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戰場上亦再無站立獸人,忽然,陣地前五百米處有幾個獸人艱難爬起,接著陸續又有些獸人搖搖晃晃站起,茫然打量周圍情況!


    勁風中,沾滿塵土的棕色毛發被吹的呼呼舞動,身上、肩上的血洞觸目驚心,看得出他們是最先昏迷倒下的一批。


    四顧變得空曠的大峽穀、遍地胞澤屍體、陣地前如山的屍堆,這些獸人士兵一個接一個仰天悲嚎,其勢悲涼,其聲慘厲,驚心動魄回蕩於大峽穀上空,眼角,漸漸流下兩道血淚!


    聲止,這些獸人士兵左右四顧,蹣跚攙扶起行動不便的胞澤,拖著沾滿血汙的長刀,逐漸向陣地前行來!雖然跌跌撞撞,然而所有獸人士兵依舊趟過血流成河,跨越胞澤屍體,堅定不移的向前走著。。。


    遠處,納斯拉士兵靜靜端著“暴風弩”,靜靜看著這些獸人士兵,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們。。。是想投降嗎?”一艘懸停的“空中坦克”內,莉莉婭似被之前悲嚎聲感染,小聲問道,眼內,已有亮晶晶的淚水在閃動。


    同樣盯著下方的蘭妮聽得她聲音有些哽咽,抬頭看向莉莉婭,見到她的悲傷,微笑撫了撫那燦爛金發,低聲道:“不會!近千年獸人、人族之戰,彼此從未留過俘虜,所有人都清楚這點!也許。。。他們是想發起最後的衝鋒吧!”


    看看莉莉婭猶自悲切,蘭妮安慰道:“這些獸人士兵,哪個手裏沒沾上百條人命?!對獸人帝國來說,他們是英雄!對我們人族來說,他們就是十惡不赦的會子手、屠夫!你如果不忍心看,就別看了。”


    莉莉婭何嚐不明白這點,隻是總覺喉頭哽的慌,倔強搖了搖頭,仍盯著那些獸人士兵悲壯的奔赴死亡!


    距離逐漸接近,眼見他們搖搖晃晃跨過百米警戒線,這些獸人士兵忽而呐喊一聲,勉力舉起長刀向黑甲士兵撲來。


    並未出現萬箭齊發的情景,隻有正對他們的納斯拉士兵舉弩瞄準,“嗖嗖”破空聲中,所有殘存獸人士兵胸前齊齊出現血洞,被強勁弩箭帶的仰天摔倒,抽搐幾下再無動靜。


    戰場上複歸於平靜!


    若說冷情對這窮途末路的悲嚎沒有反應,倒也不盡然!之前混亂的殺戮也就罷了,此刻情景,因其明知必死而慨然赴死,尤其顯得悲壯!


    麵無表情,心下卻歎了口氣。


    哪個種族都想站在生物鏈頂端,可那頂端,當真容許若幹種族並駕齊驅嗎?!自己幫助人族,對付獸人帝國、魔族甚至神族,無非是基因相似度使然,當然還有獸人的殘虐令自己憤慨!


    然而探查心底那點因這場景浮起的憐憫情緒,冷情不由懷疑,早先無比憤慨下將獸人滅族的允諾,是否真能做到?!也許。。。將日後無盡的血腥殺戮交給別人,會是個不錯的主意,又或者,打敗獸人帝國後將所有獸人貶為奴隸,也是不錯的選擇。。。


    固然,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少沾點血腥也是好的,隻當是自欺欺人吧。。。


    然而心底又浮現出勞雷爾悲切的哭泣,又想到初至東大陸所見殘虐一刻,骨子裏,冷情絕對是個信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偏激之人,你想殺我,我便殺你!你想滅我族,我便滅你族!


    既然因基因相似度而將人族當成本屬種族,你作初一,我作十五,有何不可???


    正胡思亂想間,前方“呼呼”風聲中,一艘“空中坦克”自天而降,剛一停穩,便見莉莉婭這小妮子像頭小鹿般歡快跑來,另一側的蘭妮也離開“空中坦克”,微笑向自己迎來。


    眾目睽睽下,莉莉婭不好意思太過親熱,挽住冷情胳膊鶯聲鸝語道:“冷大哥,你也來啦~!”


