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界、魔界,兩個世界不但名稱對立,連環境都天差地別!


    自然環境不說了,即算空氣中蘊含的魔法能量,都烙印著各自文明的獨特痕跡!


    神界中,光係、水係魔法能量格外充沛,其他各係均和海藍星差不多!魔界卻是暗黑係充沛,唯獨光係、水係稀缺!


    舉目望去,就連土壤的顏色,都那麽與眾不同!


    深紅色、深褐色、黃色、黑色…各種顏色的土壤冷情都曾見過,唯獨沒見過魔界這種土壤,似稀釋了的血般分外奪目!說它淡紅並不恰當,殘紅才是較貼切的形容!


    “叔叔,給!”嬌嫩童音打斷了冷情思緒,扭頭看去,小女孩此時似知道害羞了,正捧著一小碗清水怯生生看他!


    微笑接過小碗,冷情呷了一口,心裏卻有些哭笑不得~!無他,碗倒是很幹淨,碗邊兩豁口不是一般的醒目~!


    看看小女孩期盼的目光,冷情心下歎了口氣,將水一飲而盡,碗遞還給她說道:“你媽媽現在方便嗎?咱們這就去看看她!”


    一提到媽媽,小女孩頓時忘了害羞,牽著他手快活道:“剛才我進去看啦,媽媽在床上看書呢~!走,我帶你進去~!”


    “迪莉婭,你在和誰說話呢?”屋內傳來微弱聲音。


    似已想到母親病體痊愈的情景,迪莉婭急切拉冷情往裏走著,高興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媽媽,有人來幫你看病啦~!”


    說話間兩人已穿過正廳進入左側臥室,古怪難聞的氣息撲麵而來,家中有人久病不愈,氣味往往好不到哪去!


    淩亂病榻上,半躺著一位麵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女子,正愕然望向冷情,盡管下巴尖削,麵容間仍依稀可見昔日俏麗。


    冷情皺皺眉閉住呼吸,看看迪莉婭卻毫不在意,撲到床前興高采烈道:“就是這位叔叔!我就知道,昨晚作的夢一定靈驗~!”


    寵溺的摸摸她小腦袋,女子歉然望向冷情:“尊敬的法師大人,這孩子頑皮的緊,為您添麻煩了!”


    又看著寶貝女兒,女子柔聲道:“我的小迪莉婭,這位叔叔是魔法師,不是醫生,這次你可鬧笑話啦~!”


    古怪看看小迪莉婭,冷情再次感到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原來是小女孩不懂事的緣故,當下也不多說,微笑道:“不礙事的!那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先走了!”


    剛轉身,就聽身後急促腳步聲,隨即覺到後襟被扯住,冷情扭頭看去,迪莉婭正眼巴巴看著他,滿眼哀求之色:“叔叔,我知道你能治好媽媽,你就幫幫她吧!”眼見淚水便要奪目而出。


    床上女子頓時有些生氣,顫巍巍撐起上半身,微弱而又嚴厲的說道:“迪莉婭,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都說了這位大叔是魔法師不是醫生,你還拉著人家做什麽?!我平日都怎麽教你的?”


    瞥了她一眼,冷情微微一笑,蹲下身為迪莉婭拭去淚珠,打趣道:“看看,你媽媽都知道我是魔法師,你為什麽偏要說我能治好她?”


    迪莉婭生怕他跑了似的,小手緊攥住衣袍不放,小聲抽噎道:“迪莉婭又不是笨蛋~!剛才我求你為媽媽治病,你都沒拒絕,不就說明你會治病嗎?”


    刮了下她小鼻子,冷情笑道:“知道什麽叫歪打正著嗎?就你這樣的了~!好,衝你這份孝心,我答應你~!”抬頭看向床上女子道:“不瞞你說,我的確會治病,這就給你看看吧~!”


    撐坐半晌,女子有些吃不住勁,不得不頹然躺在靠枕上,氣喘籲籲之餘,蒼白麵容上浮現出病態紅暈。


    疑惑看向冷情,女子嚅嚅道:“您…您真會治病?可是…您要知道,我付不出診金啊!家裏境況您也看到了!”


    摸摸小迪莉婭腦袋,冷情自顧一屁股坐在床邊,不避嫌的掂起她瘦弱手腕,嘴裏說道:“迪莉婭和我說過,沒關係的,我不缺那兩錢~!”


