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至五章


    季漢建興元年,對曹魏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年頭。


    自去年大敗於季漢,被諸葛孔明的八陣圖加地雷火炮打得又是傷兵又是折將,數萬精兵丟在渭南,一國的尚書令、上軍將軍都陷入了敵陣之中,實在是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慘敗。丟麵子丟得抬不起頭來,元氣傷得直不起腰來。曹丕怕季漢乘勢攻擊,不敢駐在洛陽,直接回了鄴城,回城之後就大病一場。他本來就心高氣驕,難以容人,所以把曹植、曹彰等兄弟們全都貶到各地,圈了起來,不給半點權力。此時大敗,更是覺得這些兄弟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恨不得老天打一個劈雷,把季漢和這些兄弟們全都劈死。


    戰亂的創傷還沒來得及恢複,竟遇上了天災。七月裏,一群群蝗蟲黑壓壓布滿了冀州的天空,如同翻滾的烏雲,狂怒的暴風,所過之處,齧桑嚼草噬禾吃樹,眨眼之間,遍地裏空空如野,連一根穀子杆都剩不下。老百姓被吃得饑寒啼號,哀聲遍野,扶老攜幼逃向司州、青州、徐州,一路之上餓死的百姓塞道盈渠。曹丕住在冀州鄴城,眼望這一片慘象,不由得悲從中來。


    曆來蝗災被認為是德政不修,帝王應下罪已詔的。由此人們不由又想起去年的日食,想起的曹植的七步之詩,想起獻帝被廢後莫名的死去,竟不由得人們對天命的歸依、曹丕的得位、乃至魏國的正統又開始了懷疑。


    朝堂上,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大魏不設丞相,尚書令便署理丞相之職。可是陳群被俘之人,而今雖複原職,卻如何服眾?曹丕本來看好司馬懿,現在他因渭南之敗,自動請辭,而且此戰之中,他有頗多可疑之處,讓人不得不防。曹丕問起太尉賈詡,太尉閉著眼睛,隻說了一句話:“當年武帝在時,曾言司馬懿鷹視狼顧。”鷹視狼顧,這樣的人如何能重用?而賈太尉,雖為當世之傑,可他年紀太老,整日在家養病,除非奉詔,並不上朝。諾大一個大魏,號人地靈人傑,人才眾多,怎麽短短幾年時間,竟然沒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對這一切,曹丕急在臉上,恨在心頭。今年以來,各地小範圍的叛亂又開始出現,並州的匈奴越發不安份,好在梁習的病開始好轉,他隻要一天還在,並州便安如泰山--當然,這還需要季漢不東渡黃河。麵對重重危機,在少年時就隨曹操南征北戰的曹丕認定,必須要一場勝仗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加強自己的威信,轉移國內的矛盾。


    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孫權--雖然魏國實力因大敗而些許減弱,但是孫權還不如自己,他去年大敗,今年又被季漢狠狠敲詐了一筆。再加上他們太不老實,討伐他實在是名正言順。


    這個可恨的孫權!當日與季漢翻臉,投降大魏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他派於禁的護軍浩周、軍司馬東裏袞晉見自己,表達忠誠,言辭恭順,有如一隻小貓。當時自己問浩周等人:“孫權其人可信麽?”浩周認為孫權一定會臣服,而東裏袞則認為孫權不一定會臣服。自己當時怎麽就信了浩周的話,認為浩周真正了解孫權,因而決定封孫權為吳王,並派浩周返回吳國。傻傻的浩周對孫權說:“文帝陛下不相信大王會送公子去作人質,我以全族百人的性命擔保公子一定會去。”孫權當著浩周的麵,竟然感動得熱淚沾衣,對天發誓會送孫登到洛陽為質子。可是浩周回到曹魏,而孫權卻沒把兒子送來,隻是以漂亮話來推托。自己派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前往吳盟誓,並催促孫權送兒子上路,孫權還予以回絕。這個孫權,那時隻怕就已經有了異心。結果自己才敗於渭南,他的大軍就開始北上。緊接著今年春天,他又讓他那個兒子與季漢的劉禪定了盟約,聯合進攻自己。聽說他們在盟約裏,把曹魏的土地均勻的劃分開了,一家一半,竟是明碼標價,公平無欺,他們拿自己當什麽了!


    可恨啊!


    但是,自己就算敗,也不會被江南鼠輩所欺。既然他們敢有所舉動,那自己就讓他們知道,大魏仍是天下第一強國。


    九月,曹丕下令,命征東大將軍曹休、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徐晃圍南郡。曹魏的戰爭機器,依舊是三國中最強大和最有效的,加上這些年曹魏水軍也操練得法,一時之間,東吳處處告急。孫權派建威將軍呂範督五軍,以舟軍拒曹休等人,以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裨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打了兩個多月,孫權有些支持不住,加上揚越諸地的蠻夷多未平複,內亂又起。於是卑辭上書,求自改厲。書裏寫道:“我一直服從陛下,甚至幫著陛下攻打過季漢。其間陛下卻不信任我,屢屢對我進行攻擊。我知道你攻擊我是因為我有罪,要是你不肯原諒,我願意奉還土地人民,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給浩周寫信說:“欲為子登求婚於曹家宗室。”又雲:“因為孫登年弱,欲遣孫邵、張昭隨登俱一起到鄴城來。”曹丕把那信撕的粉碎:“碧眼兒戲我如何人?爾與季漢為盟,何提降我之事?大軍既動,豈可空回。”當下寫書給孫權道:“聯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非逼他獻上質子,認輸投降不可。


    孫權見說好話不管用,當下也翻了臉,把曹魏賜的吳王印信打碎,改元黃武,臨江拒守,與曹軍死戰。


    此戰最關鍵之役還是在江陵(即荊州城)。曹真等人包圍江陵,打敗了孫盛,孫權派諸葛瑾等人率軍前去解圍,再度被夏侯尚擊退。江陵城內外斷絕聯係,城中許多士兵浮腫患病,能夠參加戰鬥的隻有五千人。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臨城立起無頂高台樓櫓,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將士都大驚失色;此時多虧了城中守將朱然,他泰然自若,沒有絲豪恐懼,不斷激勵將士,尋找敵軍薄弱之處,率軍出擊,攻破魏軍兩座營壘。魏軍包圍江陵長達六個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門,見敵軍力量經大,守城軍隊兵少,糧食將盡,害怕守不住,陰謀作魏軍的內應,被朱然發覺後處死。這其實是完全可以與渭南之戰相提並論的另一場大戰,但是最終大江劃分了魏吳兩國,魏軍雖強,終未能攻破江陵,以孫權低頭認輸,兩下罷兵結束。


    比起正在交戰的吳魏兩國,季漢今年卻是順風順水,一切平安,莊稼豐收,戰事順利。不過十六歲的季漢皇帝自有他的憂心事。


    先是太上皇劉備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到十月份竟至終日昏迷不醒。我一麵大赦天下,為太上皇祈福,一麵到處招納名醫,來給劉備治病,到後來罷了朝政,衣不解帶的扶持在他的身邊,可是終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劉備終於建興元年十一月三日去世,年六十二歲,諡號“昭烈皇帝”。


