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世上沒有神


    廖立道:“陛下所言極是,司馬懿這幾日情形怪異,說不定真的在謀劃此事。此人用兵,有如天馬行空,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確可畏可怖。我軍與他交手幾個回合,竟處處被動。不過,司馬懿相比季漢,卻有著幾大缺限,其一,他之兵馬不及我季漢精兵;其二,他手下能人雖多,但平均水平卻不及我季漢,其軍伍之中,誅一將則全軍皆亂,我們有大量中下層軍官在,如臂使指,指揮如意,就算遇到風險,也可抵禦;其三,他眼下沒有援軍,而我軍尚有匈奴可以支援。何況,我季漢李嚴、魏延兩位將軍亦是非比等閑,他們久經戰陣,經驗頗豐,不至於輕易中計。而且,若是他們當真已經亂了,決定快馬返回,隻怕早就與司馬懿打起來了。而到現在沒有消息,以臣看不是被司馬懿聚殲了,而是他們收到了陛下的提示,在有條不紊的返回。從另一個側麵看,護匈奴中郎將李昴、解憂公主關鳳就在左近,他們回來遠比李嚴快得多,可是他們眼下也沒有歸來,隻怕他們見魏軍勢大,以他們一軍無法解圍,所以去聯絡李嚴等人去了。此三部匯合,正是一個亂局,司馬懿若當真與曹肇前後包圍攻擊我軍,李昴卻也可以在司馬懿背後下手,勉強可維持不勝不負之局。”


    他所說的,倒也有道理,李嚴畢竟也被孔明推許過才智不下於陸遜的,就算沒接到我的傳書,應該也不會輕易被司馬懿包了餃子。我想了想:“那我們探察一下司馬懿是在還是不在。”


    “陛下,您是想乘機衝出包圍,回到河西麽?”


    眼下有三條路。一是衝出包圍,回到河西的沙南,這無疑是最安全的一條路,廖立也希望我走這條路;二是向東衝擊,破開包圍,以禁軍的力量衝擊司馬懿地後路,直接投入戰鬥,這條路的確有可能成功。而且隻要成功,就會給司馬懿帶來致命的打擊,讓他無法在北疆立足,但是,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這條路也太危險了,若是司馬懿已經擊敗了李嚴等人,我再放棄城池。勞師遠襲,正是自己送入老虎口中,若是放在以前我沒有稱帝的時候,我或許會賭上這一把,但是現在。我若當真這樣,隻怕廖立敢命令黑塞把我綁起來送回長安去,我的安危,重於一切;當然還有第三條路。就是哪裏也不去,留在這裏等消息,把希望寄托在李嚴等人的身上,相信他們不會有事--


    “廖大人,朕打算留守在這裏。”看著廖立的吃驚地麵容,我把心中的打算合盤托出,“這樣的話,由於最後一次聯係告知李嚴朕在這裏。所以他們的一切行動方案都是根據這個來製定的,朕不離開,不會打亂他們的部署。而且,朕不過黃河,黃河之東的季漢軍兵就會放下心來,不會有任何的慌亂。若朕先走了,隻怕會影響軍心。”


    廖立急了:“陛下,若是李嚴當真敗了。陛下可就危險了。”


    “危險。逃過黃河就不危險麽?黃河之西,沒有季漢地精兵。若把人馬丟在黃河之東。朕就是季漢的罪人。越是危險的時候朕越是不能輕動!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是,可是……”


    “廖大人是不是想要護朕周全?那朕正好有個想法,要廖大人來實施。廖大人可還記得我在朔方慕了數萬新兵?”


    朔方之變,靈兒以身相護,救下十萬漢民。我到朔方時,曾對劉木兒交待,讓他在漢民中選擇精壯的加入軍隊,練兵,以備日後鞏固北方四郡。此事我曾告知廖立,他自然知道。


    “陛下難道想用這新兵做戰?”這些新兵隻怕連隊列都走不齊,武器裝備也不足,若要出戰,簡直是笑話,難怪廖立吃驚。


    “當然不是,朕想讓廖大人扮一回稻草人,嚇一下司馬懿這隻鳥。”


    廖立抬頭望我,聽我的下文。


    “渭南一戰,曹魏大敗,時隔不幾年,想來司馬懿還記憶猶新,若是他知道先生引兵前來北疆,他會怎麽做?”


