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也虧你想得出來!


    九阿哥胤禟別無大事,隻是來師傅這裏討個口風,看看淩嘯對阿哥中結黨的態度如何,事涉他自己全力襄助八阿哥之後的下場,他不得不瞞著老八偷偷來這一趟,為了討得真言,甚至還給淩嘯帶來了三份顏真卿、米芾、黃庭堅的真跡作為重禮。


    淩嘯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本想一番官話退走他,但見他如此肯下血本,拿出了價值十幾萬的貴重之物,終究有些不忍,正色道,“胤禟,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平素間誰沒有合得來合不來的,幫襯幫襯你親近的兄弟,也是人之常情,就如同我真有一日大難臨頭,或你時運不濟,難道彼此就袖手旁觀?可大家一樣份屬兄弟,縱使我容得,阿哥們容得,可你倘使真的作出了格,皇阿瑪卻未必容得!我亦不希望看到你被皇阿瑪逐出皇子貢獻榜,這一點就是八阿哥也未必希望看到的,這就未免可惜了,其中的一個度,還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九阿哥滿心的疑惑退了出去,淩嘯那一席話不似官話,勝似官話,但細細咀嚼間又能品出別番味道,可待要細尋究竟,卻又如墮九天層霧難明究竟。但有一點他覺得三幅真跡花的值得,至少淩嘯明白地告訴他,做得太出格,下場就是開除出奪嫡的皇子貢獻榜!


    隻等他走到西禪寺的山門外,隨著一聲聵耳的山寺晚鍾,才霍然發現,淩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和顏悅色對自己過,那句“未免可惜了”又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師傅覺得我也有些機會?慮及此,胤禟的心忍不住砰砰猛跳起來。


    淩嘯的心也在砰砰直跳,今日的後園晚餐,絕對是個大場麵,萬綠叢中一點紅!


    一溜擺開的兩桌席麵,芩兒、雅茹、瑾虹簇擁著大母和黛寧首席就座,菁菁和葉卡捷琳娜赫然在陪,空出一個位置顯然就是他的。首席這倒還罷了,都是家人和女屬,可另外一席上那八個清倌名妓,就讓淩嘯有些奇怪了。論名妓的身份,和首席相去十萬八千裏,論情份,恐怕也隻有黛寧和她們有情份,今日家宴上出現她們,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啊。


    慈祥萬分望著滿臉風塵的兒子,大母頷首讓他過來。淩嘯連忙過去先行給她和姑姑請安,然後坐在兩人之間,笑道,“額娘,今日為何搞這麽大場麵給我接風洗塵?”


    大母柔和的眼光在淩嘯身上上下滾動,“兒行千裏母擔憂,你在前線有多危險,我的心裏就有多擔心,你媳婦們的心裏就有多掛記。今日你既然平安歸來,再大的場麵也是應該,嘯兒,你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後能不上戰場,就最好不要再去了。有一個不妥,就算我再想去戰場救你,隻怕也望洋興歎,你額娘可不會遊泳啊!”


    大母的慈母情懷真真切切,淩嘯不由得想起了那次雪山遇險,大母和何園眾人傾力相救的情景曆曆在目,那份刻骨銘心的溫暖湧向心頭,潮頭一撞心靈深處,又緩緩回落,再起一潮襲來,竟是久久不能平息。


    看見葉卡捷琳娜也跟著蘭芩三人一樣把頭猛點,強烈酸味泛上黛寧的心頭,將小嘴一撇,譏笑道,“絲嬤嬤說的,可是她自己和媳婦們擔心淩嘯,葉琳娜,你是沒聽懂還是自作多情,幹嘛點頭,還點得這麽利索,居然眼睛都紅了!”


    此言一出,眾女瞠目結舌,淩嘯也大感尷尬,卻見這沙皇皇後麵不改色,反唇即道,“我淩琳娜不過是跟隨你點頭罷了,既然如此,長公主你又為何點頭,又為何眼睛也紅?”


    黛寧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點了頭,可眼角確實有些澀澀的感覺,當即狠狠剜了這羅刹皇後一眼,口中叫著上菜,心裏卻是不由得想起,淩嘯曾說過他愛自己,頓時發覺肩膀上都有些雞皮疙瘩在隆起。


    一時間丫環們菜肴傳上,瑾虹在桌麵下輕輕一擰雅茹的小手,眼睛卻是盯著癡癡望著淩嘯的菁菁,悄聲歎道,“看來,我們的姐妹不湊齊兩桌馬吊,相公是不會罷休的。”雅茹狠狠瞪一眼在給大母拈菜的淩嘯,信手就夾了一塊細筍塞到嘴裏,咕噥道,“有一桌注定就會三缺一,哦,不,是兩缺兩!”


    宴罷回臥房,淩嘯攬住黯然神傷的蘭芩,整日的疲憊早已不知何處,知道她思念留在北京的孩子,正細心為她輕撫發絲,溫存際猛地記起一事,大驚道,“完了,我斷奶了。”正惋惜間,卻不防走進來的雅茹一掌印在他後背上,嘻嘻笑道,“早有人記得幫你代勞了,嘻嘻,你隻怕是又要乳臭未幹一段時間了。唉,真不知道你的那些下屬們,要是聞到你身上的奶味,敢不敢問你究竟?”


    淩嘯卻已經麵色慘白,怒聲吼道,“是誰?黛寧嗎?”瑾虹剛要說是自己兩姐妹討好相公,每日幫著擠罷了,聞言忍不住一愣。


    姑姑去吃侄女的奶?也虧你淩嘯想得出來!


