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秉燭夜行


    shirley楊和孫九爺等人,也都不記得《秉燭夜行圖》中曾有此情形,畫卷不可能拿錯了,難道是進了古墓陰宅裏,畫中就自行顯出異象?


    shirley楊晃了晃手中所持火把,《秉燭夜行圖》裏的鬼影也隨著忽隱忽現,眾人這才醒悟:“古畫裏曾用墨魚暗筆描繪過,這些幽靈鬼影隻有在火光下才會顯形。”


    孫九爺倒吸了一口冷氣:“哪裏是什麽仙宅?簡直就是鬼窟地獄,在地仙墓裏肯定有些可驚可怖之物,隻是……封師古為什麽要把這個信息藏在畫中?這是否在暗示著什麽秘密?地仙村裏的人早都死光了,他這麽做又是留給誰看的?”


    眾人看到《秉燭夜行圖》中有“異象”浮現,心裏無不又驚又疑,孫教授所言果然不錯,但往深處一想,棺財山裏雖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賴“燈燭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親自描繪的幾幅畫卷,就懸掛在漆黑的地下樓閣中,外人不明就理,自然會掌燈觀看,想必是故意留給日後有機緣進山之人所看。


    曆朝曆代的盜墓賊裏很少使用“礦物光源”,雖然傳說古時也有人曾經用過“夜光明珠”盜墓,但夜光珠極其珍貴罕見,等閑也難得一見,而且不能探測地下空氣質量和防身,所以僅僅是盜墓者中的特例,從未在“官盜、散盜”中普遍流傳,探地掘墓都離不開火燭。


    地仙封師古把“觀山指迷賦”流給封氏後人,留了條十二年一現的暗道,讓他們以後有機會進入古墓,這也是大違常理之舉,多半因為封師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從無不發之塚,世間沒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遠堅固永遠秘密的,即便不是被倒鬥之輩盜掘了,隨著山川河流滄海桑田的變化,也早早晚晚要遭到破壞。


    封師古如此布置,其心機之深實是令人心底生寒,這座地仙古墓的玄機不是“藏”,而是一個“出”字,在有外人進入棺材山之時,就是地仙出山之際。不僅封氏後人孫教授,甚至連我們這夥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的進入古墓,隻不過是來為地仙封師古接宣引聖,明知進到“屍脈”肚腹中的冥殿裏,必定會遭遇不測,可情勢所迫,我們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樣,一步步走向深淵,唯一的區別是我們清楚這極有可能是一條有去無回的絕路。


    這時隻聽墓道遠處咬噬朽木般的聲響漸漸逼近,難以計數的“棺材蟲”,在進入“地仙村”後四處亂鑽,追逐著陰腐之氣而動,古墓中多有銅棺鐵槨,無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槨,就不免被它們連棺帶屍一並啃碎。


    我們這夥人在“烏羊王地宮”中沾染了不少陰晦的屍氣,孫九爺的狀況更為嚴重,我至今沒搞清楚他是死人還是活人,甚至懷疑他隨時都會“屍變”,所以我們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蟲”的活動目標。


    其實屍蟲和棺材蛹等物雖然可怕,也不見得就沒辦法抵擋,眼下最恐怖最教人頭疼得人的還要數“九死驚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勢必將會地仙村和無頭屍脈攪個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介時不論是陰宅中的古屍,還是在古墓的活人,都將玉石俱焚。


    我盯著《觀山相宅圖》看了一陣,腦中接連轉過幾個念頭,都沒有良策可以脫身,如今不能怪階級鬥爭的形勢太複雜,隻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楊提醒我說:“咱們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處都有縫隙的陰宅裏過多耽擱。”


    我咬了咬後槽牙,心想這回豁不出去是不行了,大不了拚個同歸於盡,有了精神準備,心裏反倒踏實了許多,就對眾人說:“棺材山中的地仙村與其下方的古墓群,無不貫穿相聯,隻有屍形山腹部的地仙墓相對**。從圖上來看,咱們距離地仙墓已經不遠了,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不管裏麵有什麽,咱們都得冒險進入墓室,想辦法把封師古的屍體找出來,燒化了以絕後患。”


    孫九爺有些心神恍惚,封師古傳下來的“觀山指迷賦”,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師歧和他的後人蒙蔽了幾百年,如今才隱隱預感到這是一個陰謀,他現在便不主張再進地仙墓,又後悔當初沒有計劃周全,早就應該從外邊直接用**崩了此山。