    雖然太上皇早有詔書,自己選好了陵地,並要求葬禮務從儉薄,不臧金玉,皆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但是這種大事,豈能輕乎,自是舉朝皆動,舉國皆哀。我居喪,把政務托與孔明,一日三次的柩前哭靈,氣嘶聲啞,把雙眼睛哭得白兔相似。此間喪事未了,恭慈皇太後孫尚香卻又病危,我在靈前聞知,急急前往長樂宮中,命太醫調製。適有胡人獻人參,吊住了性命,至次年方漸次好轉。


    在此期間,蜀中黃元率領漢嘉全郡反叛,火燒臨邛城。這個黃元乃當地豪強,自來與孔明不睦。馬良命向寵平叛,向寵引正在校閱的一千飛軍前往,以少勝多,幹淨利落的斬黃元於青衣江口。


    轉眼已是建興二年的三月,轟轟烈烈的喪事告一段落,未央宮內外撤去白幡,一色換上黃紗宮燈。春風吹來,搖擺不定,還帶著濃濃的感傷。


    不過未央宮外,長安城中,已是一片喜氣洋洋,孔明治長安已有三年,這個曾經的世界第一大都市又重新煥發出活力。雖然遠遠及不上戰亂前的繁華,卻也平複了戰爭的創傷。未央宮和長樂宮幾經整修,略複舊製,重新顯示出皇家的威儀。雖然其餘的宮殿暫時沒有力量去整修。但柳市、東市、西市已盡複舊觀了。


    父親的故去,使我感到山巒崩摧一般。雖說他在的時候,我經常不以他為意,甚至曾經想過,他近年多病,起不了什麽作用,沒有了他,或許我執政會更容易一些,起碼那些倚老賣老的老臣不會到父親眼前告發我,讓我整天擔心會被管教和責罵。但是一日大難,卻讓我痛不欲生,肝腸寸斷。在這世間,除了他,更有何人能隨時指出我的缺點,斥責我,批評我,告訴我該怎樣做?讓我行動有所拘束?除了他,更有何人能讓我在遇到困難時有所依靠?父親是一座山,如今山倒了,我自此再無依靠了。


    回想起他對我的種種,從中年得子,愛不釋手的關愛,到大戰才息,摔我收買人心,再到他認回長子,對我的悄然冷落,再到決戰雍涼,對我的重新重視,以至近年對我扶值,教導,直至將天下交到我的手中……我發現,我竟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懂得過他。但是,我卻再也沒有時間去了解他了。


    孫尚香終於原諒了我,並且她對星彩極為喜愛,視之如女。她這一次的大病,把我急壞了。以漢朝舊製,太後有著極大的權力,甚至不止一次有過太後聽政,太後專權,而吳氏對我並不喜歡,況且他有兩個親生的兒子,加上在朝中占有巨大份量的吳氏宗族,實在是一股足以對我造成影響的力量。而我曾想把孫尚香做為抗衡吳氏的一粒棋子,抵消她可能造成的影響。這個念頭並不太好。但是拋下這個念頭不說,我也想要好好補嚐她,她教我育我,愛我惜我,甚至為了我幾乎丟掉性命,我若不好好孝順她,又怎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她重病期間,我幾乎無心公務。


    讓這兩件事纏著,建平元年我幾乎什麽事都沒有做成。不過,有兩件事,我還是向孔明透了信,交流了一下意見。第一件事便是察舉人才。


    漢代自有一套完整的選官製度,主要有察舉、征召、辟除、任子、貲選等方式。從漢文帝到漢武帝,建立了察舉製,此後,察舉就成為漢代最重要的選官製度。


    不過,到漢代後期,察舉和辟除都側重於名聲,越到後來沽名釣譽現象越嚴重。漢末民謠:“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就是這一弊端的寫照。


    在三國時期,有識之士深深體會到察舉已不適應社會需要,所以尋找各種途徑進行改革。先是曹操的征賢令,他廣征賢才,不求名聲,甚至說哪怕當過賊,做過惡,不敬父母的不孝之人,隻要有才能,一樣可以來我這裏當官。而陳群推出的“九品中正官人法”,雖然在政治上有利於克服漢末以來的分裂割據局勢,但是,卻造成了官吏任免中的權責分割。中正管品評而沒有用人權,對用人不當不承擔責任;政府有用人權,卻受到中正品評的牽製。“中正之法行,則評論者自是一人,擢用者自是一人。評論所不許,則司擢用者不敢違其言;擢用或非其人,則司評論者本不任其咎。體統脈絡各不相關,故徇私之弊無由懲革。”此製度囿於門第的限製,在選拔官吏的實際效果上無足稱道。


    關於舉賢用能,我自蜀中初學政事之時,便將之作為重中之重,請太傅許靖親自負責,進行管理,提出無論是平民還是士大夫,無論讀過書還是沒讀過書,甚至無論是漢是夷,是蠻是胡,隻要有才能,就可以獲得官職的口號,從平民中簡拔了大量英才;其後,每行至一處,必先查其風俗,訪其賢才,擢拔使用。但是我對此並不滿足。因為所有察舉,都是相馬,所以易於被操縱,也容易使各地官員成幫結派,而我要的是賽馬,使天下英才自現於囊中,是脫穎還是露端,一眼便能看出來。


    我把我的想法對孔明說了,孔明亦深以為意。但是,當如何來製定賽馬的規則,需知天下之才頗眾,斷無一法可以約束的。我自然讚同他的觀點,當下我們認真討論,如何來定此規則。首先,察舉製是由他人推薦,考試為輔;而我們要定的製度卻要讓英才自現,讓天下才人“懷牒自舉”,以考試定取舍。其次,我們擴大了參加考試的人選:一是由中央到地方各級學校的在讀生員,二是身家清白符合報名條件經州縣審查合格的普通百姓。除了罪犯,僧道及倡伶等幾種職業外,都可以參加。這樣,參加考試的人員範圍就比原來擴大了,有利於普通人的入仕。而考試的內容,為了與察舉相貫通,我們確定了茂才這一科目,除此之外還有明經、進士、明法、明字、明算、史科、武舉、恪物……諸科。茂才科最為嚴格,所以是為全才,故取士較少。真正起重要作用的將是進士和明經兩科。進士科為帖經、詩賦和時務策;明經科為帖經、經義和時務策。帖經是經學基礎知識測驗,詩賦是考察文采辭章,經義是經學理論,時務策是政論見解。明法、明字、明算諸科,屬於專科性質。專科性質的舉士新法,則考專門知識。如明法考律令,明字考《說文》和《字林》,明算考十部算經,武舉考弓馬軍事等等。


    孔明與我細細討論之後,手搖羽扇笑道:“如此,則天下英才皆從於朝庭,諸侯之難略可平矣。”


