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突襲


    正月初三是犬戎人的長生天祭日,祈舜帶著人在山林裏窩了一天,正月初四之夜,在犬戎人過完祭日,最放鬆警惕的時候,天狼衛卻悄悄的準備行動起來。


    祈舜深諳潛行突擊的內裏,在這種銀裝素裹的冬日,入目皆是一片銀白,他命令所有人都穿上備用的白衣,頭發也全部都藏在白布裏,甚至於騎行的駿馬,也全部都給它們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棉布。


    他手上有犬戎王庭的布防圖以及各王子大族的帳篷點——前者是某位王叔自己送上來的情報,後者是他的釘子策反了一位“王妃”後才拿到手的消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堅不可摧的堡壘,都是從內部開始潰敗的。


    馬蹄裹布,口中銜枚,明月還在天空高懸,祈舜大手一揮,三千人如一道白色的洪流,就這麽悄無聲息的下了山,融入了蒼茫一片的雪夜。


    兩年鐵血訓練,皆在今日一夜。


    帳篷裏的人還在延續著昨日的狂歡,絲毫不知外圍巡查的兵士已經被無聲無息的割喉。


    祈舜此回突襲,誌不在剿滅所有犬戎貴族……他隻有三千人,一旦犬戎人反應過來,他這三千人怎麽殺都不夠看的,那時別說突圍了,能有一兩人活下來回去報信,就是老天保佑。


    釘子送來的情報裏,有整個犬戎王庭諸貴族和諸王子的帳篷分布點,一些德高望重勢力強大的首領帳篷點,他都特意用筆圈了起來。屆時天狼衛下山,會呈一條直線橫穿犬戎王部而過,前頭先鋒部隊開道,他帶領精銳嫡係襲殺老可汗,中途會分出幾支人馬,突殺大貴族,還有一支刻意被安排出來的人馬,火燒馬群,馬驚了之後便於他們撤離。全部人馬會馬不停蹄橫穿而過,一切隻求速戰速決,不得有絲毫耽擱遲延。


    從他們下山的那一刻起,整個天狼衛便已經如箭離弦,必須迅速射殺敵人,然後便如濤濤洪流回卷一般,迅速脫離回犬戎王庭,一路狂奔回雁翎城。


    外圍巡查的士兵被悄無聲息的放倒,祈舜便帶著人直奔可汗王帳而去。天狼衛猶如一把刀劈開了整個犬戎王部,兩年耗盡心血的訓練在此時有了回報,這一支隊伍人人以一當十,各個身手不凡,不枉費祈舜當初把他們當做突襲兵來訓練的初衷。


    可汗王帳是整個帳篷群中最高最大也是宏偉的帳篷,整個一鶴立雞群,十分顯眼。祈舜直接殺過去,直接衝進帳篷,帳篷裏年邁的老可汗正酒色上頭,懷裏摟著姬妾手不安分的伸到了裏頭去——那是一名容貌妍麗的女子,鵝蛋臉柳葉眉,楚楚可憐間透露出一股江南的婉約風情,看見他們進來神色一振,眼神裏湧現出渴盼。


    “你們是誰?!”老可汗一把推開身上的美人,厲聲問道。


    祈舜進門後就直接拔刀,然而他的刀還沒落下,犬戎可汗卻已經緩緩軟倒,鋒利的匕首自後心紮入,從胸前穿透而出,一擊斃命。


    那名漢人姬妾一把拔出匕首,扔開,喘著氣道,“帶我走!”


    這個女人眼底有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她迅速補充道,“我就是給你們消息的人。”


    祈舜走上前去一刀砍下犬戎可汗的頭顱,確保他死的不能再死了,然後迅速轉身對身旁的副將說,“帶她走!”


    從入帳到離開,前後耽擱了不過幾十息的時間,一行人迅速上馬,先鋒軍開道,血戰離去。


    出帳篷的時候祈舜還一腳踹翻了帳篷邊高燃著的火把,整個王帳就一點點被火苗吞沒了,待到犬戎人發現時,他們的老可汗,一擊燒的連灰都不剩了。


    此後又是一路追殺,當初花了五天五夜的時間從山脈中潛行而來,如今隻願哪怕能夠提前一息一瞬趕到雁翎城下,幸好祈舜早就提前安排好援軍接應,不然即便是燒了犬戎王帳的馬群,他們恐怕也是沒命活著回來。


    及至抵達雁翎城下,天狼衛身上當初為了潛伏而穿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浸透成了血衣,每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猶如屍山血海中曆練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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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京城皇宮。


    應龍衛不負聖望迅速地查清了駐顏丹中的藥材成分,確確實實是五石散融煉成丹無疑。


    而那個在背後搗鬼的人經過層層抽絲剝繭,也被揪了出來,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是早就不知道被他們忘在了那個角落裏的莊王,先帝的第五子,當今聖上的五皇叔,段祈嘉。


    仿佛是天生而來的直覺一般,玄瀾當時臉色陰沉的出奇,突然就吩咐應盛,“查!給朕去查!三年前天壇遇刺一案,另一撥人是否是莊王在搗鬼!”