    胖子罵道:“別他媽再發青秋大夢了,想把棺材峽這麽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軍用級別的高爆**?你個臭知識分子上哪搞去?”當即伸手將蹲在地上的孫九爺拽了起來,一邊拖著他向墓道前邊走,一邊對他說:“加強紀律性,倒鬥無不勝,明不明白?孫老九你聽胖爺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沒錯,趕緊給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楊和幺妹兒,眾人晃動手中火把,延著墓道徑直向前,參照圖中方位,轉過一座鐵繩懸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陰宅的邊緣,至此我們手中僅剩下三支還未熄滅的火把。


    在我的“攜行袋”裏,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勢驅散從四麵湧來的棺材蟲,但我對歸墟古鏡能否鎮住地仙封師古心存疑慮,還指忘留下這些火油作為最後的“殺手鐧”,所以絕不肯輕易使用,隻好橫下心來硬闖出去。


    於是我帶著眾人,一同推開暗道出口的殘破石門,以火把開路,合身撲了出去,沒想到村後的情形卻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萬被銅蝕驚動出來的棺材蟲,並沒有爬至屍形山的腹部,這裏仍然保持著幽冥寂靜的詭異氣氛。


    我定了定神,見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楔著“地仙墓欞星殿”六字,並刻有精美的星宮紋飾,碑麵有石雕的靈獸相馱,我想看清楚前邊的情況,便攀上碑頂,在高處放眼看向四周。


    隻見屍形山腹部有幾條圓弧形淺溝,每隔著十幾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獨腳銅人,銅人赤身**,形貌七分活象鬼,三分才象人,它們的麵貌惶怒可畏,怒目圓睜,口中不斷湧出陽燧,流淌在溝中石槽裏,猶如一條條暗紅色的血河纏繞循環,把從四周爬過來的棺材蟲全部阻在了外邊,陽燧雖然屬於冰冷的礦物質,自身並沒有熱量,卻足已使懼怕光線的棺材蟲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於數條環形陽燧河流當中的山體上,陷著一條山縫形成的深壑,壁上歉著棧道,兩側建有幾座淩空橫跨的牌樓,飛簷鬥柱,高低錯落,看起來顯得氣象不凡,《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地仙墓理應就在這條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眾人縱身跳過陽燧湧動的石槽,大夥暫時擺脫了身後窮追不舍的棺材蟲,心中稍稍安穩了一些,可走到牌樓前向盤古屍脈的深壑中一張,見裏麵漆黑莫辨,寂靜詭異,又都有種“剛離虎穴,複入狼窩”的不祥之感。


    幺妹兒雖然膽大過人,但她這幾天所見所遇所見,盡是從死邊過的驚奇駭異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無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騙入墓中殉葬的傳說,在青溪鎮自古流傳,她望著壁上青石棧道,就象是一條條青蟒蜿蜒著鑽向洞窟深處,更是心裏發慌。


    我隻好給她吃點寬心丸,一邊熄掉火把,給戰術射燈更換最後的備用電池,一邊告訴她地仙封師古想出山度人的傳說,是非常不靠譜的,這人死了多年,屍體非僵即腐,最多是個木乃伊,哪裏成得了仙家?我這輩子走南闖北,進過不少古墓,從沒見到哪座陵墓裏有什麽屍仙;退一萬步說,封師古這老地主頭子就算真乍了屍想出山害人,它也絕不會得逞,我相信曆史和人民是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幺妹兒點了點頭,表示雖然緊張過度,但還能跟著隊伍走,胖子說:“你們盡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孫九爺這個觀山封家的孝子賢孫先歸位,到時候也得拉上墓穴裏全夥的觀山太保給咱們墊背,不把他們這事給攪和黃了不算完。”


    孫九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怎麽還顧著逞口舌之快?”他又對我說:“你也別撿大的吹了,是不是還留著一些火油準備焚燒墓中古屍?到時候可別看見滿室明器就舍不得動手,千萬不能猶豫手軟,墓中屍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正想說“這事完全不用囑咐,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的利害關係”,卻忽聽頭頂上空的岩層裏發出一陣陣裂帛般的聲音。裂帛聲連綿不絕,震得人耳底都疼的。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但一來地底暗無天日,二來半空腥紅色的霧氣彌漫,根本看不到岩層中的情形,幺妹兒奇道:“這山要塌了?”shirley楊說:“不是,棺材山是口沒蓋的石棺,好象是是埋在山殼裏的九死驚陵甲快要脫落下來了。”


    雖然近千年來從沒有盜墓者遇到過“九死驚陵甲”,但對於此物的犀利之處卻也曾有耳聞,這種混合著青銅與血肉生長的地下植物,絕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應付的,銅蝕血甲在岩層中掙紮蠕動的響聲,在我們耳中聽來,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聽到半空中有一陣裂帛聲發出,就恰似潑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驚肉跳,寒意陡增。


