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將臉埋進柔軟的鵝絨被子準備睡去的張聆,左林愣了半天。難道自己這短短六個字的解釋就能夠讓張聆明白?還是說,張聆無時無刻都在注意著自己所以自己的這點提示就足夠她推論出整個故事?可是,張聆在此之前不可能了解德魯依到底是什麽,那她所說的“明白了”就顯得很可疑了。


    “你明白了什麽?”左林把張聆從被子裏拉出來,稍稍坐直了點,問道。


    “……討厭啊,折騰得還不夠啊。”張聆掙紮著要把自己重新埋進蓬鬆的被子裏,“好好的不玩中文版,跑歐服來玩。回頭把號給我玩幾天,看你們這幫工會裏的人蠻有趣的。”


    “工會?”左林愣了一下。


    “那位大律師打一圈黑翼之巢就是快2000歐元損失啊,想想都覺得奢侈。你們納克撒瑪斯打到哪裏了?”張聆迷迷糊糊地說,“我的一個室友他們打到四騎士了……”


    一連串的話終於讓左林理解了張聆的意思。看來張聆是把這些來訪的客人和他都當作在遊戲裏結識的朋友了,算算人數也差不多,前後來了三十多個人,快夠一個團了。她還以為左林是在遊戲裏練了個德魯依職業的角色。這樣的理解,實在是讓左林有些欲哭無淚。


    “不是哦,這些人裏,沒有一個是遊戲裏認識的。這幾天,我第一次認識他們,第一次聽說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的職業……”左林認真地說,“你怎麽會覺得我有空去玩遊戲呢?那麽多事情,忙都忙死了。”


    張聆翻過身來,在左林肩膀上咬了一口,說:“這些人因為你來到歐洲,散發出王八之氣然後紛紛來朝拜?你沒空玩遊戲,倒是有空看yy小說啊。說!怎麽認識這些人的?”


    左林正色道:“我是個德魯依。”


    張聆正想拽過枕頭堵住左林的嘴,卻看到左林嚴肅認真,帶著幾分無奈的表情。她愣了一下,放下了手裏的枕頭,側著頭,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真的?”


    歎了一口氣,左林在床頭的花瓶裏扯下一片葉子,在手裏輕輕一轉。葉子輕輕一顫,葉脈變成了木質,迅速竄出一根細長的枝條,幾片新葉長了出來,隨後,在枝條頂端長出了花苞,又綻開出鮮豔的花朵和一蓬濃香。


    張聆看得瞠目結舌,她伸出手去,接過了左林手裏的這支花,仔細觀察著。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枝條,那鮮嫩柔軟的觸感表明那的確是剛剛長成的,而她的手指不小心碰上了花刺,被紮了一下更是提醒了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夢。


    “疼!”張聆皺著眉頭,柔柔地,怯生生的呻吟了一下。


    隨手捏了捏張聆的手指頭,傷口就痊愈了。張聆都沒來得及習慣性地將手指放在嘴裏吮一下,就又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


    遇到奇怪的、無法理解的事情,人本能地就會想著要躲開,這種被顛覆了原有的對世界的認識的事情尤為如此。可是,這次解釋並不是發生在可以讓兩人正襟危坐地拉開距離的書房,也不是讓她可以覺得不對拔腿就跑的這些天已經有些愛上了的林間的草地。張聆此刻正躺在左林的懷裏,包裹著他們的是同一條被子,房間裏除了壁爐裏獵獵的炭火剝裂聲之外就是他們糾纏著的濃鬱的氣息。而張聆,雖然有些震驚,但喪失了逃跑的可能之後,還是做起了當下對她來說最有利的事情――思考。


    睜大了眼睛,張聆仔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幾歲的男人,無論怎麽看,無論怎麽想,都隻覺得平靜和安全。她呼了口氣,問道:“你……你是那種可以變成熊,變成貓頭鷹,變成豹子,能夠和樹木花鳥溝通的德魯依?”


    左林有些尷尬地說:“這個……你說的那三種動物我都變不了,不過我可以變成狼。和自然溝通是德魯依的基本能力,稍微有點修為的都可以,雪雪現在也會了。我能操縱植物,控製植物,能夠按照需要改造出最適合需要的植物。……”


    張聆有很多問題,比如左林的那麽多飛來橫財到底是怎麽回事,比如為什麽這些看似不相幹的人會以這樣的姿態來拜訪左林,為什麽左林要去蘇格蘭。除了驚訝之外,張聆或許還有那麽點欣喜。而這份欣喜隨著左林將一切說明,最初的恐懼與驚訝一點一點褪去而逐步增加。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也成為了可以和左林分享秘密的人。而她即將帶著這些可以分享的秘密,踏入一個神秘的領地――德魯依議會。


    節後,卡萊準時出現了。


    在瑞士渡過一個有雪有鬆樹有禮物的聖誕節是如此愉快,和小馬駒玩得極為愉快的燕映雪幾乎就不想離開別墅了。一直在左林許諾了明年還來,而且在蘇格蘭有更適合小馬駒運動的牧場,燕映雪才依依不舍地同意出發。


