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子口村,楚家新宅。


    前院已經大變樣,17名重傷員被送進來後,這裏更像是個野戰醫院。


    為了救治傷員,除了靈虛子外,楚凡又從登州城請了三位擅長治療刀劍傷的大夫,就住在內宅的東廂盯著瞧病。


    其他人楚凡也還罷了,豆豆是他最擔心也最渴望救回來的,這個還不滿17歲的少年肩上中的兩箭也就罷了,胸口那一箭著實凶險——從寧遠回登州這兩天兩夜裏昏迷不醒,一直在咳血,嘴唇白得像死人般嚇人。


    一上岸楚凡就火急火燎地往登州趕,除了請大夫外,他還把首飾匠給請來了,花了倆時辰弄出了兩支空心針頭——純金打造!沒法子,隻有黃金的延展性最好。


    有了針頭,輸液管楚凡也找到了替代品——魚腸。


    魚腸和針頭都用蒸餾過的高濃度燒酒洗幹淨後,楚凡直接把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動脈,另一頭紮進豆豆的靜脈。


    他估計自己應該是o型血,不過即使不是也沒辦法了——豆豆失血太多,再不輸血的話必死無疑,還不如賭一把。


    不過從豆豆輸血後的反應來看,楚凡還真賭對了——看不出豆豆有什麽不適,嘴唇反倒隱隱有了血色。


    有了血就算把豆豆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了,但他那已經開始化膿的傷口仍然讓楚凡揪心不已——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傷口感染是最大的殺手!


    為此楚凡一直守在前院不敢離開,就連登州兵備道派來請他去議事的小吏都被罵了出去,“老子得照顧兄弟,沒工夫伺候!”


    經曆這次的生死一線後,楚凡看得更開了,什麽官場什麽應酬什麽敷衍統統他媽滾蛋吧,真要惹急了,老子還就扯旗反了他娘的!


    有這幫兄弟在,登州算個屁——寧遠那些和韃子交過手的三千亂兵都被打得抱頭鼠竄、哭爹喊娘。登州這些戰場都沒上過的營兵楚凡還真不放在眼裏。


    而且他也算對得起兵備道了——“金鳳”號一艘船就已經夠把他和甲字哨送回來了,剩下三艘船還讓他們去天津繼續運糧,還要怎地?


    又守了豆豆一天一夜,看著靈虛子他們把豆豆最大那個傷口的腐肉剔幹淨後。熬得兩眼通紅的楚凡才在柱子的催促下回了西廂房休息。


    剛睡了倆時辰,楚凡就又醒了,這次是閑茶把他叫醒的——牛島的信到了,小丫頭見內容實在太過驚心,不敢耽擱。


    看完信楚凡一下陷入了沉思。


    信是陳尚仁和淩明、孫和鬥乃至陳富貴他們商量著寫的。在寫到癸字哨被捕以及工匠們不敢出戰時,用了“實乃畏懼王法”這樣的字眼。


    這讓楚凡昨天還堅定的信心頓時動搖了——僅僅是對抗朝鮮這麽一個大明的藩屬都會讓人畏縮不前,要真是對上了大明官府……


    楚凡不敢想了!


    這幫兄弟在麵對海盜、麵對土匪、麵對亂兵這些王法之外的人時,表現出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戰而勝之的決心;可當他們麵對朝鮮官兵這些代表著王法的人,表現竟是如此的大相徑庭——居然是不戰而降!


    這讓楚凡想想都不寒而栗!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現在看來,他對這個時代的很多深層次的東西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深受理學荼毒的底層人民,寧願餓死也不敢起來造反,這讓來自未來的楚凡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得不接受!


    經過長時間的深思熟慮之後,楚凡最終決定,穩妥為上,先易後難。


    首先是牛島基地。現在看來,要想保證牛島的安全,僅僅固守是不夠的,必須要擴大防衛範圍——如果在牛島的對岸自己有據點的話,類似這樣的偷襲就不可能發生了。


    再者說了,這次濟州島的旌義縣不聲不響就勾結章魚海盜偷襲自己,這口氣楚凡怎麽都咽不下!


    同時。利用朝鮮官兵來讓自己這些手下逐漸淡化對王法的畏懼也是個好辦法!


    一箭三雕的好事上哪兒找?


    楚凡很快便決定了,帶上沈騰的庚字哨和陳二蛋的丁字哨前往牛島,收拾旌義縣順帶搶占牛島對岸——甲字哨這次傷亡太慘重,得留在登州這邊修整。而且煙廠也確實需要守衛。


    其次是登州官場這邊,還是不能翻臉,該敷衍的得敷衍,該應酬的得應酬——其他且不說,光是沙河兩岸的這些流民,沒有登州官場的默許。自己想要弄人走根本不可能。


    不過家不能再安在這裏了,必須把張氏和閑茶以及三叔一家送到牛島去。


    最後便是煙廠了。


    這次牛島的來信可沒少發牢騷,說什麽遇襲當天就給六大家寫了求援信,結果到現在連一片帆都還沒見到雲雲。


    楚凡想想也正常,他和六大家雖然有個聯姻的名義在,可說到底還是利益的結合——自己承諾給六大家提供仙草卷煙,幾個月過去了連一條都沒送過去,人家心裏沒疙瘩才怪了。


    而想要通過仙草卷煙籠絡住六大家,這登州煙廠就不能出差池,必須牢牢攥在自己手裏。


    他正想著呢,柱子進來了,一臉的喜色。


    “豆豆醒了?”楚凡見狀驚喜地問道。


    “醒啦醒啦!嚷著要水喝呢!”柱子連連點頭。


    楚凡再不說話,起身快步來至前院,果然看到豆豆正微睜著雙眼,虛弱地茫然四顧,看到楚凡眼圈一下便紅了,斷斷續續說道,“公子……俺對不住你……俺沒用……護不了你周全……還要你給俺過血……”


    楚凡被他說得鼻子酸酸的,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道,“還要怎麽才算周全?……傻孩子,你做得很好!”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站著的柱子,還有旁邊那些傷兵,提高了音調,“兄弟們,你們做得很好!都是好樣的!……三千亂兵呀,被你們百多號人就打垮了……還要怎樣!天底下還有誰能做得到?!”


    聽他這麽說,柱子臉上愧色一下湧了上來。


    楚凡知道他是在為自己的指揮失誤羞愧——還在船上時柱子以及三名隊長就把此戰的經驗總結寫出來了;其中都提到了兩點,一個是第一輪擊潰亂兵後沒有追擊,另一個則是第二輪亂兵進入三十步範圍後沒有及時下令投擲手榴彈。


    兩條都與柱子的指揮有關,柱子自己也認識到了,這兩天正為自己害得這麽多兄弟傷亡而後悔羞愧呢。


    “柱子,別苦著個臉,”楚凡想了想,安慰他道,“誰都不是天生就會指揮打仗的……你是第一次獨*立指揮作戰,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當然還得多學多琢磨,多聽大家的意見……錯一次不要緊,不能錯第二次!……慢慢你就能積累出經驗了。”


    他這番話讓柱子明顯放鬆了不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且不說楚凡幫柱子總結經驗,此刻,遠在六百裏外的寧遠城,一場關於楚凡的爭論也在進行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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