    “是啊,兩萬對四十多萬,你說我能放心嗎?”冷情拋開所有思緒,笑嘻嘻捏捏她的小鼻子。


    往日很平常的舉動,莉莉婭卻俏臉一紅,抓住冷情手抱怨道:“冷大哥。。。你別老拿我當小孩子好不好,求你了~!”


    冷情又不是笨蛋,哪還不知小妮子的想法,眼下一隻胳膊被挽著,另一隻手又被她白嫩小手握著,真感到這所謂“大哥”的虛偽,嘴裏卻讚揚道:“好好好!經過這番沙場磨練,我的小莉莉婭已經算大人了~!”一邊不動聲色悄悄抽回手。


    蘭妮此時亦到了跟前,櫻唇略張正欲說什麽,那邊萊斯特卻匆匆趕來,恭敬道:“皇,您看。。。”


    知他因自己在而拘謹,冷情灑然道:“該做什麽做什麽!嗯。。。剩下的戰場打掃任務繁重,正好蘭妮公主在這,你可調配所有‘空中坦克’參與屍體焚燒,另外搜集獸人軍隊散落的所有輜重軍械,用交通艇運到鐵木城。好了別管我,你去忙吧!”


    看著萊斯特領命匆匆而去,冷情又看向蘭妮,正色道:“蘭妮公主,你知道你率領的‘空中坦克’編隊,下一步該幹什麽嗎?”


    蘭妮聞言,秀眉微蹙想了想,道:“鐵木城暫時不會有危險了,難道您的意思是。。。整個摩納多?”最後一句脫口而出,蘭妮不由興奮看向他。


    冷情讚許的點點頭,暗讚她的冰雪聰明:“對,整個摩納多,從現在開始,摩納多並入納斯拉!你要以鐵木城為基地,利用‘空中坦克’的速度和空中優勢,定期巡邏摩納多邊境和國土,驅逐消滅進入摩納多的獸人或魔族!初期任務比較艱苦,不過每隔十天,會有六十艘‘空中坦克’來你處報到!巡邏的同時,你要抓緊訓練整個隊伍,明年春天即開始襲擾維克斯境內獸人!”


    聽到最後,蘭妮目光中已是不可自製的驚喜,不自覺的開口問道:“你就這麽信任我?”


    這段時間蘭妮的表現可圈可點,冷情一切都看在眼裏,不過要說絕對信任,那還差的遠,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道:“怎麽,我還擔心你造我的反不成~?”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蘭妮不好意思的臉紅了紅,捋著被風吹亂的滿頭金發,借此掩飾尷尬,心下卻雪亮:不說自己不可能有這念頭,就算有,還未等自己開口便被手下拘禁了!他在人們心中的威望豈同小可,更別說這些手下大多是精靈呢~!


    看看親昵挽著他胳膊的莉莉婭,蘭妮忽而道:“莉莉婭,不如趁這機會隨你冷大哥回香椿吧,今天的場景你也看到了,以後還會有更多殺戮,明年春天,倒在‘空中坦克’下的或許有更多獸人平民,你覺得你真能忍受嗎?!”


    聽她這麽一說,冷情也覺讓這純潔的小妮子手沾血腥不好,關心的目光直視莉莉婭雙眸。


    緊摟冷情胳膊,莉莉婭聽到這話,眼前不由浮現出那幾十個獸人仰天悲嚎的情景,一邊是溫暖的關懷,另一邊是血腥殺戮,這選擇是如此誘惑,又如此艱難!


    又想起他初見自己的寵溺情景,分明還把自己當不懂事的小妹妹,心下忽而一陣氣鼓鼓,仰頭盯著冷情那雙幽深雙眸,神態認真道:“冷大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處處讓大家關心照顧,我要找到自己的價值和位置,就象。。。就象蘭妮姐姐那樣!”


    冷情暈了暈,想想再次勸解道:“你的位置未必在戰場啊?!比如你的光明魔法,可以在香椿治病救人,這也是另一種人生意義!你和蘭妮不同,她未來必定成為女王,必須適應這一切,可你不用啊!”


    決心再次被打動,莉莉婭猶豫半晌,終於道:“可是。。。戰場上也會有人受傷,我駕駛‘空中坦克’之餘,還能治傷救人,應該更有意義吧?!


    想了想,莉莉婭又道:不過,你真要將獸人趕盡殺絕嗎?我看最後那幾十個獸人好可憐啊!”


    “那你說,人族可憐,還是獸人可憐?”這話正好提到冷情之前所想,認真問道。


    莉莉婭想了半天,才吭哧道:“之前人族可憐,現在獸人可憐!”