    女子隻覺一股氣息由脈門而入,不一會兒,已暖洋洋的侵徹入四肢百骸,全身似泡在溫水中般舒適!麵上病態紅暈方消,此時又現出淡淡的健康血色。


    隨著冷情鬆開手腕,充斥四肢百骸的舒適熱氣漸漸消失,女子一時悵然若失,隻顧怔怔盯著他,心中分明感到絲絲湧起的希望!


    “你修煉的什麽鬥氣?”冷情沉吟半晌,忽而問道。


    女子回過神來,望著他微微一笑,神態間竟透出幾分雍容氣質:“讓您看出來啦~!”


    輕咬下唇想了想,女子忽而嫣然一笑,說道:“罷了罷了,也沒什麽好隱瞞~!數百年前,我家也是名門望族!這麽說罷,就是戰亂時代一方霸主的重臣,名頭…唉,不說也罷!後來您也知道了,當代魔皇先祖統一魔界,原先對頭或死或降,所在家族也遭到嚴厲鎮壓!久而久之,漸漸淪落到最卑賤的平民階層!”


    似懷想起先祖風光,女子眸中透出無限神往之色,繼而似想到現實情形,眸中光芒漸漸熄滅,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就這麽一代代下來,到我這輩…可能隻剩我一個人,呃對了,還有我的小迪莉婭!”


    “往事不提也罷,讓您見笑了~!您知道,最近幾十年來,軍隊方麵一直在招收年輕貌美武技高強的女子從軍,聽說是要派往人族做密諜,給的待遇相當好!我家那位沒什麽出息,於是我一心搏個出身,從此讓我的小迪莉婭過上好日子,可惜競爭太激烈,以前去應征了兩次都沒通過!兩年前修煉家傳鬥氣時,可能太心急吧,就這麽…唉…”


    冷情聽的心下苦笑連連,搞了半天,這位是魔族女奸細的候選人啊!


    那麽…到底治,還是不治?


    沉思當兒,忽覺一支小手拽著自己胳膊輕輕晃動,抬眼望去,便見小迪莉婭滿臉期盼,輕聲說道:“叔叔,媽媽的病能治好嗎?”


    盯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情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側頭看去,床上女子亦滿心希望的看著他。


    沉默半晌,冷情終於道:“能治好!你當時走火入魔,全身氣息紊亂經脈淤塞,普通醫者是沒辦法的!又因為拖延太久,有些經脈已經嚴重萎縮,日後能自如行動就算不錯!至於修煉鬥氣…還是別想了!”


    女子麵上依然泛起喜色,憐愛摸著迪莉婭小腦袋道:“現在這樣,哪還有更多指望,不成為累贅已經很好!那就…麻煩您了!”


    冷情微微一笑,並不多言,拾起她纖細手腕便開始醫治!以他現在的修為,哪還用講究什麽姿勢、位置!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迪莉婭不知何時搬了個椅子乖乖坐在一邊,擔心看著她母親麵色忽白忽青忽紅,似在忍受莫大痛苦般。一雙小手不安的絞來擰去,靜悄悄的屋內,隻聽得女子急促喘息和她劇烈心跳聲!


    事實上,女子病情絕沒冷情說的那麽輕描淡寫!和z國內家真氣比起來,鬥氣修煉過程雖無比艱辛,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卻相當小,然而因著鬥氣的激烈特性,一旦走火入魔,後果便相當嚴重!


    經脈斷裂、淤塞,再加久病沉屙,足以讓所有名醫望而生歎!


    好在醫道、武道殊途同歸,以冷情大成初期實力、對人體經脈的了解,再加原子級別的微觀操作,就算經脈斷裂,一樣可以修補回來,甚至…讓她重新修煉鬥氣也不是不可能,隻需…一滴血而已!


    然而冷情不動聲色的表麵下,這問題偶爾浮起,即被強行壓下,根本拒絕去想!


    甚至…並未放棄轟炸魔界的想法!


    魔族平民的生存現狀,來魔界前便有所預料!魔族平民可憐,人族平民就不可憐?拿起武器是士兵,放下武器是平民,無情戰爭中,士兵和平民的界限從來都是模糊的!


    想想看,第一顆原子彈,落在了誰頭上?


    一時的憐憫心軟,又能代表什麽?!


    欣賞著花的美麗,下一瞬已摘下它獨享;撫摸著可愛的小羊羔,再過會兒仍將它開腸破肚,變為鍋中鮮嫩的涮羊肉;告別故鄉純樸善良的村民,毫無憐憫的整村屠滅敵國同樣善良淳樸的村民…


    這就是人類!


