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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灣子口村私港外,三艘福船已經從寧遠返航,和“金鳳”號一起靜靜地泊在起伏的海浪中。


    葫蘆口附近,又一次聚集起了數以千計的人群,正在庚字哨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登船。


    相比第一批流民,這次規模更大,成分也更複雜了——雖然仍以遼東流民為主,卻也多了一些山東本地人。


    這都是楚宏的功勞,畢竟他是楚氏宗族的族長,說話分量要比楚凡重得多。


    這是當初楚凡答應救楚茂的條件之一——楚宏幫著張羅一些本地人去牛島,比如楚氏宗族那幾個一輩子沒考中秀才的老童生。


    這是因為遼東流民裏麵幾乎沒有讀書人,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屬於珍稀物種,即便流亡也很容易投親靠友,實在不行教書也能糊口,所以楚凡要想為牛島的小學校找老師,隻能靠楚宏了。


    這幾位老童生同樣在教私塾,如果不是楚宏做工作的話,楚凡花再多的錢估計也請不動——讀書人都清高著呢,寧願在登州守著一個月不到二兩銀子的私塾,也不願到什麽牛島去領每月十兩的“教師工資”。


    當然,更多的還是遼東流民。


    這一次招人,楚凡更加注重的是有沒有孩子。


    一來,孩子是牛島的未來。日後的各種作坊和工廠需要大量經過教育的人才和勞力,教工匠們識字不過是權宜之計,真正的根本,還是得從孩子們抓起——接受了係統教育的孩子們才是未來研究機構以及工廠的核心骨幹。


    二來,有孩子牽掛的人才會定心,為了孩子也不會輕易放棄牛島的優厚待遇。


    所以這次楚凡幾乎是將沙河兩岸有孩子的人一掃而光——千餘人裏麵,孩子就占了將近三分之一,整個葫蘆口在孩子們的嬉戲中一下變得熱鬧無比。


    當然,其中也有另類。


    跛子馮便是最明顯一個:他的腿被韃子的馬踩斷了,眼睛也被打瞎了一隻,沒有勞力所以找不到掙錢的營生。以前隻能靠著嘴皮子還利索,拄著根竹竿到處唱蓮花落要飯!連他自己都鬧不明白,為什麽沈騰會專門跑到沙河來招他——當然還有幾個和他一樣被韃子禍害慘了的人。


    疑惑歸疑惑,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跛子馮卻是絕不會放過的——每月一兩四錢銀子的月餉。跛子馮當時激動地差點沒暈過去,拉著沈騰一個勁兒地問真的嗎,直到後者發脾氣說再問就不要他了這才住嘴。


    連家都沒回,跛子馮以及其他幾個和他差不多的人便跟著沈騰到了私港這邊的葫蘆口。


    到了這兒之後,跛子馮才知道。自己要跟的老大不是沈騰,而是這個長得獐頭鼠目的叫做張小乙的人。


    沒錯,正是之前想要單飛的張小乙,他在蓬萊縣的大牢裏足足蹲了倆月。


    總算他腦筋靈光,知道這世上唯一能救他的便是自己貿然離開的楚公子,所以當他婆娘把話帶到以後,他一絲不苟的照著做了,這才好歹保住了一條小命。


    等到楚凡撈楚蒙的時候,順手把他也撈了出來。


    經過這麽一番大牢裏的曆練,張小乙這下子死心塌地跟定了楚凡——楚宏去張羅灣子口村附近的各色人才。張小乙可沒少幫忙。


    現在楚凡又交給了他一個重要任務,便是眼前這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遼東流民了。


    楚凡的命令張小乙實在搞不明白:把他們每個人在遼東的悲慘經曆編成蓮花落!


    這是要幹嘛?


    張小乙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一點兒都不耽擱他執行命令——公子的用意要是都能被他張小乙猜透的話,那他還至於蹲大牢嗎?


    所以此刻張小乙招呼跛子馮他們席地而坐,掏出紙筆臉上堆滿了笑說道。


    “來來來!每人都先介紹介紹,叫什麽?多大年紀?以往在遼東都幹什麽營生?……”


    就在張小乙笑咪咪套話的時候,一支長龍般的車隊駛入了流民群中,流民們紛紛自覺的閃開了一條道兒。


    車隊領頭的是陸都,他是押送仙草卷煙來裝船。


    當著庚字哨哨長沈騰和船隊負責人楊地蛟的麵,陸都情不自禁的發起了牢騷。“十萬條呀!俺們倉庫都被搬空了!……就這都還差點兒,有一千多條是俺帶著大夥兒昨夜趕工趕出來的!”


    楊地蛟可不管他發不發牢騷,笑嘻嘻的撕開一條卷煙的包裝,仔細打量起來。果然和在椛島見到的一模一樣——他完全沒注意到那倆小字兒顏色的不同,確實,除非很細心,否則很少有人能注意到。


    卷煙裝船的時候,登州城內,楚凡剛從兵備道衙門裏出來。正同送他出來的兵備道拱手作別。


    看著十來個精悍的“家丁”簇擁著楚凡往北門而去,兵備道不禁眯起了眼睛。


    他是接到了薊遼總督衙門的行文,詢問他上次派往寧遠送糧的是什麽人?送糧隊又是哪個營頭的?——袁崇煥終於還是沒能拗過孫元化,隻得發文詢問敷衍一下。


    他敷衍,兵備道卻不敢敷衍,當即派人去把楚凡請來——這次楚凡再沒拿大,來了以後還先為那天的失禮結結實實道了個歉。


    兵備道倒也不計較,隻是把袁崇煥的行文拿給楚凡看,看得後者眉頭直蹙。


    楚凡是打死都不願趟寧遠那灘渾水的,更不願讓袁崇煥知道自己手上有支精兵,而他還真就不是兵備道的手下,對方也管不到他頭上,所以楚凡完全可以不鳥這行文。


    不過該敷衍還得敷衍,所以楚凡給兵備道出了個主意:拖!


    寧遠到登州,一來一回運氣不好就得七八天,再加上書辦小吏的拖延,一封公文有時候走一圈得半個多月;幾封信下來就該到崇禎二年了——袁崇煥的死期便到了,到時候兵備道就不用再為這事兒發愁了。


    至於怎麽拖楚凡沒說——說到推諉扯皮,他連門都還沒入呢,哪有資格教兵備道這樣的老官僚?


    望著楚凡的背影,兵備道不禁疑惑的想到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拖上半年,自見分曉!”——能見什麽分曉?難不成指望袁督師就把這事兒忘了?


    想了想不得要領,兵備道自得搖了搖頭回衙門,自己想辦法推諉。


    朝南門沒走多遠,楚凡就遇到了靈虛子。


    邋遢老道大包小包買了一大堆各色藥材,站在濟世堂正和個偶遇的山民聊天呢,楚凡趕緊讓護衛們上去幫老道拿藥。


    “貧道以後都在牛島了,要找我,坐船來。”靈虛子笑嗬嗬地同山民寒暄完,這才跟著楚凡出了南門,徑直往灣子口村而來。


    走到半路,柱子滿頭大汗的迎了上來,湊到楚凡耳邊道,“公子,海叔他們從遼南回來了。”


    楚凡欣喜地問道,“回來啦?沒少人吧?”


    “不僅沒少,還多了幾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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