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章轉折點


    就在陸恒和李壽兩軍對峙,各自虎視眈眈之時,相隔數千步距離,原本廝殺在一處的戰場,卻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


    做為接應者,駱義率領玄武營的兵卒,也從後麵趕了上來,他發現前方的地域太過窄小,不適合兵力展開,就算自己率軍上去幫忙,也隻是混戰一場,不能獲得絕對勝利。


    於是,駱義示意手下的兵卒停止前進,同時把弩床推出,以半月形列陣,兩邊留出狹窄豁口。


    陸石武率領的貪狼營,全部都是騎兵,都是悍不畏死的彪形大漢,以衝陣破敵為主,是七大營中最快銳的刀鋒,而洛義所率領的玄武營,則是步騎結合,更配備有重甲櫓盾鎖子馬還有大批弩床,可以算的上是最厚重的盾牌。


    駱義堅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夠正麵衝垮玄武營的陣式,能夠在玄武營弩床的攢射下不崩潰。


    “陸石武啊陸石武,想不到你小子,也有吃憋的時候啊!”


    駱義一邊幸災樂禍嘲笑著,一邊命令道:“吹號,打旗語,讓陸石武那個禿瓢,率領他的人馬,從我戰陣兩邊的豁口退下,我要讓他看看,我們玄武營是怎麽打仗的,我更要讓他明白,我們玄武營,才是七大營中的最強戰力。”


    “以後,他陸石武在我們麵前,再也沒有囂張的資格了。”


    駱義熱血沸騰,連呼吸都要粗重了許多。


    陸恒組建的七大營,可以說是集大齊帝國全國精銳,在後來的十年間,又經過不停的篩選淘汰完善,每營各有特長,無分上下,但七大營的幾個統領,個個又都是心高氣傲的人物,相互之間彼此不服,在這七個人裏麵,陸石武駱義曹誌三人,可以說是叫板最厲害的,如果不是因為軍規所限,都有可能拉著屬下人馬,找個地方廝殺一場,來分個名次高低。


    軍人,爭搶的是什麽?不就是一個用敵人屍骨,堆壘起來的榮譽麽!


    “嗚”


    聽到牛角號聲,凶獸一樣淩厲揮砍,渾身上下仿佛血洗的陸石武,翻腕一刀,將一名迫身近前的匈奴鐵騎劈落馬下,然後旋馬回身,長刀幻化出一個滴血光輪,護住全身要害,這才回頭瞅了一眼。


    雖然隻是匆匆一眼,但七大營之間,也經常搞個聯合演練什麽的,所以陸石武瞬間便明白了駱義的意思。


    戰爭,就是為了勝利,如果自己不能迅速退出混戰,等駱義以弩床形成的半月戰陣壓迫上來,到時候,萬弩齊放,敵我皆亡。


    此刻,大隊人馬壓上來了,再繼續進行混戰已經沒有意義。


    隻是,實在是有些不甘心啊,拚殺了大半個晚上,卻讓駱義這家夥來摘桃子。


    “撤!撤退!”


    “撤出戰鬥!”


    陸石武扭頭對身後的號兵喊叫道。


    號兵一手提著刀,一手把跨在腰上的牛角號擎起,吹出撤退的短音。


    雖然是混戰絞殺,但做為一軍主將,陸石武的身後,永遠跟著數名護衛號兵,和高舉貪狼大旗的陸新。


    相比陸石武的殺氣騰騰,威風凜凜,掌旗官陸新是所有人中最狼狽的。


    他雖然力大無比,但抱著一個有兩丈多長六十多斤沉的旗杆,絕對不適合貼身肉搏,如果不是因為他抱著的大旗,代表著貪狼營的榮譽,所有的士卒都豁出性命的保護他,雖然穿著雙層鎧甲,恐怕也早就被匈奴人的彎刀給砍死了。


    陸新鼓著青蛙眼,撅著兔唇,頭盔歪斜,肩膀上的披甲也掉了,臉上和身上濺染著濃稠的鮮血,懷中更有一個,不知是誰人的血淋淋的斷臂,舉著大旗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一臉受到驚嚇的神態,好象沒有聽見陸石武命令撤退的話語。


    對於剛剛步入戰場的陸新而言,這樣的慘烈廝殺,地獄場麵,有些超出了他心靈所能承受的範圍。


    夢遊般,陸新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邊。


    “嗚嗚”


    從匈奴人的營陣,也傳來了命令退出戰鬥的號角聲。


    混戰的雙方開始逐漸脫離,一派狼藉的戰場顯露了出來,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倒臥的戰馬,和在血泊中呻吟慘嗥的士兵。


    金帳狼騎的萬騎長圖巴,幾乎把牙都要咬碎了,腮邊的每一根胡須都在顫栗。


    他不甘心!!!