    感受著內心這種“鱷魚眼淚”的情結,冷情凝神治療的同時,唇角卻浮起淡淡微笑。


    這微笑…似自嘲,似殘虐,似冷漠,偏還夾著絲難以言喻的溫和…


    女子於痛苦中緊閉雙眸,小迪莉婭童真的眼光,又何能分辨微笑含義,隻是怔怔盯著他潔白如玉的手,讚歎羨慕的同時,仿佛那手承載著未來所有的希望。


    天色漸漸黑下來,迪莉婭懂事的點起油燈,燈火搖曳下,一雙亮晶晶的黑眸反而更顯靈動,充滿期盼的盯著冷情。


    冷情耳朵微微一動,不一會兒,外邊傳來輕微腳步聲,一個粗獷男音響起:“我回來了迪莉婭,餓壞了吧?”


    “爸爸!”迪莉婭似小鳥般歡快撲向屋外,不一晌,隨著她迫不及待的講述聲,一位**上半身的魔族農民揭簾而入,同樣赤著的大腳上沾滿泥土,小迪莉婭正在他懷裏抱著。


    空著的手衝他做了個“噤聲”手勢,冷情自顧閉目不語。


    愕然看著這陌生黑袍法師,農民聽著小迪莉婭“嘰裏咕嚕”的講述,終於搞清楚狀況,麵上漸漸浮現起驚喜笑容,再看向冷情時,已是激動的無以形容!


    小心翼翼抱著女兒出屋,外邊很快響起他生火做飯的聲音,間中夾雜著父女悄悄的對話聲。


    “什麽?這位法師大人是你請的?”


    “是啊~!怎麽樣,我厲害吧~!今天早上我和你說媽媽的病會好,你還不相信~!”


    “他可是法師啊,能行嗎?”


    “怎麽不行?!媽媽看起來已經好多了~!說不定…等他一治好,媽媽就能起床了呢~!”


    “天呐,你怎麽說動他為你媽媽治病的?咱們家可是沒錢了!”


    “我把自己賣給他了!隻要能治好媽媽的病,做什麽我都願意!”


    “迪莉婭,你…”


    “你怎麽哭了爸爸?別難過,這位大叔人不錯,我想他不會把我賣到妓院去的!”


    “都怪爸爸沒本事!呃…你怎麽知道妓院,哪個混蛋告訴你的?!”


    “我怎麽不知道~!村裏那幾個光棍天天都在說城裏妓院怎麽怎麽,新買的姑娘多麽多麽漂亮…我又不是聾子~!”


    “唉…”


    ……


    對話聲終於停止,良久沉默後,伴隨著“劈哩啪啦”的火焰聲,一陣音節單調而又悲愴的歌聲,於不知不覺間響起,歌詞及其淺顯易懂,仿若代替了哭喊的淒訴,卻又比哭喊更令人錐心,在夜空間低低的盤旋往複!


    不知何時,冷情無聲無息走出屋來,負手佇立間,仰臉看向夜空深藍瑰麗的巨大星球!


    隨著這歌聲,魔族無數代的苦難,掙紮求存的生存現狀,仿若一一在目!


    倔強、悲愴、惆悵、向往…如此簡單的歌詞音調,竟直透靈魂深處,仿佛看到了無數個生命於浮浮沉沉中掙紮、消逝…


    眼尖的迪莉婭率先發現他,驚喜叫道:“大叔,媽媽的病好了嗎?”


    “唔,好了!讓她好好睡一晚,明天該可以起床了!”凝視著天空巨大海藍星,冷情淡淡說道。


    歌聲嘎然而止,農民滿麵驚喜之餘,麵上又漸漸轉為無比悲傷,拉著眉開眼笑的小迪莉婭匆匆進屋探望妻子,轉身間,數滴淚珠分明濺落在地。


    “唉…那是你們的苦難,不是我的,也不是人族的…”冷情心下歎息,分明感受到內心的冷硬!農民迥異的外貌,更時時提醒著他:這是千年前入侵西大陸,造成西大陸驟減三分之一人口,五十年前入侵東大陸,助獸人屠滅數千萬人族的魔族!


    不一晌,屋內響起父女二人低低的歡呼聲,再出來時,農民看向冷情的目光已充滿感激,嘴拙的他,卻隻會不停說道:“謝謝您!謝謝您…”


    迪莉婭輕快跑出來,一把親昵抱著冷情大腿,仰起的小臉上盡是喜色,開心嚷嚷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嘻嘻~!”


    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冷情溫和看著她,自己都覺笑的像狼外婆:“也就是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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