    “若是當真有數萬兵馬,而且丞相歸來,不,就還是眼下這些人馬,有丞相指揮--陛下,臣這話放肆了--也不懼司馬懿。可是,丞相眼下還未歸來,北疆隻怕力不能及。”


    “是。丞相沒有歸來,但是司馬懿不知道他地行程,朕想讓你假做丞相,打著丞相的旗號,引這幾萬新兵前來沙南,嚇一嚇司馬懿,把他嚇走就成。當然,若用不上也沒有關係,定襄初定,由於戰亂,地廣人稀,隻要司馬懿一離開,定襄便入我手,這些人正可移居定襄,亦兵亦牧,代守邊郡。”


    廖立終於釋然:“陛下好精的打算,嚇走司馬懿,就手解決了朔方城人太多的問題,利國利民。臣實不及陛下深謀遠略,想不到月前陛下就埋下了一支奇兵。”


    我嚴肅起來:“廖大人,這支奇兵,是朕最後地力量,也是無可奈何時才能用的一支力量。他們不能當真用於征戰。若當真河東之勢已不可為,我全要靠你來解圍,扮丞相扮得象不象,能不能嚇走司馬懿,全在廖大人了。”


    廖立向我深施一禮:“陛下,臣就算是身被萬刃,也誓要完成陛下的囑托。”


    我點點頭,與他共同商議,探察司馬懿是否引軍離開和廖立的破圍將同時進行,我將再次引全軍衝陣,以試探魏軍虛實。隻有這樣的力量,才能試出司馬懿的兵力情況。若是司馬懿不在,他們肯定會拚命的來阻止我逃走。我會全力拚上一拚,若他們實力足以對抗我,我就把他們吃掉,再去攻打司馬懿的後隊,若是他們能阻止我。那廖立就乘機離開,若是還如前次那樣直接會遍曹營眾將,司馬懿主力皆在,那我和廖立就還老老實實在城中待著,等季漢援軍前來就是了,隻要李嚴魏延兩軍沒有損傷,我眼下是不怕耗下去地。


    我喚來普法,他此時傷早已養好。如果確定廖立離開。他將親自帶一支三百人的白耳精兵護送,一定要保證他地安全。


    普法對我說,就算沒有任何牽製,他也有信心破開魏軍的營帳,帶廖大人出去。


    最後我問廖立:“大人暈血的症狀如何了?”


    廖立道:“這七八天天天看血,習慣了。”


    我大笑。


    。。。。。。。。。。


    司馬懿,你的算盤是怎樣的?讓我來試一試。站在城頭之下,我望著城下的魏營。又看看城中整裝待發地楊任地北軍和李氏兄弟帶領地白耳精兵,親自擂響了進攻地戰鼓。


    東門開放,漢軍將士如同開閘洪水一般湧了出去,魏軍填平的護城河給了我們極大的方便。他們直接麵對曹魏的營壘,飛出的鉤鎖將拒馬拉倒。漢軍冒著猛列的箭雨衝入魏營。


    “敵襲!敵襲!”魏軍驚叫著,有些混亂了。司馬懿小看我了,他沒想到我會這樣拚命的攻擊,所以他必定要付出代價。


    就在魏軍與季漢軍馬接戰地刹那。我就發現了,魏軍在城門處安排的防守力量雖強,鋒麵卻極窄,果然魏軍城外兵力不足。猜想證實了,我心竟然是一陣激動。無論李嚴那裏如何,我這裏肯定可以打一個勝仗了。


    沒有人是神,司馬懿怎麽樣?就算先生還有敗在郝昭手裏的時候!一個神話破滅的刹那,我竟然不是興奮。而是有些失望。或許,我有一種英雄情結吧,而我一直以來,總把自己看做隻能遙遙眺望他們的普通人--其實,他們也不過就是普通人吧。


    季漢人馬在經曆最初地僵持之後,白耳精兵和北軍就像張開雙翼的鷹隼急不可待地撲向草叢中的獵物,他們在我的指揮下,避開魏軍正麵地阻擊。從兩側衝入了大部分空空蕩蕩的魏營。在密集的戰鼓聲中展開了屠殺。楊任冒著箭雨攻在最前麵,長槍揮動有如電光。李氏兄弟有如下山的小虎。凶悍的攻勢使敵兵紛紛丟下武器掉頭逃走。我在城頭用旌旗指揮著他們對敵縱深向心突擊,沒過多一會兒,李氏兄弟和楊任又在混亂的戰場中心匯合了。


