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謀取百分之百以上的暴利,真是不錯的祖訓啊,難怪能夠延續到今天,看來我倒是錯怪他了。”,趙旉自嘲地笑了笑,嘴裏也客氣了許多,婉拒道,“怎麽可以要你破費?”,心裏卻想,“他這算不算是政治投資啊?”


    “方今內患方平,故土未複,外憂仍重,國家百廢待興,草民不才,也想為朝廷百姓出一份力,請殿下成全。”,長跪不起的楊垢將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銀票舉過頭頂。


    “十萬兩好大的手筆我倒反而有點不敢要了”,趙旉接過來一看,對楊垢的財力不由刮目相看。但趙旉也不會收了錢就拿國家利益來回報楊垢,他稍想了一會,有了一個主意,“你的拳拳報國之心令人感佩,孤王最近碰到一個難題,不知道你可願幫忙?”


    楊垢猜到趙旉這是要先考驗一下自己的能力,然後再決定如何對待自己,不由對趙旉這個七歲小兒愈加敬畏起來。因為大多數權貴要麽會直接出賣公家的利益以作補償,要麽就白拿而不辦事,像趙旉這樣能夠兼具靈活性與原則性的實在太少了,楊垢也愈發堅定了抱住眼前大樹的決心。


    趙旉給出的難題是向荊南鎮撫使解潛購買五萬石軍糧,因為王彥和他的衝突,趙旉對從他那裏買到廉價的軍糧已經不抱太大希望,所以幹脆以此作為楊垢能力的試金石。


    楊垢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楊家生意要想進一步做大,朝裏就一定要有人,而除了根本搭不上線的官家,誰的影響能比太子更大?所以無論有多難,楊垢也一定要將這份差事辦得妥妥貼貼


    嶽雲自從來到淮西以後,日子一直過得很不開心,雖然升了官,但現在無依無靠的他怎麽比得上在神武後軍中當衙內的日子自在?雖然現在不再有父親嚴厲的訓斥和責打,但嶽雲心裏卻好像空蕩蕩的,不知道該幹什麽。


    而且嶽雲自小聰明,很自然地認為自己被調到淮西是作為人質的,心中對趙旉多少有些意見,平時一直保持了“不主動,不拒絕,不積極”的三大原則


    對此趙旉也看在眼裏,但那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嶽雲如果這一關都過不了,就根本不值得他重點培養。不過看到嶽雲一直這樣子,趙旉也有點於心不忍,便吩咐李珂去韓世忠軍中找一個人


    十天後,趙旉突然對嶽雲說道,“雲哥哥(這稱呼有點那啥,好在主角現在還隻是個小孩子),我今天要去鎮江放鬆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吧。”。按宋代的習慣,嶽雲現在尚無表字,趙旉其實應該叫他“嶽家哥哥”,不過他卻很少如此,大概是想令嶽雲盡快忘卻其嶽家軍少主的身份。


    嶽雲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便跟著趙旉一起上路了,由於趙旉一直將其帶在身邊,嶽雲現在已經成了趙旉事實上的親兵隊長。鎮江是韓世忠部主力的駐地,但趙旉帶嶽雲來此卻不是為了拜望韓世忠,反而來到了韓世忠帳下一位小吏的家門前。


    連敲了幾十下之後,終於有人來開門了,隨著大門的打開,嶽雲臉上的表情驟然凝固了,而門內也傳出了一聲輕呼


    “娘”,嶽雲目光迷離地喃喃自語道,淚水不覺奪眶而出。這戶人家的女主人正是嶽雲的生母劉氏,當年嶽飛投軍後她便一直留在家中照顧嶽母和兩子一女,後來卻因生活困難而改嫁他人,現在的丈夫已經是她二次改嫁的配偶了。


    嶽雲雖然因為母親丟棄自己而心懷怨恨,但骨肉之情又豈是那麽容易割斷的?而劉氏本就有愧於心,見到久違的兒子後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痛哭不已


    “娘,你當年為什麽要丟下我們?”,嶽雲淚眼朦朧地問道。


    劉氏苦笑著搖了搖頭,“若不改嫁,又哪兒來的錢養活你們三個,還有老太太(嶽母與劉氏關係不好)呢?”