    將小馬駒躍過幾個國家的邊境帶去蘇格蘭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個大問題,但對於德魯依議會的這些人,各國海關的生物檢疫機構都跟自己家開的一樣,專門運送馬匹的拖車車廂也很容易就弄到了。保萊塔甚至自告奮勇一路護送裝著小馬駒的拖車去蘇格蘭,而讓左林他們可以搭乘飛機早一步趕到。


    對於左林來說,霍普頓宮隻是個原先沒有任何意義的地名。左林對這個地點的了解僅限於從10年前開始,德魯依議會從負責養護這座城堡的基金會手裏以一個天文數字的價格買下了這座城堡。如果不是德魯依議會在蘇格蘭的各種關係根深蒂固,這個價格可能還要翻上一倍多。


    看到這座被稱為“蘇格蘭的凡爾賽宮”的宏偉建築,張聆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讚歎之情。霍普頓宮很久不對人開放了,哪怕是一些專業機構想要來拍些照片或者是比較尊貴的遊客想要來遊覽都需要提前很多時間預約。這座位於西洛辛郡的宮殿,雖然它的璀璨從來不曾改變,但卻好像努力在讓自己逐漸淡出世人的視線。


    “燕映雪小姐,金曉華小姐,張聆小姐,請你們跟我來。放下行李之後希望我能有這個榮幸帶領你們觀賞一下這幢建築。”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帶著幾個侍從在大廳裏迎了上來,讓侍從們接過他們的行李。雖然行李包括那些證券和債券,但是,張聆絲毫沒有懷疑,將這些“行李”交給這些人處理是安全的。


    左林瞥了一眼那位“管家”之後連忙微微欠身行禮。這位“管家”在裝束和氣質上和任何典型的英國式管家並沒有任何區別,但是,他上衣口袋上別著一個貓頭鷹圖案的別針。進入了德魯依議會,每個人的外衣上都有這樣一個別針來標記自己的身份。所有的德魯依用的都是自己在議會內所代表的“職位”的動物形象,而所有的侍從都別著帶著德魯依議會標誌的別針。貓頭鷹代表的職位是“梟”,這個職位是德魯依議會的防務總管,在議會總部所在的區域,他的權威非常高,在防衛問題上,連德魯依議會的最高議長都無法淩駕在他之上。


    燕映雪,金曉華和張聆並不驚異於這些人急切於要和左林談話。從左林走進大廳的那一刻他們一行就看到了在大廳連接著的走道盡頭,一個白發蒼蒼,衣著隨便的老人站在那裏。看到左林的一刹那,他的眉頭鬆開了,但或許是眉頭糾結了太久,展顏的表情依然顯得有些淒苦。那位老人別著金色橡樹圖樣的胸針,而這代表著這位老人的身份――德魯依議會議長。不僅是左林,連燕映雪和金曉華都能感受到這位老人的不同,他身上的自然之力堅實渾厚,簡直像是他的整個人都是用自然之力凝聚起來似的。


    三個女生順從著主人的意思,跟著“管家”走開了。梢後,她們將驚訝於對於他們一行的接待規格之高。他們並不是被安頓在普通的客房裏,要知道在這裏,哪怕是最普通的客房裏也沒有曆史少於100年的家具,而是被安排在了整個霍普頓宮最為尊貴的幾個房間裏。左林和張聆的房間更是霍普頓宮的第一代主人布魯斯的主臥室,而房間裏則放著一張1768年訂購的有著鎦金立柱和深紅色絲絨帷幕的四柱豪華大床。


    這樣的禮遇著實讓幾位女生有些受寵若驚,她們放好了行李之後就被管家帶領著參觀。而那些侍從們則會將他們的行李打開,將各種衣物用品放在合適的地方。


    而左林,這個時候則被卡萊帶領著和議長見麵。


    “這位是現任的德魯依議會議長,伯納德先生。”卡萊以充滿驕傲和景仰的語調為左林介紹道。


    “您好,”左林按照德魯依的禮節行禮,對於這位老人,他隻有發自內心的尊敬。這種被歲月凝練而成的風度和力量讓他讚歎不已。


    “很高興看到你,新一代的德魯依。”伯納德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銀質的獅子圖樣的胸針,為左林別在了胸前。這枚胸針本身就是一件文物了,雕刻的凹痕裏黝黑的氧化銀痕跡顯示著這枚胸針的曆史,獅子眼睛的地方鑲嵌著的綠寶石熠熠生輝。伯納德以讚賞的眼光看著左林,說:“獅子的歸來,代表著議會強盛的開始。”


    “慚愧。我的力量還很淺薄。希望能夠得到您的指導,”左林連忙說。如果將老人所具有的力量比作一方巨石,那他的力量充其量隻是一枚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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