。


    這位青衣小帽的來客正是喬裝打扮而來的林軒毅,兩人相交多年,有些話不用明說,各自心裏頭都是有數的,這會兒林軒毅一聽鄔思道的話,就明白鄔思道還念著四阿哥的救命之恩,暫時沒有為胤祚效力的打算。


    頭前在金陵之時,林軒毅就曾向鄔思道提出過讓其效力胤祚之事,那會兒鄔思道滿腹心思就想著通過自個兒的努力科舉成名,並不想依附於他人門下,可也沒有拒絕林軒毅的提議,畢竟胤祚的事跡鄔思道可是聽多了,也知道胤祚文武全才,是個了不得的阿哥,可沒親眼見識過,總是不放心,不想輕易地就將自己賣了。


    林軒毅默默了良久,歎了口氣道:“玉露老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有些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實不必放在心上,當斷則斷。”


    林軒毅這話的意思是救命之恩固然要報,可並不需要投身其麾下,也就是個良禽擇木而犧的意思。鄔思道原就是精到了骨子裏的人物,如何聽不出這話裏頭的意思,要說沒動心那是假話,明擺著胤祚那一方眼下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又求賢若渴,並不計較他的殘疾,派出了首席謀士前來相邀,誠意已是十足。可就這麽投奔了胤祚,且不說將來不免有對上胤禛的那一天,不好麵對,即便是眼下胤禛剛救了他的命,一無報答就這麽一走了之也不是鄔思道所能接受的。


    人永遠是出於矛盾之中,即便是像鄔思道這等精明到了極處的人物,一邊是救命之恩尚未報答,一邊是誠意相邀,情深意切,如何抉擇實在是令鄔思道為難。


    鄔思道行走不便,放下雙拐,坐在亭中的石椅子上默默地思考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林軒毅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麽,隻是靜靜地站著,等待鄔思道最後的決定。


    抉擇總是艱難的,鄔思道這一坐就是大半天,天都快黑了,鄔思道才抬起頭來,雙眼中厲芒四射,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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