    孔明高才,自然一眼看出,漢代以察舉和辟除為主體的選官製度,雖然解決了戰國以來軍功製和養士製不適應治理國家的問題,比較成功地完成了由奪天下到治天下的轉變,回答了“馬上得之”能不能“馬上治之”的難題。但是,這種製度作為一種自下而上的舉薦方式,會造成用人權的下移,辟除是直接下放用人權。推行時間一長,使中央集權受到了嚴重衝擊。累世三公的豪門名族和盤踞一方的州牧郡守,“門生故吏遍天下”,形成了私人勢力集團。三國之亂從根子上說,雖是統治者的糊塗混帳,卻也與用人機製有著相當的關係。因為無論是袁紹自己的幕僚心腹,還是曹操所用的謀士將領,都隻忠心於自己的“主公”,而不會對漢室有什麽情感。若是采取我們現在的選人方法,卻可以有效的解決這一問題,而使天下歸心。今後,我還將逐步廢除辟除等舉士方式,我就是要改變選官製度中的權力下移之弊,加強中央集權的需要,把官吏的選拔權徹底收歸朝廷。


    該叫什麽名字呢?我略一沉吟道:“便叫舉士新法好了。”


    不過我沒有想到,想得很好的東西,執行起來未必就能一帆風順。朝野之中,反對之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首先反對我的人竟然是諸葛喬,他問我道:首先,舉士新法要人來京考試,窮學生來不了怎麽辦?赴京趕考,路途遙遠,肯定用路費,花時間,再加上道路不平,如何來解決?蜀中之人要是來到長安,路上翻山越嶺,要多少時間才行?其次有能力的人不願來怎麽辦?要知道,大多數高人隱士都不願出山,州郡舉薦,皇帝征召,尚且一推再推,何況是要他們來與普通士子共同參加什麽考試。更不用說孔明先生這樣不世出的奇才,連太上皇親自上門還要三顧呢。再次時間太緊,這舉士新法又能來多少人?人來少了,取了些庸才,豈不是把皇上的名聲也毀了?而且,原來的各大豪門可以直接推選人才,如今取消了他們這個權力,他們肯還是不肯?


    我對諸葛喬說:平心而論,你的話極有道理。不過,任何一個新事物的出現,必有其不成熟之處,何況就算是成熟,人們也有一個接受的過程,不可能第一次就做得很完美。而人們對舊的事物有具體的認知,有熟練的操作程序,自然不想改變,懶惰是人的天性,習慣會左右人的思維。此時季漢草創,萬象更新,此時任何改變,都是容易的,但以今後再改變難了。而且察舉之製,已現弊端,再不能持續下去。就眼下來說,這種改變是正常的,是必須的。否則的話,人們隻務虛名,不求實才,把國家的理才大典變成談玄之會,把唯才是舉變成唯名是舉,那季漢天下豈不重滔東漢複轍?如果你認為我所提的製度存在問題,你可以幫助我共同來完善它,讓它在現階段做得更好,但是如果因為它的不完善而否定它,那就不必了。你所說的幾點,自然應該解決,蜀中的學生可在成都舉士,雍涼的在長安舉士,這樣就免去了他們的勞頓之苦;高人不出山,我們還可以用直接征召的方法,但我希望舉士新法成為正途;第一次的舉士,來得人可能會少一些,但我們可以從嚴選取,細心操作,不會出現取庸才的現象。隻要第一次辦好了,以後自然會越來越好。各大豪門,不說雍涼益三州現下沒什麽大的豪門,便是當真有,也別想阻止我的決心。此事,哪怕花一百年的時間,季漢也會把它定為國策!


    此後,這一紙詔書在丞相府、尚書台和禦史台之間來回穿梭,征求意見。我發現,舉士新法之事,在上層反對的人多,在下層卻是支持的人多,在各州郡反對的人多,至於學校和百姓則是支持的人多。這種調查結果堅定了我改察舉為舉士新法的信心。


    與之相匹配的,我又下詔在經濟允許的情況下,各鄉皆設蒙學,其上設縣學、州學直至太學(在季漢初期由於國力原因,好多蒙學過於簡陋,隻有一兩個老師,國家發不起月供,輪流著到學生家裏吃飯的現象比比皆是)。鼓勵遊學,鼓勵私人辦學。季漢以武立國,方今天下未定,不可棄武事。所以我在長安城外上林苑內創辦了帝國第一所軍校,由孔明任校長,張飛、馬超、趙雲和於禁四人親自兼任祭酒,在軍隊中選拔良才和下層軍官進行深造。而第一科所有武舉,可以直接入軍校學習。同時,我從少府撥專款在漢中為故去的先生張機設立了張長沙杏林館,專門培育醫學人才。此外,我在海內征集圖書,到京中後統一組織抄寫,積極改良推廣蔡侯紙,利用蜀中的有利條件大量造紙。這些事大都是我從前早就想好的,此時有了條件,施行起來雖有困難,但一則我是新帝登極,推行第一項政策,自然很少人來觸我這個黴頭;二則一但朝堂上爭議不休,我便自己出錢興辦。少府的錢雖不多,但節約下建造宮室的費用,做這些事還是辦得下來的;三則我在個別大家不認同的事情上,便采取進三退二之策,先把事情說到大家不同意的地步,於是群臣紛紛進諫,進行反對,我便提出一個折中方案,於是大家便覺得我讓了步,表示認同,其實正好達到我想要的程度。不過這種方法不能多用,否則不但失靈,而且會影響我的個人形象。


    一朝為帝,發現大權在手,竟是揮灑如意,進退自如,再無人輕易掣肘,不由大是暢懷。


    三月三日,長安城熱鬧非凡。民俗這一日為褉節,百姓們都要到水邊河畔去祭祀。長安城外八水環流,皆出入上林苑。霸水出藍田穀,西北入渭水。滻水亦出藍田穀,北至霸陵入霸水。涇水出安定涇陽開頭山,東至陽陵入渭水。渭水出隴西首陽縣鳥鼠同穴山,東北至華陰入黃河。豐水出鄠南山豐穀,北入渭水。鎬水在昆明池北。牢水出鄠縣西南,入潦穀,北流入渭水。潏水在杜陵,從皇子陂西流,經昆明池入渭水。這八條河如同八個美麗的少女,無聲的點綴和滋潤著關中大地。這一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上嶄新的衣服,帶上明亮的首飾,或坐轎,或騎馬,或步行,前往河邊。春日的河流明亮如鏡,波光鱗鱗,河岸兩邊鮮花盛開,綠樹成行,田野間新芽吐翠,鳥鳴蝶舞,生機勃勃。青年的男女們也放開懷抱,大膽的放歌歡笑,而不會有人去指責。


    這一日,各府放假,官員們也都會陪著家眷出城,半是祭祀,半是遊玩。便是孔明先生這樣端莊的人,也會陪著黃夫人,帶著諸葛喬,坐著青布小轎前去渭河畔禱告一番。當然,論及風流,在季漢還得說是大鴻臚兼客曹尚書孟達,他本來便生得風流儒雅,又是才子天性,愛寫詩吟賦,舞文弄墨,身邊總也隨著一大群風流才子,當然也少不了美貌的優伶。