    我們擔心驚陵甲會隨時從濃霧中出現,不敢在屍形山的表麵過多停留,匆匆把孫教授和幺妹兒裹在中間,踏著嵌壁的石階向下走去。


    欞星殿上方是兩壁相峙的一條深壑,十分狹窄陡峭,兩側古壁刀砍斧剁般齊整,在射燈的光束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層中條條岩脈起伏,但離在近處觀看,泥土中也盡是參差凹凸之處,那些地方埋有許多形狀奇異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紅,有的蒼鬱,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殘破不全了,按照《觀山掘藏傳》裏的記載,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時期,埋藏在棺材山裏獻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畫卷中看到的場麵,那些殉葬者入墓時正是經由這條道路,在埋有玉器的牆壁裏,藏著許多幽靈般的鬼影,但身臨此境,卻並未見到《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情形,其餘的人肯定也有這個念頭,人人都覺背後冷嗖嗖的,好象在後頭有惡鬼悄然跟隨,不時都要回頭查看,越向深處走,這種不安的感覺便越強烈,周遭陰森森的,黑暗中好似沒有什麽直接的威脅,但是能感覺到這寂靜中蘊藏著詭異的氣氛,好似已經進了龍潭虎穴,眾人不禁全身肌肉都微微發緊,身體處於一觸即發的戒備狀態。


    shirley楊突然想起些什麽,她低聲對我說:“在那幅《秉燭夜行圖》中,所有的人都拿著燈籠火把,而且咱們也是點了火燭才得以見到隱藏在畫中的黑影,也許這是在暗示――在欞星殿前要憑借火光才能見到一些平常看不見的東西。”


    我的直覺也告訴我,在盤古脈的岩土層中,確實埋藏著某種“東西”,很可能就是畫卷中描繪的那些“幽靈”,由於不知道它的真正麵目到底是什麽,難以辨別吉凶,我們再繼續向深處行走的話,隨時都可能遭遇不測,經shirley楊這麽一說,我便打算點支蠟燭看個究竟。


    反正點燈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舉動,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沒什麽顧慮牽掛,我當下摸出半截蠟燭,就在手裏點了起來,用手掌攏住火苗,一邊放慢腳步踩著石階繼續往下走,一邊捧著蠟燭去照身邊的岩壁。


    燭光照在壁上,將一塊塊殘缺的玉器映得沁**滴,比在戰術射燈慘亮的光束下看來,更加瑰麗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頓時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摳它幾塊下來當做“紀念品”。


    孫九爺擔心胖子旁生枝節,怎奈先前已經苦勸過多次,結果均是被胖子強詞奪理的搪塞過去,這時隻得換了種方式,伸手阻攔說:“這些作為祭品的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別一時動了貪念,就毛手毛腳地亂動這些東西,要鬥私批修,要鬥私批修啊!”


    胖子滿臉無辜地說:“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胖爺我鑿它幾塊下來回家認真研究研究,看看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裏,難道這也算得上是私心?”


    孫九爺碰上胖子這號肉爛嘴不爛的人,即便真是有道理也絕難講通,我看此時孫九爺有意讓我出麵強調強調“加強紀律性”的重要原則,便扭頭裝做沒看見,隻顧著集中注意力去觀察燭光映照下的石壁,但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我又向下行了幾步,卻聽身後爭執不休的胖子和孫九爺突然同時靜了下來,我同走在前邊的shirley楊、幺妹兒三人趕緊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身後的情況,隻見胖子和孫九爺都怔在當場,一動不動地盯著岩層觀看。


    我拔足返回石階高處,往他們二人注目處看了一眼,原來胖子用工兵鏟敲砸嵌在牆內的玉璧,落鏟處土石掉落,使裏麵的東西暴露了出來,浮土內都是整件的古玉,疊壓堆砌為牆,玉牆裏似乎有一個鬼影般的模糊輪廓,我舉著蠟燭湊近看時,那模模糊糊的鬼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更令人吃驚的是它仿佛有形無質,竟然能夠在牆壁裏移動,燭光燈影的恍惚之際,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動,做勢要從牆壁中撲出,隻覺一股陰風迎麵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蠟燭火苗晃了兩晃,搖曳飄忽中眼看著就要熄滅。


    我察覺到一陣陰風撲麵而至,急忙用手攏住將要熄滅的燭火,燭光雖被遮住,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依然亮著,光束一晃動之際,我和胖子、孫九爺都看的清清楚楚,就這一眼,看得人頭發根“唰”地一下都豎了起來,周身十萬八千多個汗毛孔,無一不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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