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京畿亂,風雲起(四)


    事起突然,“劉記”商號的夥計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放倒了數人,原本人數就不占優勢的“劉記”一方立時處於全麵被動的狀態。這起子順天府的衙役們個個都是高手,彼此間配合極為默契,分出十餘人纏住了“劉記”的夥計們,剩下的十數人狂野地向著那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撲了過去。


    麵對著來襲的強敵,兩名侍立在那青年身邊的魁梧漢子毫無懼色地迎了上去,其中一人放聲高呼道:“二阿哥快走!屬下拚死擋住賊子。”這一聲吼不打緊,那起子衙役立時陷入了瘋狂的境地,除兩人纏住那兩名侍衛之外,餘者全都奔向二阿哥而去。


    “賊子敢爾!”馬車上的弘揚憤怒地大吼了一聲,身形一閃,人已飛到了空中,順勢一個燕子三抄水,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劍,瀟灑地在空中一個轉身,手中的長劍抖出一朵朵劍花罩向了迎麵殺來的那幫衙役,赫然正是武當劍法中的絕學——鳳點頭,頃刻間將三名衝在最前麵的刺客刺倒於地。


    劍是好劍,吹毛斷發,武當神劍之名更是天下揚名,弘揚一身所學師承兩代武當第一高手,武功之高自然是不肖說的,隻不過弘揚縱然再強也無法同時對抗十餘名高手的圍攻,不過片刻便已經陷入了苦戰之中。


    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開始得很快,結束得更快,盡管那兩名侍衛武功高強,而“劉記”眾人中也不凡好手,隻可惜對手更強,這二十餘名刺客個個都是江湖一流高手,又是突然襲擊,根本沒有留給“劉記”眾人組織抵抗的時間。盡管“劉記”眾人拚死抵抗也殺了不少的敵手,但是還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所有“劉記”一邊的人馬全部命喪刀下,而弘揚手下那兩名親衛也隻不過多抵擋了片刻便魂歸大地,末了,殘存的十、二、三名將弘揚團團圍住,到了此時就算弘揚武藝再高也無法衝出重圍了。


    “二爺,您還是自裁罷。好歹還能得個全屍不是?”為首的那名衙役此時麵上被弘揚地利劍拉出了一大道血口,滿臉鮮血淋漓,眼瞅著弘揚已經在劫難逃,冷著聲開口道。


    “哼,休想!”弘揚狂吼了一聲,一挺長劍飛身撲上,試圖將那名為首的衙役刺於劍下,他這一動。四周圍著的刺客們立刻動了起來,刀光劍影,各種殺招罩向了弘揚。


    “殺!”弘揚根本不理會四麵八方攻來的刀劍,手中的長劍一抖,卸開了迎麵砸來的鐵鏈。順勢一挑,手中的長劍如同靈動的毒蛇一般刺入了那名首領地咽喉,隻是四麵八方攻來的長劍也毫不客氣地在弘揚身上插了個對穿,血如同噴泉一般湧了出來。弘揚高大的身子猛地一僵,屹立了片刻,轟然倒在了地上。


    圍在四周的刺客們見弘揚高大的身子倒下了,一時間也沒了動作,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好一陣子,這才有人上前檢查弘揚的生死,一待確定弘揚已死之後,這名刺客長出了一口氣。揮了下手,人群中有人衝回了哨所,取出了一個蒙著布的籠子,一把拉開籠門,一隻信鴿衝天飛去。


    “撤!”眼瞅著鴿子已經飛遠,那十數名幸存的刺客匆匆地將己方地戰死者裝上了馬車,緊趕著要離開現場,隻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起子刺客剛轉過青龍崖就發現自個兒已然陷入了重圍之中,二十餘蒙麵黑衣大漢不知何時已然冒了出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而崖頂上還有十數名高手從天而降,封住了他們的後路。


    沒有廢話,一場血戰立刻爆發,激戰之後的那起子衙役如何是這幫子凶神惡煞的對手,片刻功夫,三死七傷,餘者都被擊昏在地。後來地那群黑衣蒙麵人中行出一條大漢,快步走到弘揚的屍體前細細地看了一陣,發出一陣怪笑聲,手一揮,領著手下,押解著俘虜匆匆地撤離了戰場。