    其實禊節在江南更為盛行,我的部下們南方人多,也把這個風俗帶到了北方。而恭慈太後孫尚香乃東吳之人,對禊節更是重視。我一年少有時間陪著她,到了這個日子,自然是不能錯過,特特的讓皇後星彩安排,在上林苑中祭祀。皇太後吳氏本不想與我們在一起,但是我說,若她不去,讓外人看了好象皇家骨肉鬧生份一樣。她便也同意了。


    自長樂宮乘輦經飛閣之道向西北五裏便是建章宮。(《長安誌》雲:“漢未央宮在縣西北十四裏,建章宮在縣西北二十裏.長樂宮在縣西北十五裏,桂宮在縣西北十三裏。”帝於未央宮營造日廣,以城中為小,乃於宮西跨城池作飛閣,通建章宮,佝輩道以上下。輦道為閣道,可以乘輦而行。)


    建章宮位於長安城外,與未央諸宮隔城相望,故跨城而為閣道。宮有四門,正門曰閶闔,以象天門也,高二十五丈(75米),亦曰璧門。一眼看去,巨門高聳入天,威嚴壯觀。


    我親自扶了吳太後,皇後扶了孫太後,劉永和劉理在一邊往來奔跑。我說道:“兩位母後,高祖得長安後,先在秦興樂宮的基礎上營建長樂宮,後來丞相蕭何營建未央宮,立東鬧、北鬧、前殿、武庫、太倉。惠帝三年、五年築長安城牆,六年建西市。武帝元朔五年,在城南安門外建太學。元鼎二年修柏梁台。太初元年,在城西上林苑修建章宮。論及壯麗,建章宮堪稱第一,但是它的境遇卻也最是悲慘。我們眼前的閶闔門,便曾數次毀於戰火,此門是新建的,雖然也算得上巍峨,卻還遠及不上原來的壯麗。《漢書》曰:‘建章宮南有玉堂,璧門三層,台高三十丈,玉堂內殿十二門,階陛皆玉為之。鑄銅鳳高五尺,飾黃金棲屋上,下有轉樞,向風若翔,椽首薄以璧玉,因曰璧門。’我們現在看到殿頂那隻金鳳,卻是木製,原來那隻已毀於赤眉之手。不過製作也極精巧的,鳳嘴所對方向,便是風來的方向,若是風大,風穿鳳口,還可聽到鳳鳴之聲。故長安有歌雲:一鳴五穀生,再鳴五穀熟。說這隻金鳳在,便可保佑關中豐收。”


    劉理畢竟年幼,比起劉永,他與我要親的多,聽我講起故事,興致勃勃的問道:“皇帝哥哥,這金鳳這麽神奇麽?”


    我向他微笑道:“不然,其實這隻是百姓對金鳳寄托了極美的願望。正如我們今天的祈福一樣。上天雖有靈,卻不佑無誌之人,想獲得幸福,還要我們舉國齊去爭取。父親仙去,季漢重擔落在我們兄弟肩上,此後,我們還要努力才是。”


    劉理懂事的點點頭。劉永卻背過臉去,望那仰風而舞的金鳳。


    星彩笑了:“想不到皇帝懂得這麽多。”


    我便也笑:“其實朕是事先問好相父,才來背給你們聽的。”我本是開玩笑,想拉近與諸人的距離,可惜我這個笑話並不可笑,孫尚香還算是微微動動嘴唇,表示聽見,可吳太後便道:“皇帝何必勞煩丞相,知道便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這都是自家人,騙得了誰?”一句話說得我如同吞了隻蒼蠅,說不出的別扭。她分明在說我無才無能,全靠孔明幫著才能坐這個江山。我為帝不過是偶然罷了。


    星彩看情形不對,忙轉話題:“可說是呢,世間的事,不去追求,便有神保佑也有沒有。我聽說泰山有一個人,做夢聽神人說他是大富大貴之命,便日日倒在床上等著天降富貴。可是一年年窮困至死,也沒有發達。臨死時他的床塌了,摔在地上。他氣得以手捶地說:‘老天,你騙了我!’哪知這一捶,竟捶出一大塊金磚來。原來神仙就把財寶藏在他床下了,他去從來也沒有挖過。此時發現,卻是晚了。”


    星彩這一轉題,大有都被吸引。吳氏雖然總喜歡打自己的小算盤,卻也是個平凡女子,早忘了適才的不快,歎道:“真是可惜啊。”


    我也點頭道:“這個故事雖然簡單,卻也有些意味。與我適才所講恰恰相合。”


    星彩接著道:“這是說有神靈保佑,卻不去尋的。可世間也有努力追求,卻總無結果的。陛下知道我有一個義妹,名喚靈兒的。”


    “記得啊。”我眼前立時浮現出那個涼州道中,那個陣前吟詩的女孩兒,她見我第一麵,就問薑維在何處。她那首詩我還記得,內容是“何處最逍遙,江湖起龍掛。明公擊築鏗,吹我青袍吒。萬物入襟懷,四時從變化。無家未足憂,可以家天下。”她是許靖的孫女,因為性情豪邁,不為許靖所喜,卻認張飛為義父,是一個極有才情極有誌氣的女孩子。


    “她曾說過,她要嫁便要嫁一個氣慨無雙的奇男子。所以,她竟女扮男裝前往涼州,投到薑伯約的軍前,當了一名謀士。在征西羌國中,她竟立下大功,智取了一座城池。可也就在那次戰役之後,她受了傷,被查知了身份。可是,薑維知道她的身份後,竟不同意娶她,認為她的舉止太過驚世駭俗,非為良配。而把她送回長安。可是許太傅因為恨她離家出走,竟不肯原諒她,至死沒讓她進家門。你說這樣一個奇女子,卻遇上如此慘事,豈不是神明不佑,太過可憐。”


    竟有這等事?我也是首次知聞,不由愕然。


    吳氏搖頭道:“天下竟有這等女子,不在家好好扶侍父母,到邊地去拋頭露麵,際遇雖可憐,卻也是她自找的。不值得感歎。”


    孫尚香卻停了腳步,她首次主動向我提問:“皇帝,你不覺得許靈兒所為,很值得人尊重麽?”


    我望望兩位太後,點頭稱是,問星彩道:“靈兒現在何處?”