    “您是說,您走以後鄰居們接濟咱家的錢是”,嶽雲一臉愕然,他萬萬想不到真相竟會是這樣。但他自小聰明,很快便確認母親沒有說謊,而他一直以來的一些疑惑也隨之解開了,“難怪,娘您走後,鄰居們對咱家的態度突然變好了,我當時就說他們怎麽一下子變了,還拿錢接濟咱家,原來不過是拿人家的手短罷了,可您為什麽不說出來呢?爹爹他當時都氣病了”


    劉氏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勸慰兒子道,“不能說,你也千萬別說,要不若大家知道他當初連妻兒老母都養不活,他還怎麽帶兵啊?”


    嶽雲雖然對這個理由不太認可,但聰明的他也意識到確實是不能說,就算父母因此破鏡重圓,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首先,嶽飛知道真相後會異常內疚,而賢惠的繼母李氏也會受到傷害,祖母姚氏與母親素來不和,肯定也不高興,再加上母親現在的家庭也會破裂


    最後嶽雲隻能無奈地與母親告別


    雖然這次母子見麵隻令嶽雲愈發痛苦,但他對趙旉的義舉還是非常感激,盡管心中糾結難以言說,但嶽雲還是向趙旉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以示感謝,並對自己此前的一些行為表示歉意,這同時也是為了堵住趙旉的嘴,免得他將劉氏的事到處亂說。


    “忘了吧,沉溺在往事中而不能自拔是娘們的行為”,趙旉在嶽雲身上拍了幾下以示安慰。他雖然根據前世記憶中史書上的記錄派人找到了劉氏,但還是有些疑點沒有想通,尤其是劉氏第一次改嫁,是嫁給了誰,居然連她現在的丈夫也不知道,實在太過詭異。


    由於嶽飛和嶽母問不了(也未必知道),老家的那些人已經基本找不到,這樁事幾乎注定會成為一個無頭公案了。趙旉後來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因為劉氏其實還是挺好看的,不過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就更加不能說出去了,嶽飛可不是韓世忠啊!


    不過嶽飛的家庭悲劇倒是給趙旉提了個醒,嶽飛當初雖然隻是個小軍官,但大宋官兵軍餉甚高,養家沒有任何問題,之所以會出現家人衣食無著的情況,很大程度上是嶽飛的收入無法轉送家中(劉氏在湯陰淪陷前就走人了)。


    趙旉不由想到了一個問題,古代的軍餉俸祿都是發給本人,再由官兵自己想辦法送回家裏,一來很不方便,二來也容易生出變數,尤其是在亂世。於是,趙旉便作出規定,有父母(或妻兒)要供養的官兵軍餉隻發一半,另一半則由其家鄉的官府發給他們的家人;如果上有老下有小,則隻發四分之一的軍餉給本人。


    這樣一來還衍生出趙旉一個沒有料到的好處,由於當時軍餉發的主要是銅錢甚至鐵錢,份量不輕,趙旉現在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節省了運力,而且囤積於前線的錢財減少,還可以減少戰爭損耗和萬一戰敗時敵軍的繳獲。


    自然,有些喜歡賭錢、逛窯子(衛軍建立後,雖然軍中沒有這類機構,但趙旉知道凡事總有個過程,必須循序漸進,並沒有一下子就將那些老兵的行為限製死,所以至少現在而言,老兵外出找樂子的情形還是屢見不鮮的。)的老兵油子未必高興,但他們的家屬卻很支持,因為沒誰願意自己的兒子或丈夫整天把錢浪費在那種事情上。而在家庭觀念極強的中國,家屬尤其是父母與妻子的態度常常比本人更重要,所以獲得他們的支持後,衛軍的管理難度直線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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