    在萬騎長圖巴的心中,他手下的金帳狼騎,是天下最強大的隊伍,任何一名士卒,都能輕而易舉的殺死十多名漢狗。


    關於十多年前,追殺奔襲穹廬山城陸氏族兵的失敗,那隻是一場意外,再說了,當年的血狼樓班,又怎麽可能有他圖巴勇武睿智呢?


    可昨夜的遭遇戰,卻讓萬騎長圖巴的驕傲,幾乎要崩潰塌陷。


    五千多名金帳狼騎,此刻,還能夠騎在馬背上,退出戰鬥的卻隻有二千來人了,從地上橫七豎八倒臥的屍體就可以看出,大多數都是他的手下,也就是說,接近三千名金帳狼騎的勇士,永遠失去了性命,而敵人呢?殺死的敵人最多才一千多點,這,怎麽可能?


    萬騎長圖巴認為,這是因為昨晚天太黑,在驟然遇襲的情況下,他手下的狼騎都還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而被卑鄙無恥的暗算了。


    萬騎長圖巴還認為,這是因為敵人的盔甲太厚,便是以他的力量,在劈斬了三四個敵人後,也有力竭停滯的感覺,優質的龜茲彎刀上,更出現了米粒大小的缺口,而且敵人揮舞著帶有齒刃的長刀,樣式也太過怪異凶厲,他手下的狼騎,就是因為一時間的不適應,所以才吃虧的。


    萬騎長圖巴更認為,金帳狼騎最大的優勢,是依靠從小就練出來的精湛的馬背功夫,在策馬狂奔中,旋風般的揮舞彎刀,輕捷的象一片雲,讓敵人防不勝防,悍猛的象閃電,讓敵人無可阻擋,戰鬥的失敗,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雙方絞殺混戰在了一起,他手下的狼騎,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長處。


    一千個不忿,一萬個不服,但因為身後,命令收兵的牛角號聲,萬騎長圖巴也隻能瞪著血紅的眼睛,約束手下退出戰鬥,但在內心深處,圖巴卻有著一股幾乎要壓抑不住的衝動,那就是再次撲上去,讓手中的彎刀渴飲敵人的鮮血。


    就在這時,圖巴看見他手下一名叫托馬斯的千騎長,或許也如他一樣,有著深深的不忿,所以在後退的過程中,一個單蹬俯身,用手中的彎刀高高挑起一柄,斜插在草地上的滴血彎刀,然後扭轉身形,揚聲吐氣,用力揮砍。


    “鐺”


    陽光下,那柄被高高挑起的彎刀,在升到最高處後,又墮落而下,托馬斯的揮手疾劈,正擊中在彎刀的刀柄處,隨著一聲脆響,那柄彎刀猛然發出一聲厲嘯,幻化成為一道快速旋轉的光輪,電射而出。


    這一手,是托馬斯獨有的絕活,所有的匈奴戰士都情不自禁的喝了一聲彩,循著刀光瞅去。


    戰場上,也存在著潛規則,如果交戰的雙方,都同時吹號示意後退,那麽,就不能再用射箭等方法暗算對方。


    所以,那柄電射而出的彎刀,不是要殺敵,而是要羞辱對方,目標選擇的是,對方隊伍最後麵,斜指長空的貪狼戰旗的旗杆。


    “嗖”


    仿佛隻是一陣風,更何況此刻的陸新,還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他隻覺得手中一震,便看見自己高舉在半空的大旗,以一種緩慢的姿態,中分斷裂,斜墮而下。


    接著,陸新胯下的戰馬,也不知道踏到了什麽,忽然間,受到驚嚇般的人立長嘶,使抱著半截旗杆,毫無準備的陸新,從馬鞍上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


    這個屁墩,正砸在一灘匯聚的血泊上,血水四濺,發出能讓整個戰場都聽見的脆響。


    短暫的寂靜後,所有後退的匈奴人都哄笑起來,並刻意的使這哄笑聲高亢入雲,借此舒解心中的鬱悶,而萬騎長圖巴的聲音,是所有人中最響亮的,他遠遠的指著陸新,一邊嘲笑著,一邊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


    隨著圖巴的嘰嘰咕咕,他身周的匈奴人跟著高聲怪叫起來,似乎就因為對方戰旗被斬斷,陸新摔落到地上,他們因此而成為了剛才戰鬥的勝利者。


    率領手下精騎,在撤退途中的陸石武,圈馬回身,正看見陸新的窩囊樣,恨不能衝過去,把陸新給劈斬了。


    丟人!


