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天順帝想的都是利用陳忠賢鏟除淩淵。自來功高震主,他自己深受其害,複辟都這麽些年了,還得受淩淵受陸家轄製。太子平庸無能,憑他是萬萬壓不住淩淵的,一個不好,江山在不知不覺中改了姓。所以天順帝想方設法的要除掉淩淵,一旦淩淵命喪,群龍無首的淩黨內無一人有淩淵之威望可令其他人心悅誠服,必將分崩離析。


    可惜一直以來天順帝都沒找到機會,淩淵行事滴水不漏,政事上找不到把柄,不能名正言順除掉他。天順帝不得不采用暗殺的手段,然而依舊一籌莫展,最後不得不交給陳忠賢去辦。


    其中風險,天順帝自然有數。比起鏟除淩淵,陳忠賢更想除掉得的是太子。然而除了陳忠賢,天順帝想不出更好的人選,旁的人不是能力不夠是膽量不足。


    故天順帝隻能鋌而走險,一邊利用陳忠賢對付淩淵,一邊防著陳忠賢對付太子。


    結果,現實響亮的打了天順帝一個耳光,打的他鼻青臉腫。


    親耕的過場走過以後,虛弱的天順帝被人扶到了岸邊明黃色的華蓋之下歇息。


    內侍李公公恭恭敬敬的奉上茶。


    天順帝有些心不在焉的接過白玉茶杯,那邊怎麽樣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由看一眼陳忠賢。


    一旁的陳忠賢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他也沒得到匯報。不過無論那邊是個什麽結果,自己這邊都得行動起來,錯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等太子繼位,陳家再無翻身之日。隻要太子一死,福王登基,哪怕淩淵僥幸活下來,他也能跟他一搏。


    天順帝忍不住心底的失望,握著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仰頭喝完了杯中的茶,似乎是把這當成了消愁的酒,說來,他也有好一陣沒喝酒,禦醫勸他少喝。


    大抵是太久沒嚐酒味的緣故,天順帝覺得這一入口有些奇怪的口感,很快喉嚨裏火燒火燎讓他無暇細想。


    “咣當”一聲,天順帝手中的茶盞落地。


    嘴角溢出鮮血的天順帝抓著燒灼的喉嚨不敢置信瞪著幾步外的陳忠賢,他怎麽敢!?


    “陛下!”最近的李公公飛撲過去接住栽倒的皇帝。


    陳忠賢突然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刀指向對麵的太子,大喝一聲:“太子毒害陛下妄圖篡位,弑父殺君天理難容!”他若殺了太子,事後皇帝絕不會放過他,所以皇帝也去死吧,天家父子倆正好在底下做個伴。


    隨著他一聲令下,守衛在一旁的侍衛突然拔刀直奔太子。另一些人連忙保護太子,登時不大的地方亂成了一鍋粥。


    皇帝瞪大了雙眼,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他張著嘴似乎想說話卻隻能吐出兩口汙血,緊接著抽搐了兩下後徹底沒了動靜。


    “陛下!”


    “父皇!”。


    太子呆如木雞,直到被陸靜怡用力扯了一個踉蹌才回過神來,驚駭欲絕。


    被人護著撤出混戰圈的鄭嬪摟著福王愣愣的看著場中廝殺,終於消化完皇帝駕崩的這個事實。眼底迸射出奪目光彩,她抱著兒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緊。


    殺了太子,快點殺了太子!皇帝死了,太子死了,她兒子是新君了,死牢裏的父兄也能得救,從此以後她是太後娘娘,她可以把錢皇後千刀萬剮。


    “快啊!太子要跑了!”鄭嬪瞥見太子一幹人等也被護著往後退,頓時心急如焚,伸著塗了丹蔻的芊芊玉指喝令:“誅殺太子,為陛下報仇者,本宮封他萬戶侯。”儼然是把自己當皇太後了。


    尚在禦田裏的文武百官瞠目結舌的看著四周突然冒出來的大隊人馬,不禁嚇白了臉,陛下駕崩了!怎麽可能!


    陸國公一眯眼,森冷一笑,大步往岸上走,蠢皇帝可算是死了!


    #


    淩淵帶著大隊人馬趕到暢春園時,裏麵正值酣戰。


    陳忠賢在朝中經營多年,手握西廠,早拉攏了一批死忠。還有一群支持福王打算撈一個從龍之功的同盟。後來又憑著金龍令忽悠了一群人,這群人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奉皇命捉拿淩淵黨羽的,直到皇帝駕崩,陳忠賢劍指太子,才琢磨過味來,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兒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因此陳忠賢人手不少,陸國公一時半會兒倒也拿不下,戰況正膠著。


    淩淵的到來,霎時打破了場上的平衡。一方士氣大振,另一方頓時萎靡不振,節節敗退。


    見對方來了援兵,陳忠賢心驚肉跳,淩淵來了,那陳鉉呢!


    淩風把陳鉉的人頭扔了過去,陳忠賢一下子癱了,手下趕忙扶住他,不安道:“督主!”