    星彩道:“她現在車騎將軍府內。因為她的事,父親與他爹爹許欽鬧翻了。我聽星憶說道,父親這幾日大怒,一會兒大罵許欽一會兒大罵薑維,惱起來非要把靈兒配給張苞。說起來,這件事卻是靈兒做得過於出人意料,驚世駭俗,故世不能容。可是,一個女子竟能活得這般精彩,臣妾很羨慕她的。臣妾與她相知,她曾言道,此生不願平淡而過。她最羨慕虞姬,願助一個英才蓋世的夫君,為季漢守城而死,縱然是粉身碎骨,也不罔活過一世。我那時還笑她天真,哪知她竟真得獨自一人跑去邊疆,著實……著實……”說了兩個著實,卻似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形容。但可以看出,她也想讓我幫一幫靈兒的。


    我想了想,點頭道:“靈兒行事雖略近於狂妄,卻有功於季漢,朕自然不能讓她因此而困苦。近日朕會讓薑維回京述職,到時候,恭慈太後和皇後下懿旨賜婚,他不會拒絕的。”


    吳太後不滿的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我便隻做沒有看到。孫尚香向我點了點頭。我心大慰。


    其實說起來,我並不十分在乎吳太後對我是否滿意,她隻是一個沒什麽心機的女子,加上我少年時性情孤僻,自一開始就對她並不友善,不象曆史上那樣順從乖巧,造成她與她關係較為淡漠;而我繼位之後,她出於一心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算,才會總對我不滿。但她的能量、手段都極為有限,連一點迂回、黑暗的手段都不會用,早在我剛學政事的時候就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現在。不過季漢以孝治天下,她又是太後,對於這樣一個根本不可能和不配成為我對手的人,我還是很寬容的,哪怕她有時讓我有些尷尬。何況我不為她著想,卻總要為劉永劉理和我自己的名聲著想。或許,她這樣做,也便是認準了我也要自己的名聲吧……


    一行人行至太液池邊。太液池在建章宮北,水麵極廣,以象北海,中起三山,以象瀛洲、蓬萊、方丈,刻金石為魚龍、奇禽、異獸之屬。池邊有三丈長的石鯨魚,雄渾壯麗。既是到了水邊,自然要先祭祀祈福。


    我首先拈香一柱,說道:“神居五行之長,為百瀆之源,藏蛟躍龍,興雲致雨,潤澤萬方。朕為天子,總理河山,奄有季漢,德給四方,伐叛懷遠,功期未克。朕與汝約,神能竭海若,吐天吳,驅風伯,逐鯨魚,使波無漣漪,厲有淺深,五穀豐美,萬民樂業,天下升平。朕又何惜牲牢之禮耶,與神其相勉之。”說罷略一點頭,以示禮成。


    吳氏不通文墨,孫尚香卻是號為英武,不習文事,兩人都聽不大明白我說些什麽。不過星彩所學頗豐,亦武亦文,聽我所言,竟與水神聊天一樣,平輩論交,討價還價,沒半分敬意,不由帶笑含嗔的望我一眼,卻沒說什麽。


    此時吳氏、孫尚香和星彩開始祭祀。她們便要麻煩的多了,我小立片刻還不自覺,劉永劉理在一邊已是氣悶之極。當下我向兩位太後告了罪,帶同兩個弟弟沿池邊而行。一路上,我乘著在一起的機會,便給他們講昭烈皇帝幼時故事,讓他們對天下有些了解,不要以為身為天家子弟,得享榮華便是應當。我的口才是在朝堂上練就的,講起故事來自然是繪聲繪色,扣人心弦,不由讓這兩個小兄弟滿臉憧憬和掛念。特別是劉永,竟對父親的故事極是關切。我心不由一動,在兒時,父親關愛我時,曾抱著我給我講過好多故事,隻怕劉永和劉理卻無人享受過這般待遇。一時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心酸。心下又想,是不是該給他們找些師傅,進行管束了。他們雖然還小,但久居長樂宮,亦為不妥,當找個和適的機會,讓他們分宮而居,別讓吳氏的溺愛寵壞了他們。不過這些話最好我別親自去說,否則吳氏的臉一定很難看,當由吳懿去和她分說。


    正走著,忽然劉理指著遠處侍衛衛護之外的一組殿宇:“皇帝哥哥,那裏怎麽有好多布衣之人?”


    我才給他講過父親起身布衣,織席販履為生,他便學會用布衣這個詞了。我喜他聰明,向那邊望一望,已知原由,說道:“前年季漢大勝,人口激增,又值大雪,為兄曾向父皇申請,開放一些殿宇給無處可住的百姓居住。不過去年那些人基本上都已安置妥否了。此時那裏住的是今年來赴京舉士的貧窮學子。”


    說到這裏,我心一動,便想去看看我未來的賢才們到底如何,不過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既示天下以公平,便不能在試前輕易與這些人相見。雖然明知學子們在一起,會比詩文,論才智,互相比鬥,其樂無窮,卻也隻得隱下這股衝動。既然為帝,我便永不能享受這種樂趣了。


    當下我又給他們講什麽是舉士。我的講解便簡單有趣了:“以前察舉先推選,後考試,現在舉士新法是先考試,後策試。就好象一個大果園,我們想吃果子了,察舉就是大人們把果子拿上來。可是大人們有的喜歡睡覺,閉著眼睛看不到果子,拿著樹葉來交差;有的見識不廣,隻知道棗子能知卻不知桃子也可口。所以啊,這回哥哥讓果子們自己走上來,看哪個更好吃才要哪個,就不怕被大人們用樹葉騙了。”


    劉理睜著圓圓的眼睛:“果子也能自己走上來?”


    劉永卻說道:“皇兄,我想讀書。”


    我點頭道:“可以,尹默、李譔皆是淵博之士,朕可讓他二人教導你們。”


    劉永搖頭道:“皇兄,我想如普通人家一樣入蒙學,我想看看我的真實水平,我要在十年後參加科學,與那些人比上一比,看看我到底什麽樣,是不是配當父親的兒子!”


    我聽他這話裏有句,似乎是誤解了我適才之言,以為我在激他。雖說他當真如此做,隻會對他有莫大的好處,但在這個時代,我若當真讓兩個弟弟如平民子弟一樣入蒙學,隻怕眾口爍金,我先就成了不能容人的罪人。當下我鼓勵他道:“你的想法是對的,但你生於皇家,便也失了自由之身,便也注定你不可能走普通人能走的道路。你們師傅的事朕來安排,若你當真學習極好,我亦可放你參加大考。季漢出一個狀元王爺,卻也是一個幸事。”


    劉理在一邊拍手道:“我也要學我也要學。”


    我把他一把抱起來,向前飛跑道:“好,讓你們小兄弟一起學,看你能不能比永兒聰明。”


    劉理在我懷裏咯咯的笑,劉永畢竟也是個孩子,撒腿在後麵追起來,臉上也洋溢著快樂,渾不似平日對我冷冰冰的樣子。


    借此時機拉攏了一下兩個小弟,我目的達到。又想既然不能與學子們在一起,我且去軍中看一看,看看我的將士們是否也在耽於遊樂,順便也看看草創的帝**校。


    主意一定,說走便走,我把劉永劉理送回到太液池邊,向吳氏和孫尚香解釋一下,便乘馬而去。建章宮北十裏,是北軍步兵營,這支部隊是廖化負責的。說起廖化,對我是一個小小的打擊,因為我的夢告訴我他曾是一個黃巾賊,被二叔收複的。但夢出了差錯,他是襄陽人,字元儉,本名淳,早年投靠父親,曾經在二叔的手下作過主簿(刺史的佐官,掌管考查記錄功勞),一直跟隨二叔鎮守荊州,是個文官出身。二叔失敗後,荊州落入東吳之手,廖化不得已投降了東吳。後來,廖化做出了一個同二叔一樣千裏走單騎的的精彩故事:廖化忠心於季漢,一心想重回父親身邊,在這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裏,他臥薪嚐膽,矢誌不渝,想出了詐死的計策,居然還計謀得逞,並騙過了所有的人,然後帶上自己的母親躲開吳兵的追捕,日夜兼程,從荊州一直逃到益州。我在永安之時,他已先行逃了回來。其人可謂有膽有識,“忠、義、孝”皆全,不由讓人稱奇。他回到長安後,父親親自任命他為尚書,他卻要棄文從武,故被任命為步兵校尉之職。