    “那你說,一個人殺了其他很多人,他殺的人可不可憐?被他殺的人遺留下的孤兒寡母可不可憐?他應不應該受到懲罰?!”冷情繼續追問。


    “當然應該!可是。。。殺人的都是士兵,平民可沒殺人啊!”莉莉婭點點頭,卻提出另一個疑問。


    好笑摸摸她秀發,冷情正色道:“獸人士兵隻是工具,或者說是武器!他們來源於獸人平民,代表和執行了所有獸人侵占人族領土的願望!他們吃的糧食,是平民供給,用的武器,是平民鑄造,製造的所有殺戮,亦是為了滅絕人族,從而騰出所有土地給獸人平民耕種!話說到這,你覺得,這戰爭真跟獸人平民沒關係嗎?”


    說到這裏,冷情不由想起久遠前的一場zr之戰,戰後z國政府出於各種原因,開始宣揚zr之戰罪孽全在於執政者和士兵,大多r國人民還是友好的!


    滑天下之大稽!


    莉莉婭被他說的暈頭暈腦不知所以,眼中充滿了困惑!


    蘭妮之前亦從未想過這些,隻是單純的對獸人憤慨,然而想到明春襲擾中,難免針對平民製造許多殺戮,心中不乏困惑,聽到這些話,似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向冷情的美眸中充滿複雜難明之色。


    看著他侃侃而談,蘭妮芳心暗忖:他看起來什麽都清楚,什麽都明白,又怎會不了解母親提出聯姻的深層含義?可是。。。他到底怎麽想的呢?


    話說到這裏,冷情亦整理清了思緒,不過對於是否執行種族滅絕政策,仍有些猶豫不定,搖搖頭索性不再想,然而另一個念頭仍浮現腦海。


    或者,未來完全取得勝利後,在一定範圍進行一次全民公決,看看大多數人的想法再作決定也不遲!現在為此煩惱還為時過早啊~!


    “老大,老大,快放我出來!!!”腦中忽而響起個聲音,這聲音似曾相識,冷情正回想間,腦中聲音又響起:“555555,你不會吧,這麽快就把我忘了?!我是娜娜啊!!!”


    拍了拍腦瓜,冷情恍然大悟,動念間娜娜龐大身形已出現在所有人眼前,便見她念叨幾聲咒語,身形漸漸縮小為幼龍形狀,不過。。。好像又大了點呢~!


    撲扇著翅膀,娜娜歡快飛到冷情肩上,親熱蹭著他麵頰,腦海裏不停傳來她親熱聲音:“老大~!老大~!我好想你哦~!”


    眼前一切,如此的斐所思議,附近所有士兵、精靈都驚的目瞪口呆,瞅瞅“空中坦克”上的尼古拉斯,再瞅瞅冷情肩上的娜娜。


    兩條魔龍???這也太誇張了吧???


    皇。。。他還真是。。。真是變態的強啊~!


    還未等冷情說什麽,耳邊隻聽莉莉婭一聲驚叫:“哇!這不是娜娜嗎!!”言罷喜不自勝掂起腳,親熱撫摸著冷情肩上娜娜小小的脊背。


    “你這家夥,一覺睡這麽久!你也太誇張了吧?!”冷情心裏驚喜道,一把將娜娜接下抱在懷裏。


    娜娜委屈道:“我也不想啊,誰知道按你所說的修煉方法,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見你不要我了,快沒把我哭死~!”邊說邊把小腦袋使勁往冷情懷裏拱,顯得親熱無比。


    “小傻瓜,我怎麽會不要你呢,這不是好好的~!睡了這麽久餓不餓,我看有什麽好東西給你吃。”言罷冷情神念探進空間戒,卻發現以前給娜娜買的食物早已不見。


    娜娜正興奮間,鼻翼翕動,隻覺空氣中傳來烤肉味,驚喜探出頭來左右四顧,才發覺所謂烤肉味竟是火中獸人屍體發出的味道。


    雖說是魔龍,娜娜可沒吃智慧生物的習慣,略略失望了下,隨即被舉目望去鋪滿大地的獸人屍體所震驚,呐呐道:“天呐~!老大,你又殺了多少人?這些是獸人嗎?我簡直。。。簡直太佩服你了!!!”


    鼻中傳來的汙濁空氣實在讓人不舒服,冷情並未回答她,而是皺皺眉對蘭妮道:“你給手下交待一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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