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要跟我一起去倭國?”


    魁首書肆裏,楚凡眼睛都瞪圓了,劉仲文提出的這個要求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嚷這麽大聲幹嘛?”劉仲文環顧了一下書肆裏注目著自己的顧客和夥計,趕緊一把拉著楚凡往外走,低聲埋怨道。


    等到了外麵,楚凡從夥計手中接過了走騾的韁繩,劉仲文也牽來了他的馬,二人卻也不上馬,就這麽步行往南門而來。


    到了大街上,劉仲文這才對楚凡細細分說道,“俺在家裏,除了跟老爺子置氣,啥也幹不了,還不如出去闖蕩一番……再者說,你孤零零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兒,俺也不放心!……俺們雖不是親兄弟,可比親兄弟還親!俺跟在你身邊,心裏也踏實一點。”


    “……你不是一門心思要去投軍嗎?怎麽突然改主意了?”楚凡當然巴不得這位發小跟自己一塊去,劉仲文那身手,等閑三五個人近不了身;可他也知道自己這位發小的誌向,所以有些奇怪地問道。


    “嗐!這事兒就別提了,但凡能走,俺早去往關外了,一刀一槍博個封妻蔭子……俺爹盯得緊著呢!”劉仲文說完歎了口氣。


    “……你該不會是想拿跟我跑海貿這事兒當幌子,出了海就直接往寧遠去吧?”楚凡疑惑地揣測道。


    “嘢,這倒是個好辦法!”劉仲文眼睛一下亮了。


    楚凡後悔地直想抽自己嘴巴,黑牛自小便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沒事兒自己提醒他幹嘛?


    再說寧遠那地方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所謂關寧鐵騎,是大明朝最後的倚靠,無論是殺韃子還是平定流賊都少不了他們。這黑牛要是貿貿然加入進去,搞不好就得死在韃子的鐵蹄或是流賊的鋒鏑之下,身為發小,楚凡當然不願意他以身犯險,所以他翻了翻白眼道,“黑牛,送你一句話,老鱉嗅鹹魚。”


    “啥意思?”劉仲文還沉浸在投軍的美夢中,沒反應過來。


    “休想啊!”楚凡惡狠狠地喊了一聲。


    “為啥不行啊?”劉仲文苦了臉,可憐巴巴地問道。


    “你跑不掉就想拿我當幌子?日後你爹問起來,我該怎麽回答?要是你在戰陣中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臉見你爹嗎?……切!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什麽!”楚凡有點兒怒了。


    看到楚凡真生氣了,劉仲文趕緊低聲下氣地賠不是,賭咒發誓自己再不會有這樣的念頭,楚凡這才鬆了口,“你要真想和我一起去倭國,就好生同世叔還有嬸子說清楚……這海上風高浪急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誰能保證不出意外?……再者說了,你哥已經外出遊學了,你爹媽麵前就剩你一個了,你真忍心扔下他們遠赴倭國?……父母在不遠遊敢情你不懂?”


    “俺爹倒也罷了,俺娘還真有點放不下……”劉仲文嘟噥道,突然反應過來了,“不對呀,你說父母在不遠遊,那你怎麽忍心扔下嬸子去倭國?”


    楚凡又好氣又好笑,伸手給了他一個暴栗,“我這不是被王廷試逼得嘛!”


    劉仲文摸了摸額頭,尷尬地笑道,“哦,對,俺把這茬兒給忘了。”


    說完他又苦了臉,“可你讓俺跟俺爹媽說清楚,哪兒說得清楚呀……俺爹已經半個月沒跟俺說過話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出了登州南門,楚凡看了看遠處的劉府,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可幫不了你了……總之你要跟我一起出海,世叔和嬸子不點頭可不成!”


    “要不你幫俺跟俺爹說說?俺爹這幾天飯桌上老誇你,說你少年老成心思細密什麽的。”劉仲文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熱切地望著楚凡。


    聽到劉之洋的這個評價,楚凡也不免有些飄飄然,不過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對劉仲文說道,“你自己先去和你爹媽說,實在不成了我再幫你。”好歹這是人家家務事,自己貿然出麵的話,豈不弄成了自己慫恿的了。


    說完楚凡翻身上了騾子,居高臨下對苦著臉的劉仲文說道,“對了,還有個事兒,後天我要去張家灣進貨,你幫我問問你爹,可有船去往大沽口?”


    劉仲文聽完拍了拍胸脯道,“這事不用問俺爹,俺就能給你安排了……後天一早你隻管來守備營就是了。”


    楚凡想想也是,這個時代的軍隊,和將領的私產差不了多少。劉仲文身為守備官的二公子,安排艘船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想明白了楚凡衝劉仲文一抱拳,“那就先謝謝啦,黑牛。”


    劉仲文無所謂的揮揮手,“自家兄弟,這麽客氣幹嘛。”


    目送楚凡施施然遠去,劉仲文心中卻是充滿了羨慕。


    劉之洋把他這個二兒子盯得太死,在登州城裏怎麽折騰都成,想要出去,沒門!


    他也曾經試圖逃跑過,可別看守備營裏那些千總把總平時跟他稱兄道弟,說到這事兒一個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水路不成那就走陸路吧,也不成!


    半年前他悄悄收拾好行囊,準備從陸路去往北直隸,結果才剛剛跑到招遠,就被他爹的家丁給攆上了,拖回家被他爹一頓暴揍,饒是他鐵打的筋骨,都被揍得十來天下不了床。


    從那以後,他就絕了逃跑的念想。


    當他聽說自己的發小慘遭家變,被逼著跑海貿時,除了滿滿的同情外,不免也頗為羨慕楚凡——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四處遊曆了。


    所以他才想到跟楚凡一塊出去闖蕩,對他而言,能擺脫他爹的監視和控製就是頭等大事。


    可一想到劉之洋那張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臉龐,劉仲文又蔫了,沒精打采地認鐙上馬,慢吞吞地朝劉府而去。


    騎上了馬他才驚覺,現在的楚凡比起以往來,確實是大大不同了。


    以往的楚凡,話不多,也沒什麽主意,大多數時候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像個小尾巴似的,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大哥當得名副其實。


    今天怎麽了?以前的小跟屁蟲怎麽反過來把自己訓得一愣一愣的!


    到底誰才是大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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