    步兵校尉官職不低,漢武帝時,為加強長安城的防護而置中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八校尉。皆為二千石(相當於太守),屬官有丞及司馬。中壘掌北軍壘門內外;屯騎校尉掌騎士;步兵校尉專掌上林苑的苑門屯兵;長水校尉掌長安西北郊的宣曲胡騎;胡騎校尉掌池陽胡騎,不常置。射聲校尉掌射聲士;虎賁校尉掌輕車。八校尉統領的軍隊是從地方或少數民族中選募來的常備兵。八校皆屬精勁之旅,而胡騎、越騎尤為重要。西漢時統領者多為皇帝的親信。時至東漢之時,將中壘校尉省去,又將胡騎並入長水,虎賁並入射聲,隻剩下五校尉。這便是史書中常見的“五營”或“五校”。步兵校尉作為天子禁軍首領之一,以戍衛京師為主要職責,東漢時校尉多由宗室擔任,兼任宿衛宮廷的任務,這是一個重職。季漢依東漢官製建軍,現在名列八校尉的人,不過隻有長水校尉馬岱和屯騎校尉關平二人而已,就算是立下大功的薑維,因年齡所限,也不過是個護羌校尉兼西域戊己校尉,引軍雖多,卻在外軍,比起八校尉來,還差著半級;所以對廖化來說,這也是破格的信任和提升了。


    雖想突擊檢查,我可不想學文帝老祖宗闖周亞夫細柳營的故事,現在是戰爭時期,營務再鬆懈,也不會放人隨意出入。更何況,此時廖化統領的是全是精銳之師,我想硬闖,弄不好被誤傷了就麻煩了。當下我讓黑塞持我的令牌入營,要廖化在半年時辰之內集結所有軍士,到積草池。積草池是上林苑一景,中有珊瑚樹,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本為南越王趙佗所獻,號為烽火樹,至夜光景常煥然。可惜,眼下是根本看不到了,此樹早在二百年前便被人打碎偷走了。


    我讓從人點燃一支香,然後下馬靜侯。時隔不久,隻見軍營方向一道火炮飛起,在空中化為千萬碎片。緊接著營門開放,一隊隊士兵魚貫而出,迅速而無聲的向我馳來,漢軍尚紅,步兵營作為精兵,今年已完成換裝,前行中有如一片整齊的跳動的火苗一般。


    廖化身著戎裝,直趨至我麵前,行軍禮道:“陛下,西園步兵營奉命集結,應到三千零一十三人,實到三千零一十人,三人病休。請陛下訓令!”


    我看看時間,大約隻有三刻鍾時間,用目光掃視一下站得整整齊齊的軍士,叫道:“列成三三之陣!”眾軍聞聲齊動,迅速之極,接著我讓他們演成五五和七七之陣,用韓信暗點兵之法在心頭略算,已知廖化所報軍士之數一人不差,更喜眾軍變陣快捷,有條不紊,實無負精兵之名,亦可見廖化之能,心下不由十分滿意,點頭道:“很好,廖將軍治軍有方,集結迅速,號令齊整,著實不錯。今日乃是褉節,朕適才在上林苑內,聽太後與皇後向天禱告,願我季漢國泰民安,願我季漢將士奮勇殺敵,平安康健。朕心有感觸,特來看你們,你們是季漢最精銳的部隊,肩負著保家護國的使命,直接衛護著朕的安危。而一旦哪裏發生戰鬥,你們也將首先被送到最前線,你們是朕手中的刀和盾!為了季漢,你們做好準備了沒有?”


    廖化大聲道:“我部軍士日日枕戈而眠,夜夜思為國報效,安敢負陛下和太後、皇後信任!”


    我點頭稱善,對諸人表彰一番,讓行軍司馬帶全軍回營,留下廖化道:“廖校尉自歸季漢,我竟日日忙亂,未曾與校尉深談。令堂現在長安,身體可還安好?聽說她近來有些喘疾,朕也曾賜藥給你,不知現在情形如何?有什麽需要處,校尉不妨說與朕知,朕無有不允。”


    廖化流淚道:“微臣謝陛下重恩。家慈雖經大難,身體尚可,但年歲大了,咳喘總是難免,春夏尚無大礙,一旦秋冬,便要發作。陛下所賜之藥,家慈服了,說大有好轉。家慈道:陛下深恩,無以為報,讓我化孝為忠,以護家之心衛國,絕不給她丟臉才是。”


    我見他動情,也不由動容,說道:“朕與先皇取你之處,便是你這點忠孝之氣。諸臣若皆如你這般,則季漢幸甚,蒼生幸甚。好生帶兵,朕自有用你之處。”


    離了上林苑,我轉回長安,不由又想起文帝巡細柳營舊事,那時匈奴強勁之極,大漢敵之不住,隻得在長安城外駐軍被動防守。而今,北匈奴西遷,南匈奴與我偷偷結盟,正在並州搞鬼,又有呼和昴在其間與我們聯絡,可以說半個並州已是我們的。可是整個漠北草原,匈奴故地,此時盡在鮮卑之手,“東西萬二千餘裏,南北七千餘裏,網羅山川、水澤、鹽池甚廣”,建立起了一個強盛的鮮卑部落大聯盟。擁兵十萬,較匈奴尤盛。恒帝時,鮮卑擅石槐建庭於彈汗山,東敗夫餘,西擊烏孫,北逐丁零,屢擾大漢雲中、雁門及其它邊郡,拒受封王號及和親之議。如今英才天縱的擅石槐已死,鮮卑又分成三部,互不統屬,互相攻擊。眼下季漢雖然休養生息,穩固後方,暫不動刀槍,但這穩固後方,便也包括了平定西域這項大計。自東漢以來,西域五十國正式並入大漢版圖。我此番讓薑維歸來述職,同時也召回了遊楚。遊楚曾道,隻要我給他一紙詔書,便能平定西域。我自然不會隻給他一紙詔書,還要給他一員大將,薑維作為他的副手,西域的廣闊天地將驗證他們的才華。不過鮮卑近年來經常攻擊西域,所以無論出於防守考慮還是出於進攻謀劃,我都無法不正麵這個強大的部落聯盟。


    說實話,我這個人對華夷大防看得極淡,無論是南蠻,是羌胡,是匈奴還是鮮卑、烏丸,在我眼中與漢人皆是一樣。春秋戰國之時,中原諸國人說秦是蠻夷,說楚是蠻夷,如今部族融合,還有何人說他們是異族?黑塞是武陵夷,兀突骨是南疆蠻,馬超薑維軍中有數不清的羌人戰士,西園八校尉便有宣曲胡騎和池陽胡騎兩支部隊,不照樣忠心保我季漢?擅石槐一個鮮卑大人敢於用漢人謀議,定法律,鍛冶兵器、工具。我為什麽便不能用鮮卑人為將,建鮮卑騎兵,逞軍威於漠北呢?武帝有包容天下的胸懷,所以他可以匈奴王子為重臣。那麽,我為什麽不可以把鮮卑大人步度根、柯比能收歸帳下?這樣想著,我不由暗自笑了一下,自己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雖然念頭不錯,但要收此二人,隻怕也是難如登天。要知道,輕視自己的敵人便是看不起自己。鮮卑人能擊敗匈奴,其廣闊的疆域,粗曠的性情和強大的攻擊力量,著實不是易與的。對這些人,隻能智取。