    一座又一座的空營被點燃了,盾牌的天棚被衝得七零八落,魏軍在亂糟糟地戰場上暈頭轉向地到處亂撞,就像一群沒頭的蒼蠅,我看出,魏軍總共不過五千人,他們兵力和戰力遠不及我軍。這時,城門處那隊堅強的人馬在這種情況下也迅速退卻了。我大膽的指揮城下的人馬重新散成兩路,李氏兄弟向敵人的縱深突擊,楊任則向敵人隊列的側後包抄。這場廝殺已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喊叫和拚殺的聲音漸漸稀疏,站在城頭俯視,戰場上到處是死屍,還有數不盡地兵器鎧甲被丟棄在路上亂。敵人潰敗隻在傾刻之間了。


    我沒有想到這場攻擊會這樣順利,季漢白耳精兵地戰力連我自己都吃驚,在城頭占優勢也就罷了,可在野戰裏,一個戰鬥小組強以輕易擊潰兩三倍的魏軍,我在心底裏讚探著,雄兵啊,這才是真正地雄兵啊,而這樣一支雄兵,卻是從我手中練就的。我感到極大的自豪。


    既然是這樣,那就執行第一套方案,全殲城外魏軍!


    我下令普法護送廖立迅速離開城池,向西前往沙南,自己依舊指揮。心下卻在想,眼下城下引軍的會是誰呢?若是鄧艾就好了,我一定活擒他。


    這時,戰場上發生了變化。突然,敵軍中闖出兩人,我眼尖,一眼認出,那是司馬望和閻煥。原來,司馬望中毒未愈,閻煥前幾日被全身燒傷,也在靜養。司馬懿覺得這司馬望頭腦較清楚,派他做疑兵比較放心,而這兩人的身體都不適合跋涉,所以留他們兩人在此。此時這二人都已是狼狽不堪。司馬望隻頂了個頭盔,身上還是文士打扮。而閻煥身上則還纏滿了繃帶,連匹馬都沒騎,燒傷給他帶來極大影響。我揮動令旗,指揮漢軍向他們包圍。此時,兩名白耳精兵發現了他們,挺矛策馬衝上前去,閻煥就地一滾。一刀斬在其中一騎的馬腿上,將騎士掀了下去。閻煥衝將上去,一刀將落馬的白耳精兵刺死。另一名白耳精兵挺矛去刺,被他劈麵將環首刀擲去,正中麵門,倒撞下馬。我的白耳精兵與父親時又有所不同,他們可真正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每個放出去都是百人將以上的角色。又配合默契,有八陣圖為輔助,此時竟被他連殺兩人。旁邊人見到這一幕,又有八名白耳精兵圍了過去,隱隱已成八陣之勢。閻煥奪過一匹馬。精神大振,將環首刀舞成一團白光,突然撲入,乘陣勢未成。再次連殺五人。剩下三名精兵竟然不敢相逼。


    我見狀大聲吼道:“傳令下去,誰能誅殺司馬望與閻煥,一律賞百金,升三級!”


    城下諸軍齊聲大喝:“誅殺司馬望與閻煥者,賞百金,升三級!”


    眾賞之下,必有勇夫,漢軍本就氣勢不弱。此時更是聲勢大震,一齊向他們湧去。司馬望當機立斷,根本不做反擊,與閻煥兩人轉身便走。


    我哪裏肯放他們走了,下令急追,一時又想起司馬懿夜裏圍我地事來,當下立即指揮一隊輕騎超近路加速前行,超到魏軍前麵。圈住他們。擠住他們,就算是沒辦法阻住。也不能讓他們順利的走大路。同時後軍死死的咬住他們,拖住他們,一口口把落隊的人吃下去。


    白耳精兵的追襲令魏軍吃盡的苦頭,在狂奔出十裏地之後,魏軍與漢軍白耳精兵的差異完全顯現出來。一則季漢軍隊的素質要比魏軍高上一段,二是魏軍多配地是沉重的鐵甲,而季漢則以輕便的藤甲為主--這當然不是為了節約,事實上,為了打造這些藤甲,花費的力氣遠在同樣的一具鐵甲之上,藤甲軍的甲胄,再加上季漢的防火措施,哪裏是那麽容易成形的。