    激戰過後的戰場上躺滿了屍體,一片的死寂,除了幾匹拉車地馬偶爾發出一兩聲響鼻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動靜,血流得一地,時值盛夏,烈日一曬,衝天的血腥氣立時引來了無數的蒼蠅,嚶嚶嗡嗡地在屍體間飛來飛去,整一個慘烈了得。漸漸地,一陣馬蹄聲響了起來,數十騎大漢簇擁著一輛寬大的馬車從遠處疾馳而來,不過片刻功夫便到了此處戰場,一名絡腮胡大漢飛身下馬,一縱身落到了戰場中央,舉目四望了一陣子,走到了弘揚的屍首邊,俯下了身子徒勞地檢查了一番,苦著臉搖了搖頭,緩步走到那輛蒙著重重簾布的馬車邊,低低地匯報了幾聲,馬車裏好半天沒有動靜,末了一聲歎息響了起來:“哎,回京罷!”


    遠卓十年五月二十七日夜,二阿哥遇刺的消息傳遍了京師,朝野震驚,緊接著又有傳言說聖駕已經重傷不起,危在旦夕,一時間滿京師人心惶惶,各府王爺、各家大臣全被這兩個接踵而至的消息給攪得心神不定,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場大清開國以來最為險峻地危機。盡管九門提督衙門立刻實行了宵禁,隻可惜宵禁也擋不住流言的傳播,萬般無奈之下,五月二十八日一早,各軍機大臣、主事王爺們隻能再次齊聚乾清宮合議應對之策。


    事態緊急,重臣們大多到得很早,除了方靈皋與林軒毅都告了病沒來外,餘者辰時三刻便已經趕到了乾清宮,可大家夥等了近一個時辰也沒等到弘曆這個監國阿哥出麵,正當朝臣們亂哄哄地議論著二阿哥遇害之事時,一臉子疲憊狀、眼圈紅腫的大阿哥弘曆總算是匆匆趕來了,一進了大殿立刻跪倒在地,俯身大哭起來:“諸位叔伯,皇阿瑪遇刺未知生死,現如今二弟又遭不測,小侄心已亂,還請各位叔伯為小侄拿個主張。小侄發誓定要鏟滅白蓮教,為皇阿瑪,為二弟報此深仇大恨,請諸位叔伯助小侄一臂之力。”


    胤祚諸子中唯有弘曆、弘揚最賢,如今弘揚已身死,聖上估計也不保,諸子中夠資格繼位的也就隻有弘曆了,他的大禮在場之人誰又敢受。此時見弘曆痛哭流涕,一起子朝臣們忙未將上去,爭著將弘曆扶了起來,各自溫聲安慰著。


    “小侄是個沒用之人,又遭此大變,實已心亂如麻。”弘曆哽咽著說道:“可憐我二弟天資聰慧,竟然慘死賊人之手,此仇不報。小侄誓不為人,唉,我可憐的二弟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叫大哥如何向皇阿瑪交待啊……”


    正當眾臣圍著弘曆勸慰不止的當口。一名軍機章京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麵如土色地道:“不好了,各位大人,皇上駕崩了。”


    “什麽?”一群大臣們全都傻了眼。愣愣地看著那名軍機章京,全都陷入了石化狀態,弘曆猛地跳了起來,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胸口,如同怒獅般吼了起來道:“放屁!你撒謊!皇阿瑪怎麽可能就這麽去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大阿哥。下官沒、沒說謊,這,這裏有揚州來地報馬為證。”那名軍機章京被弘曆地狂態嚇得直打顫,忙舉起手中的一份公函,高聲叫了起來。


    “天啊,怎麽會這樣啊。”弘曆一把搶過信函,隻一看,立刻爆發出一陣慘嚎。整個人搖搖欲墜。驚得一起子朝臣們趕緊衝上前去將弘曆扶住,擁到大殿前監國阿哥地位子上。各自勸慰個不停。


    好容易等弘曆情緒平穩了一些,大家夥這才輪著將那份報馬過了一遍,個個淚流滿麵,慟哭不已,整個乾清宮中哀聲一片,末了還是馬齊穩得住神,率先擦幹了眼淚道:“傳令:內務府立刻準備掛孝,九門提督衙門全麵戒嚴,嚴防小人作祟。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如今擺在我等麵前的是立新君的大事,朝堂重臣泰半在此,這就開遺詔罷,諸位意下如何?”