    陳忠賢整個人都哆嗦得厲害,像是空地上的一顆孤零零的老樹,寒風四麵八方的襲來,吹得他搖搖欲墜。他彷佛瞬間老了十幾歲,雙眼爆出,青筋畢露,嘶聲道:“淩淵你不得好死!”


    淩淵麵不改色的迎著陳忠賢怨毒的視線,不得好死的那個人會是他。


    “陳忠賢戕害聖上,栽贓太子,私鑄金令,假傳聖意,罪該萬死。念爾等受他蒙蔽,若迷途知返,可從寬發落。”


    心神大定的太子此刻也揚聲道:“諸位將士都是受陳賊蒙騙才會隨他作亂,若助孤正乾坤誅陳賊,孤可既往不咎!”


    事已至此,到底是陳忠賢戕害皇帝,還是太子弑父,其實他們已經不在意了,他們在乎的是太子應諾既往不咎。


    一個人動了心思,其他人也快了。


    陳忠賢望著倒戈相向的將士,慘然一笑,滿臉的灰敗,整個肩頭都垮了下來,彷佛被人硬生生抽走了脊梁。


    剩下那些負隅頑抗的掀起兩個小浪花之後很快被摁了下去,了無痕跡,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皇親貴胄文武大臣聚在天水閣內,錢皇後放眼看了一圈後問淩淵接下來該當如何?


    淩淵沉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殿下盡早登基。”登基稱帝了才能名正言順的賞罰。


    錢皇後覺得這一刻是她這幾十年來最輕鬆愉悅的一刻。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是太後,從來都不是皇後,哀家一點都不哀!


    太子還有點懵,一時半刻接受不了身份上天翻地覆的變化。在群臣商議善後之時反應也有些慢半拍,索性在場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肱骨之臣,並不需要他出主意,他隻要點了個頭或搖個頭即可。


    大半個時辰後,商量完畢的太子與群臣奉天順帝遺體回宮,靈幡飄揚了一路。


    街頭巷尾也在聞訊後趕緊把新年裏掛上去的紅燈籠摘下來,換成白色的。文臣武將家裏還收到了要進宮哭靈的旨意,頓時忙亂起來。


    淩府自然也得了消息,洛婉兮終於被允許離開暗室。被外頭溫暖的陽光一照,她徒然生出一股重回天日的錯覺來,分明隻在裏麵待了兩個時辰而已。


    可這兩個時辰像是兩年似的漫長,漫長的讓人心驚肉跳,洛婉兮撫了撫胸口,哪怕知道淩淵、陸家人、淩家人都安然無恙,可這裏的心跳還是沒有恢複如常。


    淩淵無礙,那蕭氏呢?


    “大嫂那邊到底如何了?”洛婉兮忙問。


    之前,聽聞蕭氏見了紅,洛婉兮第一反應是前去探望,蕭氏對孩子的那種渴望她比誰都能感同身受,若是有個好歹,她簡直不敢想蕭氏會如何。


    可桃露告訴她,淩淵早上離開前留下話,無論如何都不許她離府,今天外麵不太平。


    洛婉兮猛然意識到今天可能會有大事發生,蕭氏可能是對方為淩淵所設的圈套。淩府銅牆鐵壁,他們進不來,隻好把她引出去,抓了她便可要挾淩淵。


    洛婉兮不想成為他的負擔,遂隻能忍著雙重擔心,躲進了暗室,防止府內還有沒暴的釘子發現馬腳。


    桃露還將計計讓一個身段模樣都有幾分像她的女護衛穿上她的衣服戴上她的首飾坐了馬車趕往淩府。


    “夫人且放心,已經派人去問了,想來過一會兒那邊有消息過來。”桃露安慰憂心忡忡的洛婉兮。


    話音剛落洛府的消息來了,蕭氏雖然摔了一跤見了紅,然幸好她這一胎坐得穩,身子骨又好,遂隻是一場虛驚。


    聞言洛婉兮喜形於色:“那好!”又令桃枝去庫房拿一些阿膠燕窩之類的滋補品送過來,還讓桃枝代表她親自過去一趟以表誠意:“你和大嫂說,眼下外頭還有些混亂,過幾日我再去看她,請她見諒。”雖然大局已定,不過收拾殘局需要一些時間,萬一還有漏之魚,自己出去,難保不惹上事端,所以她還是等混亂徹底平定息後再出門吧。


    桃枝滿麵笑容的應了,重複了一遍之後便告退。


    一樁心事了了,洛婉兮如釋重負,立刻吩咐人把府裏頭鮮豔的東西摘下來,又令仆婦都換了素淨的衣裳,她自己也進屋更衣卸妝。然後靜靜的歪在炕上等著淩淵回家,不親眼見到人,她便不能徹底安心。這會兒洛婉兮差點想進宮去哭靈了,好歹能見見他,不過也隻是想想。哭靈委實折騰人,尤其是在這種天氣裏,她腹中還有個小家夥,可不敢這麽折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dy(5)、hare()、乖寶、好懶、寶心、pd的地雷(づ ̄3 ̄)づ(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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