    還好,鮮卑人雖然表麵強大,但他們不象匈奴人那樣有著久長和光榮的曆史,他們到現在隻是組合在一起的部落聯盟,沒有國家觀念,各部之間爭端頻起,互相仇殺,有奶便是娘。他們吞並了匈奴十萬之眾,卻很難一時消化掉。與季漢成熟的外儒內法的治國思想相比,他們還是孩子。而這,就給了我機會。隻要方法得當,介入的措施得力,假以時日,誰說我這個季漢皇帝當不了鮮卑的大人,當不了匈奴的單於,當不了昆侖山下的天可汗呢?


    想到這裏,我意興豪飛,在馬上加了一鞭,那馬便飛竄了出去。我這匹馬是涼州良駒,身高腿長,養得極是馴良,奔跑起來平穩得有如飛翔,直直的向帝**校奔去。新建的帝**校位於長安城西,宿衛軍和北軍駐地之間,緊鄰大校場。軍校門前立三丈石碣,上刻我親筆所書的“帝**校”四字,背麵則是孔明所書:“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軍校草創,所有房舍皆為新建,工程還在施工之中,各營抽調的精銳教官和兵丁們被指揮著跑來跑去,架木抬梁,推車運土,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還未建好,但校門處已有兵丁守把,與正規軍營無異。我們在石碣之前被攔下,下得馬來。黑塞將令牌交給那營門官,營門官便進去通報,不多時,便看到四叔和於禁從裏麵迎了出來,而其餘人眾依舊在各自忙著自己的事,並沒有受到我來的影響。我心中暗自點頭,自周亞夫起,軍營中隻行軍法,隻從軍令,不受任何因素影響,已成軍規。我倒並不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損傷。而軍校便是軍營,一切都要嚴格。


    一路向裏走著,我問道:“眼下教材可曾齊備?”


    趙雲道:“已備齊《孫武》、《孫臏》、《吳起》、《司馬法》、《三略》、《六韜》、《尉繚子》、《鬼穀子》等兵法十餘部,丞相親著《兵道》一部,皆已齊備。”


    我想了想,道:“《孫子》諸兵法皆有鬼神不測之機,諸軍習之,自可戰力大增。然習古以知今,古今卻畢竟不同,古之車兵,今已無所用,故丞相所著,當為重點,近二十年諸侯征戰,亦可為細剖析之,必有所獲--但不知《孟德新書》可曾收錄?”


    我此言一出,趙雲和於禁都是一怔,互相對視一眼。我說道:“四叔與文則將軍不需如此。曹孟德雖為攜天子以令諸侯,而其子竊盜漢室,但他的是人雄,非常人可及。我季漢雖英才倍出,然堪與其人比肩者,除丞相差相仿佛之外,再無一人可及。此人用兵如神,忽如疾雷閃電,讓敵人難以招架,忽如暗流旋渦,悄然而對手防不勝防,其人駐軍練兵,皆依繩墨,然則出兵上陣,卻奇計百出。以對敵論,知己知彼方能百勝百勝,以求學論,技無善惡,所持唯在上將一心。故《孟德新書》必要收錄為我軍教材。”


    於禁大是感歎道:“想不到陛下年紀輕輕,見識遠超我等,末將感佩無已。隻是,曹公此書寫出不久,蜀中張鬆前往,隻讀一遍,便可成誦。他騙曹公說此書在蜀中幼兒亦知,曹公以為自己所書暗合古人之意,乃以火焚之,竟未保存下來。”他在曹營,深得曹操喜愛,在外姓將軍中,他亦是唯一一個假節鉞的人,故深知這段舊事,不由引以為憾。


    我點頭道:“將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我所知,此書至今還在的。”


    於禁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不會吧?若是如此,我豈有不知?”


    我笑道:“此書在魏,或許無有,但在旁處呢?”


    “旁處?”於禁不明所以的睜大睛睛。


    我向黑塞打個手勢,黑塞已捧了一個黃卷交到我的手中,我邊打開黃卷邊道:“不錯。當時曹公的確毀了此書,可是他卻忘了,天下有一個張鬆在。四叔已猜到了,不錯,張鬆用腦子生生把那部書記去了。他深知此書的重要,自己在路上便書寫出來,回蜀之後收藏在家中。後來張鬆被劉璋所殺,劉璋念其兄張肅告發有功,把張鬆家所有財產,皆轉贈於他,其間自然包括了此書。其後父親攻破益州,要殺張肅為張鬆報仇,張肅言道,他雖告發其弟,卻是為了全家平安,他雖害張鬆,卻保全了張鬆的幼子。父皇深思之後,將張肅充軍,把張鬆家的財物交還張鬆的幼子張譜。不過,張譜雖然聰明,念及其父慘死,卻一直沒有動及其父的遺物。張譜如今在馬良身邊為從事,今年我通告全國,收集圖書,進行抄寫。馬良念張鬆獻圖之事,問及張譜,張譜才回家翻揀,尋出此書,願獻給朕。朕不忍,許以重金購之。”


    於禁不由歎息道:“想不到此書經曆如此坎坷。陛下,此書能否容臣一觀?”


    我說道:“此一部乃張鬆所錄原書,朕贈與將軍;而這一部則是朕親手抄錄,也交與將軍,作為講習之用,望將軍體我深意。”


    於禁顫抖著手接過兩本《孟德新書》,向我拜下:“陛下體微臣之心,臣豈有不知。曹公待於禁恩重如山,於禁從不敢忘。陛下將張鬆所盜原書交給於禁,於禁焚之,以報曹公之德。陛下之書,於禁將用以操演諸部,必不負陛下重托。”


    我素知於禁忠義,在他麵前從不敢輕易說曹操半句壞話。其實我給他張鬆那本原書,是考慮那書“盜”自曹操,讓他由書思人,給他當個念想。想不到他竟肯把那書燒還曹操,我自然大喜。這樣一次性的解決自然比留著讓他天天看天天想要好,而我所手抄的《孟德新書》,無論內容如何,其上都打下了我的標記,對著我的字,他不可能隻想曹魏不想我的。


    或許,讓於禁幫我做事,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他不肯帶兵,他如果當真下力氣給我教導出幾個弟子來,比他親自出馬,也差不了多少了。我心下飛快的盤算著,卻笑道:“來,讓朕看看咱們這個軍校如何了。”


    四叔和於禁陪著我把軍校轉了轉,看了校場,教官營,軍帳,射場,馬場……


    四叔說道:“陛下,現在軍校草創,什麽都缺,特別是馬匹軍械,我軍自來以步兵弩軍為主,騎兵隻有驃騎將軍屬下的涼州鐵騎,但是在渭南一戰卻又折損頗多。我軍若在北方立足,馬不可少,而軍校的馬也不可少。若要排下陣勢,沒有一千匹軍馬,根本起不到作用,不如陛下能否想想辦法?”