    事已至此,還能如何?一起子大臣們相互看了看,也隻能各自點頭表示同意,馬齊一聲令下,自有守衛大殿的大內侍衛去取雲梯,從“光明正大”牌匾之後將密封在盒子裏的遺詔取了下來,交到了馬齊地手中。


    馬齊手捧著盒子,想起往日與胤祚相處的情形,眼中的淚水不由地再次流淌了下來,好容易才硬生生地止住了傷感,緩緩地撕開了盒子上的封條,將卷成一卷的遺詔攤了開來,隻一看立時傻了眼——空的,這詔書上竟然沒有一個字,完全就是一張空白的黃絹罷了。


    “什麽?”


    “怎麽會這樣?”


    “咋回事?”


    ……


    一起子大臣們眼瞅著馬齊發呆,全都擁了過去,可一看之下,個個呆若木雞,好半會才回過神來,各自亂哄哄地議了起來。


    “靜一下,大家靜一下。”馬齊是老相了,知道此事大有蹊蹺,隻是值此危難時刻,斷不是追查的時機,立刻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將眾人地議論壓了下去,環視了一下表情各異的眾人,馬齊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如今聖上留下的是空白遺詔,並未指明該由誰來繼位,茲體事大,我等該稟明太後方可定奪,諸位有何看法?”


    怡親王允祥第一個站出來道:“馬中堂此言甚妥,我等即刻趕赴暢春園覲見太後,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奪便是了。”


    勇親王允禵皺了下眉頭,略一遲疑之後,也站了出來道:“本王也以為馬大人說的有理,就這麽定了也好。”


    範時捷、李光地、施世倫也紛紛出言表示同意,正當大家夥準備起身出門之際,一直沒有表態的雍親王允縝站了出來道:“諸位大人,本王以為請示太後是必須地,不過我等首先要拿出個章程來才是,須知後宮不得幹政此乃祖製,斷不可違的,諸位大人以為如何?”允縝這話說得完全在理,依照大清祖製,就算要太後出麵定奪也得大臣們先挑出幾位人選供太後定奪,斷沒有將決定權全部都交給太後的理兒。


    大臣們都站住了腳,各自看了看,誰也不吭氣,畢竟這可是站隊的問題,站對了,就是從龍之功,要是站錯了,那就是附逆之罪,是要抄滅九族地,一時間大殿裏頭靜了下來,隻剩下朝臣們越來越粗的喘氣聲。


    是時,胤祚有七子,除了六阿哥弘慎、七阿哥弘榮(皇貴妃明蘭之子)之外,餘者皆已成年,不過除了弘曆、弘揚參與政務之外,其餘三子均是閑散阿哥,並未管理過朝務,如今二阿哥弘揚既然已經不在了,顯然大阿哥弘曆就是最合適的人選,這一條在場的諸位大臣心裏頭都有數,可誰都不想先開口,一味地沉默著,可把正裝悲痛狀的弘曆給急壞了,隻是他再急也不能自個兒跳出來,隻好老老實實地坐在監國阿哥的椅子上,繼續低聲咽泣。


    沉默複沉默,眼瞅著就這麽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身為首席軍機大臣的馬齊本就是群臣之首,到了這會兒也隻能率先開口道:“本官提議弘曆、弘榮為候選人,諸位以為如何?”


    弘曆的能力大家夥心中都有數,而弘榮則是皇貴妃明蘭之子,明蘭地娘家在朝中勢力極大,這一條大家夥自然也都明白,馬齊這個提議算是較為公允之見,大家夥眼瞅著馬齊先開了口,自然是個個附議不提,就在這一片的同意聲中,雍親王允縝站了出來道:“本王以為馬大人此言誤矣!”


    馬齊愣了一下才開口道:“四爺此話怎講?”


    允縝掃了眼正裝悲痛的弘曆,緩緩地開口道:“弘榮年僅三歲,爾等立一個兒皇帝莫非忘了漢末的亂世乎?至於大阿哥嘛,嘿嘿,殺弟之人又有何德何能可登大位?”


    “你胡說!”弘曆立時急了,跳將起來,渾身顫抖地指著允縝斷喝道。


    “胡說?嗬,本王向來不知道何為胡說。”允縝冷笑一聲道:“本王手中有證據,諸位大人不妨過目一、二。”話音一落從懷中取出一疊子文稿,交給了馬齊,一起子朝臣們立刻圍了上去,細細一看,全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弘曆一見形勢不妙,立刻高聲叫了起來道:“假的,全是假的,本貝勒怎會有殺弟之舉,此事定是四伯嫁禍於本貝勒,諸位大人要為本貝勒討個公道啊。”


    “說的好!”正當眾臣們不知道究竟該聽誰的之時,一個熟悉地聲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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