    終於,魏軍被我們逼上了絕路,被擠在一處懸崖上,再也無路可逃,原來地五千多兵也隻剩了不足一千人。在包圍圈裏是一群絕望而沉默的可憐人。他們一個個衣衫破爛,棄甲丟盔,為了逃命,他們有大半人連兵器都丟掉了,否則根本逃不到這裏來。


    我在八陣的護衛之下,走上山來。司馬望和閻煥的最後一麵,我是一定要親眼看到的。閻煥矗立在殘兵地陣頭,披頭散發,已換用左手持刀,右臂不知什麽時候被傷到了,垂在一邊還在淌血。由於燒傷,身上一條長長的繃帶,裹的有如粽子。模樣要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而司馬望則臉色發青,胸前噴濺著幾灘血漬。他中毒之後,本已極弱,此次拚命奔逃,更是元氣大傷。若再奔逃,不用人動手,他自己就得倒斃了。


    大約是見我的麾蓋來到了陣前,對麵地敵人一陣騷動。我縱聲道:“阿望,你我自幼相識,一師之徒,可是你屢次害我,傷我大將,害我百姓,今日你被困險地,身臨絕境,更有何話說?”


    司馬望緩緩起身,向我走來,平靜了好大一會兒,這才能說出話來,喘息說道:“阿鬥,你我兩國交戰,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不錯,我曾數次進攻於你,也曾殺你大將,殺你百姓,在長安城外,我甚至以百姓性命相要脅,逼你投降。這是你我之命,今日我被困於此,隻怪我一時大意,未料你突然發瘋,也沒甚多說的。我之首級,你盡可取去,何必多言。”


    看著阿望,我一時百感交集,與他之間的一件件事湧上心頭。能把他逼到絕地,是我日思夜盼的,但這樣就把他逼到絕地,卻也是我沒有想到的。


    想到幼時一起偷桔子的情景,一句放過他就在口邊,我險些心軟說出。可是,我們之間的大仇,又怎能不雪,他在敵營,我又怎能縱虎傷人。


    “阿望,是非對錯,恩怨情仇,朕也不說了,你自盡吧,朕放過你手下的性命。”


    司馬望放聲大笑,血順著他地口角湧出:“想不到,你小時就傻,到現在還是那麽傻,傻的可憐。我真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我這樣的聰明人,卻一切沒占到你的便宜!蒼天不公,你憑什麽當皇帝?你不就是有個好爸爸麽?算了,事到如今,一切都不用說了,我已身中巨毒,性命隻在傾刻之間?或許,世事真讓那個老不死的崔州平猜對了,我殺人過多,難得善果。但是,死後有季漢君主為伴,我知足了。”


    “什麽?”我不由一驚,他在說什麽胡話?


    “你還是傻啊,居然為了報仇,舉全軍之力與我相拚,若是你隻求逃走,我又怎能攔住你?可是現在,你雖然吞了我五千人馬,可你自己損傷也不會低於三千吧,你總共也不過七八千人,這下損傷一半,還拿什麽來抵抗我的叔叔,告訴你一個消息,我不怕你知道。我叔叔已誅殺了李嚴和魏延,正向此處趕來呢!”


    聽著他的話,我已是臉色鐵青。我把手一揮,眾軍圍上,司馬望橫刀自盡而亡。魏軍俱各伏地投降。隻餘閻煥一人。


    我說道:“你家與朕累世之仇,眼下你又欠了朕幾筆血債,朕不會讓你自盡,你過來吧!”


    閻煥此時身上燒傷嚴重,身上兵器也隻餘一口環首刀,難有相拚之力,他後退幾步,來到崖邊,高聲叫道:“劉阿鬥,你想抓我,想瞎了你的眼,我一定會報仇地!”說完一翻身,竟從崖上跳了下去。


    我想不到他也自盡了,不由感歎。卻聽追上前地李晟叫道:“這裏掛著條繃帶!”


    我大叫道:“斬斷它!”


    可是已經晚了,閻煥已靠著身上的繃帶掛下了最險地一處,我趕到崖邊時,隻看到一條斷帶隨風飄遠,而閻煥卻站在穀底抬頭向我大叫著什麽。崖高風大,人聲嘈雜,我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他已經一轉身,消失到樹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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