    飽受母性嗬護滋潤的淩嘯,很快平複了心靈上的疲憊感。那種現代人才有人生價值觀上麵的些許彷徨,已經蕩然無存,曆史,既然注定了他無法閑雲野鶴,生活,也注定了他有一大幫眷顧,那麽,淩嘯就隻有下定決心去擁抱火熱的青春!


    在方苞將皇子們帶下州府後的第二天,他已經振作得鬥誌昂揚,一道道命令從西禪寺怒馬而出。不到五天時間,淩嘯以軍令調集的二十萬斤優質儲備蘇鋼、二十萬斤龍岩煉出的焦炭,在福州軍械司的鋼爐前堆積如山,星夜從長樂用船接回的百工堂工匠,加上嚴密戒備的勤王軍親兵,更是將這軍械司擠得水泄不通,誰都知道,淩嘯將軍要有大行動了。


    淩嘯的確是有大行動,嘔心瀝血三日三夜,他自己憑借著專業知識,“設計”出了自製的一台試驗性蒸汽機草圖,之所以說是設計和試驗,是因為他缺少很多的工藝材料,連最適合製造活塞的鋁材,淩嘯也找不到,機床這種工具更是不用談了,一切都是需要手工摸索打造,一如勞斯萊斯轎車的製造,甚至比勞斯萊斯更加淒慘。這台樣機,是依照八十年後才成型的瓦特蒸汽機式樣設計的,帶有外部冷凝器、離心調速器、飛輪齒輪聯動、曲軸轉向和雙向雙缸衝程裝置。每一個零件圖樣,每一個零件尺寸,都耗費了淩嘯偌大的心血,他相信,若不是自己學的就是機械,而現在的中國也不缺乏鋼材和焦炭,那自己一定會瘋掉的,就像現在他想造一台內燃機一樣,會瘋掉的。


    問題,在淩嘯拿出一大堆零件圖紙開始,就很快出現了。


    零件都不複雜,以中國工匠的技藝實力,可以打造出來,但大家看不懂淩嘯的圖紙,也找不到能夠衡量尺寸的標準尺。這就需要淩嘯教他們發覺的三維想象能力,並且花費了兩天的時間,先行打造標準鋼尺,“本將軍身高一米七八,就是一百七十八厘米,十七點八分米!照我的身高來參照和細分!”


    多少個零件在敲敲打打中成型,又有五成在衡量尺下作廢,上百工匠在火熱的爐前揮汗如雨,淩嘯也在各個爐前像是一個滅火隊員來回跑動指揮解惑,連理解能力最快的戴梓和史矢兄弟,也成為了指揮人員,腳底生泡日以繼夜,可見這一切,是多麽的堅辛。但,說老實話,在場軍民,卻沒有一個人懂得這玩意是幹什麽用的,它的原理、它的作用、它的意義,都隻是駙馬爺一人知道!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就在淩嘯的嗓子喊得嘶啞後的一天,全鋼製造的鍋爐、氣缸、閥門、進出汽管、銅製冷凝器,定時調速擺、換向曲軸已經全部完成,組裝後矗在那裏別有一番幽藍迷人。


    整個大清朝,能把正蟒駙馬補服穿得油汙一片火星窟窿遍布的,除了淩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滿是胡子茬的他,怔怔地望著這耗費一個月心血打造出來的玩意,對身後都是編入了勤王軍軍籍的工匠們喃喃道,“我想大家定是一起創造了曆史!”


    被列為最高絕密的蒸汽試驗樣機,命名為“龍騰一號”,對這個一幢小瓦房大的龐然大物的測試,被定在了兩天後的吉利日子――二十八號。三先生、金虎、黃浩、特廷、周文淵、彭友、陳光鶴、何智壯、多讚、祁司理、柬答桂、胡濤、胡駿、楊成碧、鍾閔同等在閩的勤王軍核心心腹,全都到場觀看。


    眾人知道將軍這一個月的時間在玩失蹤,好多次他們要求見淩嘯,都是難得見到。今日忽被召集到這裏,在台將領更是水陸交替了好幾遍呢,如今才明白,淩嘯是和百工堂機密軍工人員在一起廝混了整整一個月!看到淩嘯那高深莫測的臉,大家都是好奇,爺叫我們來,到底是看什麽的,難道是那一堆耗資不在五十萬兩以下的鐵爐子?


    “添煤!”淩嘯一聲令下,幾個工匠齊齊揮起鐵鍬,向鍋爐膛中拚命添加起焦炭起來,不半晌時間爐膛火紅起來。.“進氣掣閘!”見壓力扳已經轉到一定位置,淩嘯再次下令。“嗤”地一聲,氣缸頂處平壓泄氣管口,已是開始白氣四泄,外裝可見的曲軸,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莫名往複運動起來,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一個個莫名誰的手驅動了它。


    但很快,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曲軸帶動了一個鐵輪絞盤,上麵的鋼纜繩延伸到遠處一間房子之後,漸漸卷起的鋼繩,忽地莫名一緊,就聽“轟”地一聲,那房子在灰塵猛然騰起的瞬間,轟然坍塌掉。


    黃浩大為關心地望著淩嘯,喃喃道,“我的爺,搞了一個月,就鼓搗出一個拆屋的機器?”


    眾人正在“欣賞”淩嘯拆屋的厲害,忽見隆隆磚石碾壓摩擦之聲響起,灰塵未落的不清晰間,鋼繩盡頭處,赫然拖著一塊萬斤巨石快速橫移過來!


    金虎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三步,愕然不已,“天哪,爺,這玩意要是用來攻城,拆城牆絕對好使!”


    淩嘯親自扳下進氣閘和泄氣閘,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蒸汽機拆城牆?也虧你金虎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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