    實在是太丟人了!


    就在這時,隻見身材高大魁梧的陸新,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他撿起那杆被斬斷後,隻有**尺長的貪狼戰旗,指著對麵的匈奴萬騎長圖巴,憨憨的問身邊一名貪狼營的戰士:“他,他在說我什麽?”


    那名貪狼營的戰士並不通曉匈奴語,不過,他也在心中暗怪陸新丟人,當下,沒好氣的回答道:“說什麽?說你傻唄!”


    隻見陸新那雙青蛙眼猛然凝定,直愣愣的瞅著百步遠的圖巴,接著,他整個都仿佛蘇醒過來般,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眼眸中,更流露出某種帶有瘋狂的興奮。


    “按住他!”


    聽到兩人的對話,陸石武心中一驚,喊叫著,催馬趕了過來。


    但已經晚了,隻見身材雄壯的陸新,燥熱般的拉開了自己的衣襟,用的力量之大,甚至連陸恒賜給他的內甲都給撕裂了,裸露出肌肉虯結的胸膛,他雙手握拳,指甲把手掌刺破了都沒有發覺,衝著遠處的圖巴嘶聲狂吼。


    “你才是傻b呢!”


    那吼聲,就象是遠古凶獸的咆哮。


    在吼叫聲中,陸新挺舉著隻有半截旗杆的貪狼戰旗,以血管裏流淌著殺意的強悍,向百步遠的巴圖撲了過去。


    風雲變色。


    這完全是一個人的衝鋒,但那股凶猛無所畏懼的勢頭,給人的感覺,就象是獅虎在撲向羊群。


    有幾名阻路的匈奴鐵騎,還在仰天嘲笑呢,便發現自己飛上了半空,接著,才是骨頭碎裂聲和巨大的痛疼。


    陸新速度極快,捷如奔馬,百步遠的距離,轉瞬即至,手中的戰旗在半空展開,獵獵作響,齧牙滴血的狼頭,仿佛是活過來一般,在旗麵上躍動著,有說不出來的猙獰凶厲。


    轉眼間,旗幟便象是利箭一樣,發出尖銳的呼嘯,全力捅出。


    萬騎長圖巴的絡腮胡,被勁風所吹,亂草般卷起。


    做為草原最優秀的刀手,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他還是選擇了毫不閃避的迎戰,但他也隻揮砍了一刀,因為在情急之下,他忘記了,捅來的旗杆是木頭的。


    一刀劈出,杆頭被削斷一截,隨後,圖巴便被削尖的旗杆透胸而過。


    巨大的衝擊力,使兩個人的臉都幾乎貼在了一起,眼睛對視著,陸新的青蛙眼,鼓得都要從眼眶中跳出,他撅著嘴,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傻b!”


    圖巴的牛眼都幾乎要瞪裂了,填滿了震驚恐懼和難以置信,他看見自己的鮮血就象是泉水一般,順著透胸而過的旗杆滾滾流出,同時流泄離去的還有他的生命。


    那怕是在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圖巴也沒有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個原本看上去笨笨的大個人,忽然變成洪荒凶獸般的可怕。


    眾多匈奴戰士,在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們的眼睛都紅了,發出驚天動地的暴喝聲,揮舞著彎刀,從四麵八方的向陸新撲來。


    在這個時候,陸新顯示出來了他那恐怖到了極點的力量,手中的旗杆大力一揮,連人帶馬的倒了一片,圖巴的屍體更被甩了出去,砸翻了三四個人。


    “你是傻b!”


    便是在這個緊要關頭,陸新也沒有忘了對被甩出的圖巴的屍體說最後的評語。


    “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陸石武把頭盔抓了下來,扔在了地上,露出鋥亮光頭,環眼怒瞪:“陸新那小子,拿的可是咱們貪狼營的戰旗,戰旗要是失落了,咱們貪狼營也就不存在了,這時候,還撤退個屁,殺啊!”


    陸石武縱聲狂呼,第一個圈馬而回,衝入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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