    一千匹軍馬,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太少。長水胡騎漢代時的建製也不過是一千五百騎,何況是眼下的季漢,雖然我重視軍校,又有丞相大將軍們直接負責辦理,但有那個過日子又細又緊的劉巴攔著,想要這些馬隻怕也是很困難吧。我想了想,說道:“這些馬不是不能給,但隻怕朕也說不通尚書令,又得朕來出錢。但是,朕的錢不能白花,隻能先給你們西涼軍馬三百匹,同時給你們兩百名步卒,一個月後,他們要和一百名鐵騎軍進行對抗,若是勝了,剩下七百匹馬如數撥給,若是敗了,這戰馬就要等尚書令的意思了。”


    四叔看看於禁,把胸一挺:“一百名鐵騎軍,不在話下。”


    我搖頭道:“四叔且慢應承,朕有幾點要求:其一,你和於將軍自然是不能出戰,所有之人,必是這些步卒。否則這一百名鐵騎,你自己便全包了也隻當熱身,朕豈不是上了你的大當?其二,你們別以為孟起將軍也是軍校祭酒,若出西涼鐵騎肯定會放水--這一百名鐵騎,朕不會動用西涼兵,朕要以遼東騎兵,著了虎豹騎的軍甲來與你們對抗,而且,朕會許下承諾,若他們得勝,便消去其戰俘身份,到時侯,你們麵對的將是一支瘋狂的部隊。”


    四叔登時泄氣,不悅道:“陛下這是強人所難,二百兵卒,一月時間隻怕連馬背都上不去,遼東地接鮮卑,遼東精騎甲於天下,其兵士自幼生於馬背之上,兩者根本便不在一個檔次上,如何來比?”


    我笑道:“這便要看於將軍幫不幫忙了。”說罷我便離開軍校。


    以於禁之聰明,自會明白我的意思,遼東騎兵的戰法與鮮卑相類,我下一步的作戰方向一是匈奴二是曹魏,都可以遼東騎兵為操演對象。而於禁恰恰多次參予北伐之戰,了解鮮卑、烏丸、遼東騎兵和虎豹騎的戰法,雖然時間較短,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有辦法的。不過就算他們失敗,我也會把戰馬撥給他們,軍校,那畢竟也投入著我的心血和希望。


    回到長安城中時,李嚴已在宣室等我。我有些奇怪,今天本是休假,這樣的日子他一個人來做什麽?李嚴向我施禮後說道:“陛下,臣有一件大事不敢不報。”


    我斥退從人,道:“坐下說話。”


    李嚴點頭坐下:“陛下,近來臣接連收到舉報,這些舉報皆指向一人,而且所言不似空處來風,臣初時不以為意,然越到後來,便越是吃驚,到後來,竟有驚恐之感,不敢不報與陛下得知。”


    我笑笑道:“不知指向何人,竟讓我的禦史大人驚恐,難道是哪個皇親國戚不成。”


    李嚴道:“不是,這些舉報指向丞相。”


    “什麽?”我吃了一驚,若說旁人,我還信得,可是丞相,他在季漢聲名如日中天,甚至不下於我;他深受季漢兩世重用,為當仁不讓的第一親力大臣;他一心為國,操勞不休,他事必恭親,清正謙潔,他是季漢真正的支柱,是我成就大事的最重要的一環,怎麽會有人來舉報他?舉報人沒有長腦子不成?


    我正色道:“凡事皆要證據,若因無源之風而疑忌大臣,豈不令人寒心,你便是因這些沒有來由的舉報來見朕麽?”


    李嚴坐正了身子,說道:“陛下,禦史台為天子耳目,糾舉百官,推鞫刑獄,丞相為百官之首,職責雖重,亦為禦史台監察範圍之內。孔明雖為陛下之師,但陛下乃季漢之天子,安可以私情而廢公義,重丞相而輕禦史,如此,則陛下設禦史台何用?”


    聽李嚴指責,我隻得說道:“正方言重了,朕隻是有些吃驚,絕沒有輕視禦史台的意思。但你單獨來見朕,不會隻是因一些風聞之事吧。”


    李嚴從懷中取出一卷細帛,交於我手,打開看時,卻是卻是一張目錄:“一、彈諸葛亮把持朝政,結交大臣事;二、彈諸葛亮私設曹椽,意圖不軌事;三、彈諸葛亮蠱惑帝君,更改祖宗成法事;四、彈諸葛亮濫用職權,私建部曲事;五、彈諸葛亮縱容親屬,欺壓良善事;六、……”


    李嚴站起身,搬動身後的一大堆書簡、紙張、帛冊,道:“這些皆是原件,筆跡並非一人所為,而且其言每每事實清楚,有些竟是我也不知道的,故微臣不敢隱瞞,特來報知陛下。以‘彈諸葛亮私設曹椽’為例,諸葛亮在丞相府下設立知聞所,又在各地設下機構,其人員秘密不與人知,而花銷頗巨,近年所費,幾乎可以裝備一支五千人的部隊;而‘彈諸葛亮把持朝政,結交大臣事’指出,諸葛亮在朝堂上一人獨大,一語所出,眾人景從,上至大將軍,下至小小郎官,皆唯唯而矣;‘彈諸葛亮縱容親屬,欺壓良善事’,則有人在漢中大肆收買土地,下麵屬員報知微臣,其人竟是孔明的族弟……”


    聽著李嚴的話,我先是極為吃驚,因為每一件都有模有樣,不由人主不動心。待得細細翻揀,卻發現這些奏章雖然表麵看起來危言聳聽,其實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東西。


    說孔明結交大臣,把持朝政,雖然孔明為百官之首,以其能量和官位的確在朝中一言九鼎,舉足輕重,但他的忠心我卻是深知的。在曆史上他一人任丞相錄尚書事,假節,更領司隸校尉、益州牧之後,依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何況如今;至於說他私設曹椽,建立知聞所,其實那是我的授意,此所的作用是收集魏吳各處的消息,旁人自然不會知道其中的秘密;至於蠱惑帝君,更改祖宗成法,所指自然是更易察舉之製,那分明是我與他共同所為;至於他私建部曲更是胡說八道,那裏麵把虎步營,乃至薑維的雛虎營都算成了孔明的私兵;不過,這個孔明的族弟又是何人,怎麽會以孔明的名義在漢中並購土地?


    此時我的吃驚,不僅在於此文所彈的內容,更在於是誰寫了這些東西。我對李嚴說道:“這些東西,便留在朕處。關於收並土地一案,你派人徹查,若果有此事,則一定嚴辦;若與丞相無關,也要還丞相一個清白。此事事關重大,必須保密,你知,朕知,不可傳於他人耳中,否則的話,朕容得你,國法也不能容你。”


    李嚴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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