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一章殘酷的藝術


    一場不受控製的混戰一直延續到深夜,才算落下了帷幕,其實色珈藍在黃昏就已經決定讓戰士們脫離戰場了,她不想繼續陪貝埃裏發瘋,而這時的貝埃裏也好像突然清醒了,下達了和色珈藍意義相同的命令,可從黃昏一直到深夜,雙方的軍隊才真正脫離接觸,由此可見戰場有多麽混亂。


    色珈藍熟悉的是怎麽樣運用戰術,讓自己的損失減低到最小,在戈爾曼的領域中,她甚至能做到零傷亡便獲得大勝,可到了真正的戰場上,她對戰局的把握力明顯不如貝埃裏,貝埃裏一直在拚命讓戰場變得更混亂,色珈藍卻努力改變混亂的局麵,事實證明,貝埃裏是勝利者,他如願以償了。色珈藍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把預備隊填上去,以避免整條戰線因士氣低落而全麵崩潰,這種事情,隨便找出一個將軍都可以做到,換句話說,色珈藍從始至終沒有發揮出什麽出奇的作用。


    色珈藍見過死人,但沒有見過這麽多死人,戰場四周山穀上的樹林早已被毀掉,密密麻麻的屍體從穀頂一直排到了穀底,而在長達十餘裏的穀道上,屍體更是層層疊疊,有些地方,甚至累起了一座小小的屍山,借著明亮的月光,色珈藍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一切。


    雙方都派出了數千個沒有攜帶武器的士兵,他們的任務是清理戰場、搬運同伴的屍體、救護可能混在屍體中的傷兵。白天的瘋狂已經消失了,雙方的士兵迎麵相碰,卻連眼皮都不抬,麵無表情的擦肩而過,不得攻擊負責清掃戰場的士兵,這是一條不成文地規則,不遵守規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往日平坦的穀道此刻變成了沼澤地。所謂的沼澤,全都是由人與馬的血肉組成的,通常情況下,鮮血風幹的速度很快,可當鮮血流得太多太多時,自然的力量就有些窘迫了,何況山穀上也全是屍體,他們流出的鮮血如溪流般匯集到穀底。結果讓整條山穀變成了一座血池地獄!士兵們在沼澤中每走一步,腳下都會發出詭異地呱唧聲,這個不小心踩斷了一截斷肢,那個不小心踢到了一顆頭顱,突然發出的聲響總能嚇人一跳。從昏迷中醒來的人發出的呻吟聲、慘叫聲並不算恐怖,最恐怖的是一腳踩下去,被踩中的屍體卻尖叫著爬起來,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毛骨悚然。


    山穀中還彌漫著一種奇怪的臭味。讓人聞之欲嘔,曾經有醫生說過,人的血肉是不會那麽快就發生腐爛地,至於戰場上遺留下的奇怪臭味,大多源於人體的大小腸受到攻擊後。揮灑出的未消化物或者是已消化物。當然,無論是馬奧帝國的士兵還是閃沙帝國地士兵,都很難明白什麽人體科學,他們隻知道。這裏對他們來說就是地獄!他們想嘔吐、他們想逃,他們想用所有的力氣發出嚎叫,他們甚至願意昏迷不醒,但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首先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否則,他們也會變成地獄的組成部分,軍法是絕不會留情地!


    藝術麽?色珈藍想起了戈爾曼經常說的一句話。戰爭是一門藝術!可麵對著眼前的血池地獄,色珈藍突然想把戈爾曼的話改變一下,如果說戰爭也是藝術,那麽肯定是智慧生物所創造的最惡毒、最殘忍的藝術!但……仇還是要報的,她做了這麽多、忍了這麽多,就是為了把那些凶手一一刺殺在槍下,為了自己的理想,她可以享受或者是忍受所有對自己有用地東西。哪怕那東西再惡毒、再殘忍。


    色珈藍踏著沉重的腳步向帥帳走去。她清楚,今日這一戰對閃沙帝國戰士們的士氣造成了致命的打擊。本來戰士們報著建功立業的目地一路興衝衝追殺過來,誰知貝埃裏劈頭蓋腦讓他們品嚐了地獄的滋味,心驚膽顫者不知道會有多少。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鼓舞士氣,而是明天應該怎麽辦?如果貝埃裏還想和她拚消耗,她可以接受麽?馬奧帝國的戰略資源要比她色珈藍所擁有地雄厚得多,象今天這麽拚下去,用不上十幾天,所有地士兵都會被拚光!