    應盛當即就臉色一變,他知道三年前的那一場遇襲,是帝王心頭永遠無法揭開的傷疤。也是自那件事之後,他的義父辭官回家,由他接任應龍衛首領一職。


    最後確切的消息回稟過來,三年前帝王遇刺,除了一撥刺殺王爺的是張府的人,另一撥刺殺皇帝的人的的確確是莊王派來的人。這一回玄瀾反倒是鎮定了,他沉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但是所有伺候近身伺候他的人都知道,這樣子的帝王,才是最喜怒莫測的時候,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


    沉思中的帝王抬起頭,對他的心腹暗衛吩咐,“給朕仔仔細細的盯著……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草驚蛇!”


    應盛感覺到一股寒氣滲進自己的心裏,“諾。”他道,為帝王某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打草驚蛇,蛇是有可能逃了的。玄瀾想,這一件兩件事串聯起來,幾乎可以肯定莊王所圖非小,如若現在就動手把他抓起來,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最多落個一生幽禁。可是一生幽禁怎麽夠,他要他粉、身、碎、骨。


    能讓一個親王死無葬身之地的大罪,唯有——謀反。


    心懷不軌暗地裏小動作不斷的莊王並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入了帝座上那個人的眼裏。


    正元節之後第一回早朝,邊關八百裏加急的捷報終於傳到了京城——犬戎老可汗授首,犬戎人內部大亂!


    “好!”聖上喜形於色,當即就站起為翊親王叫好。


    可是朝堂之上卻有些老臣麵露憂色,道,“陛下,翊親王這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了啊!”


    玄瀾揮手,無所謂道“無妨,這不是還有個一字並肩王的位置嗎!”


    “陛下!使不得啊!”


    “一字並肩王同皇權平齊!使不得啊陛下!”


    “陛下切勿衝動啊!”


    這些大臣們一個個都開始跪下上諫了,玄瀾眼神一冷,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升皇叔為一字並肩王,隻是想不到朝野之上反應這麽大,如今看來此事還當早作打算。


    散朝後回到內殿,玄瀾拿出隨著八百裏加急一同送達的燕鉞奉上的詳細戰報,看完後他心裏簡直又驚又怒,忍不住後怕,怒氣蹭蹭蹭的往上冒——真是深入敵營深入上癮了!不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事麽!


    這回已經完全沒有了文治武功有所成就的喜悅,滿心滿眼都恨不得立刻把人從邊關抓回來。


    “陛下……”應盛又幽幽的突然從內黑暗中現身,天知道他有多不想現在去打擾皇帝,可是這麽大的事情他真不敢瞞著,隻能硬著頭皮:“稟陛下,那名年輕道士……找、找上了……皇後娘娘。”


    “…………”承慶帝:他這是要被人戴綠帽了?


    搭上皇後能夠幹什麽呢……眼神閃爍間玄瀾明白了,背後的那些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又是一日黃昏,玄瀾用過晚膳後同往常一樣走到太液池邊來消食。太液池上那個小小的孤島已經被他著人挖平,此刻正在建造著一所恢弘龐大的宮殿,宮殿隻建了大半,但其用料之豐耗費之巨已經足以讓眾臣咋舌,不難想象,待其建造完成,會是怎樣一處美輪美奐的住所。


    修建之初曾經有重臣反對,然而帝王言:唯有朕心所屬,方能誕下朕之子嗣,其母子二人,朕願以天下珍寶,供其挑選。


    言下之意就是唯有這所宮殿的主人能給朕生下繼承人,沒有宮殿,也就沒有宮殿的主人,沒有宮殿的主人,朕就不會有兒子,帝國就沒有皇儲……你們看著辦吧。


    大臣們被噎的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太特麽無恥了,竟然這麽赤luoluo的肆無忌憚的拿繼承人來威脅他們!


    一個帝國,皇帝第一重要,繼承人第二重要,皇帝有了,皇儲……就不說皇儲了,好歹整個皇子出來吧,一個皇子都沒有……所有事情都靠邊站!


    按承慶帝這兩年都無所出的架勢,後宮嬪妃肚子裏也沒聽見一丁點動靜……他還真有可能幹出事後喝藥這事兒。


    於是這些真正的老臣們憂傷了,也妥協了……陛下你愛折騰就折騰吧,趕緊生個皇子出來啊!


    想到當初那些人的臉色,玄瀾忍不住愉悅的勾起嘴角。孤島上臨時搭了一座木橋連著岸邊,玄瀾踏上去,看著碧波在他腳下搖晃,宮殿在水裏倒映出細膩的倒影。


    宮殿快建好了,邊關犬戎之患也暫時解決了……張家那邊,也該加快動作迅速收功了。


    兩年多了,每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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