    色珈藍感到很頭疼,就像一個對自己的劍術擁有無比自信地劍手去挑戰一個野蠻人,可在挑戰開始的時候,裁判突然製定了一個新規則,兩個對戰者隻能用拳頭,一個先打另一個一拳,然後另一個再回打一拳,沒有任何花巧,就這麽打下去,看誰先倒下。色珈藍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無可奈何的劍手。


    帥帳的氣氛顯得很凝重,臉上依然留著血跡的門京頹然坐在椅子上,悶聲不語,今日一戰,鐵衛騎士團傷亡慘重,傷亡率已經超過了五分之二。而且臨出征時,很多平常難得一見的老家夥都很客氣的找上門來,請求門京多照顧一下他們的子侄,但在那兵不見將、將不見兵的混亂局麵裏,他能去照顧誰?現在他甚至不敢統計自己到底損失了多少人,心裏更是隱隱明白,不管這一仗是勝還是敗,他這個軍團長很有可能做到頭了。


    色珈藍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緩緩做下,輕咳一聲剛想說話,帳外突然傳來了獅鷲獸的尖叫聲,隨後一股勁風吹過帳篷,顯然是有隻獅鷲獸試圖在帥帳外降落,接著一個獅鷲騎士不等稟報,推開門外的士兵,一頭衝了進來,大叫道:“將軍,不好了!米奧裏奇率領皇家禁衛軍襲擊了穀口,還有……還有大聯盟的傭兵,將軍,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色珈藍當場呆若木雞,而門京卻怒吼起來:“胡說八道!今天我們還在和聖城禁衛軍交戰,難道他們都是幽靈麽?!”


    “米奧裏奇……米奧裏奇始終沒有出現過!”一個將領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帳中變得鴉雀無聲,確實,米奧裏奇始終沒有出現過,如果他出現了,估計鐵衛騎士團的傷亡還會更高,不過,黃昏時讓他們感到慶幸的事情在此刻卻變成了噩夢!如果可能,他們真希望自己聽錯了,而且米奧裏奇白天也在戰場上出現了,哪怕是全殲鐵衛騎士團也可以!


    “消息屬於麽?”色珈藍低聲問道,她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絕對屬實!”那獅鷲騎士哭喪著臉道:“將軍,您想一想,我們已經有幾天沒有得到後方的消息了?”


    “你們獅鷲騎士是做什麽的?”門京吼道:“為什麽沒有派人回去偵察?!”


    “門京大人,我派了不少騎士回去,可……可鷹族德魯伊已經為馬奧帝國效力了,我派出去多少騎士就失蹤多少騎士,這一次還是我親自帶隊回去,才發現後麵已經被他們占領了!”


    “穀口的地形都很正常麽?”色珈藍緩緩說道。


    “正常?將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說,穀口有沒有發生過魔法大爆炸?”


    “沒有。”


    色珈藍一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桌子轟然坍塌,上麵的東西撒了一地,帳中將領們的神色又變了,他們從來沒見過色珈藍如此失態的時候。


    “真的沒有任何變化?”色珈藍又問了一句,她需要確認,她賴以為王牌的魔法武器是不是落在了米奧裏奇和安飛的手裏。


    “肯定沒有,將軍。”


    “將軍,我們應該怎麽辦?”一個將領高聲叫道,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馬奧帝國的戰略意圖已經人所共知了,就是把他們引誘到橫斷山穀中,前後夾擊,徹底消滅閃沙帝國的主力部隊!


    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在了色珈藍身上,目光中滿是期待。


    馬奧帝**隊的帥帳沒有色珈藍那邊熱鬧,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貝埃裏,一個是斯蒂格,斯蒂格隨手把一封信扔在桌子上,低聲道:“索爾說,跑了幾個獅鷲騎士,色珈藍應該知道穀口已經失陷了,但他的魔法陣還需要一段時間,他讓你……”


    “我明白,我會給他爭取時間的,而且我今天也盡力做了。”貝埃裏笑道。


    “今天?”斯蒂格翻了翻白眼:“別說色珈藍已經知道穀口失陷了,就算她還不知道,你這麽瘋狂也會把她嚇跑!”


    “在這方麵,你可就不如我了。”貝埃裏笑了笑:“很多人認為,用兵的法則千變萬化、很難琢磨,但對我來說,兵法就是人性!色珈藍隻知兵法,卻不懂人性,她到底是一個小女孩,她的高度……也就這樣了。”


    “嗬嗬……不知道是誰在一線天被一個小女孩打敗了呢?”


    “這就是我比色珈藍更強的另一個優勢。”貝埃裏根本沒生氣:“我可以失敗,色珈藍不行,她隻要敗一次就會失去所有的一切!”


    “不要把話說得太圓滿了,索爾再三提醒我們,讓我們小心戈爾曼。”斯蒂格緩緩說道。


    “戈爾曼……”貝埃裏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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