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旉前世就對“衍聖公”這種世襲封號極為厭惡,在他看來,孔子若真是聖賢,為其樹碑建廟即可,為何要蔭庇到那麽多代的子孫身上?而且這樣做的同時,又基本上斷絕了孔氏後人依靠自己的努力有所成就的希望,使得孔子後代自“衍聖公”這個封號出現後便極少逸才。


    並且這些“寄生蟲”(不管他們主觀上是否願意)不但不能利國利民,反而大多為害鄉裏。何況孔子他就真的當得上“聖人”二字嗎?實在是很難說啊!


    再加上孔璠現在又犯下了叛國投靠異族的大罪,趙旉自然更想殺之而後快,可是自從儒學在中國成為主流思想,就沒幾個帝王敢對孔子的後裔下手,即使是異族的皇帝也不例外。趙旉現在實力還很單薄,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隻能玩陰的了


    數月之後,由於食物匱乏,山東出現了無數流民,義軍量力而行,接納了一部分,但大多數流民依然找不到活路。


    這時,在某些“有心人”的慫恿下,十多萬流民集結到唯一沒被戰爭破壞的曲阜一帶,要孔府開倉放糧。


    孔璠自然不肯割肉,甚至還派家丁打死打傷多名上門求糧的流民代表,這下立刻捅了大婁子


    雖說在近千年的傳統力量下,即使是普通的百姓,對孔子及其後裔也都存了三分敬畏之心,但在活不下去的情況下,他們便根本顧不得那麽多了。而且孔璠蠻橫的做法又激起了流民的怒火,在某些人的煽動下,他們很快便包圍了曲阜,逼其放糧。


    孔璠見勢不妙,一麵虛與委蛇,一麵派人向剛剛回到山東的偽齊軍隊求援。誰知這時王彥的義軍卻以保護曲阜為名大舉下山,偽齊軍隊元氣未複,這下自顧不暇,又怎麽又餘力援救孔府呢?


    “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孔璠的緩兵之計很快便被識破了,又有千餘人餓死的流民們出離憤怒了,他們開始瘋狂地圍攻曲阜縣城。


    雖然他們沒有良好的兵器裝備,而且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但他們為了活命而爆發出來的勇氣與鬥誌卻令人膽寒,再加上曲阜守軍有限,隻不過三天時間就被攻破了。


    於是,無數流民像洶湧的潮水一樣湧入了儒生們心中的聖地,由於已經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流民又普遍缺乏紀律和約束,結果幹出了不少惡行。曲阜的人口一下子銳減了三分之一,財產損失更是難以計數,而孔府中人由於此前已犯眾怒,更是被這些他們瞧不起的“餓死鬼”們斬盡殺絕


    知道這一慘劇後,趙旉稍感不忍,但很快便硬起了心腸。現在仍是亂世,人命賤如草芥,以金齊的暴政,本來就會有很多人死於非命,既然如此,讓那些該死的人死掉,換取其他人的生存,有什麽不對呢?


    何況孔氏後人對於鼓吹“孝道”的儒教有著特殊的意義,將來要想將改革在全國推廣,這個阻力是一定要鏟除的,如今能夠借刀殺人,不是很好嗎?


    盡管如此,這次變故還是對趙旉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在日後對待南渡的孔氏苗裔時,他采取了較為溫和的措施,與此應該不無關聯。


    比起順利完成任務的衛軍,威名更盛的嶽家軍卻遇到了相當大的阻礙。“啼哭郎君”撒離喝果然如吳璘所預測的那樣,放棄步兵輕裝上陣,完全靠騎兵與嶽家軍周旋。


    由於備馬甚多,有大量空閑的戰馬可以運糧,再加上又是內線作戰,取得補給較為容易,撒離喝的兩萬輕騎在保留了強大機動能力的同時,並沒有陷入糧草不濟的窘境。


    而嶽飛則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困境,撒離喝完全放棄了正麵決戰,隻是不斷地派出小隊騎兵幹擾嶽家軍的糧草運輸,令嶽家軍戰鬥力強的優勢難以發揮。為此嶽飛不得不派出精兵良將押運糧草,但這樣一來他手中可用的兵力便大大減少,要攻克偽齊的那幾座堅城就更困難了。


    而且金軍全是騎兵,主動權在他們手裏,而嶽家軍越是深入敵境,補給線就越是漫長,需要用來保護糧道的兵力也越多,這樣下去,就算嶽飛擁兵十萬,也不夠用啊!


    不過,由於嶽家軍猛將如雲,他們的“威力偵察”成效卓著,使其在情報工作上占據了先機,部分彌補了糧草補給的軟肋。但撒離喝也非泛泛之輩,他將每隊騎兵的數量增至三千人,不但安全性大大增加,而且即使是有大將帶隊的運糧隊,他們也有戰勝的把握。


    可他還是小看了嶽家軍的實力,猛將楊再興隻帶了三百遊騎,竟然兩次擊敗金軍分隊。雖然由於撒離喝的部下秉承他的做法稍遇挫折便引軍撤退,依然損失了五百多人,要不是備馬甚多,在馬力上優勢明顯,全軍覆沒也有可能,但代價則是有數百匹戰馬成了楊再興的戰利品。


    撒離喝並沒有怪責部下,而是不顧危險親自帶隊清除宋軍斥候,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就在第四天,這隊三千多人的輕騎與楊再興率領的偵查騎兵不期而遇,而楊再興根本不顧雙方的兵力差距,隻是派出兩個部下回去報信,便帶著剩下的勇士迎頭殺了上去


    “如今的金軍之中,這樣的勇士已經很難見到了”,撒離喝心中暗歎一聲,朝傳令兵打了個手勢,淒厲的骨笛聲立刻響起。


    撒離喝雖然並不知道對麵的將軍便是令他損兵折將的楊再興,但從他的表現也完全可以確認其是一位難得的猛將。撒離喝與兀術性格迥異,他並不打算硬拚,而是下令全軍輪次撤退,同時不斷射箭殺傷敵人。


    這可是撒離喝最得意的戰法,與大漠諸蕃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而由於金軍紀律性更強,效果隻在他們之上。


    這一戰術立刻收到了奇效,雖然楊再興所率領的這三百斥候都是精挑細選的勇士,但在戰馬方麵卻連金軍的平均水平都達不到,何況這次他們麵對的還是金國大將撒離喝的親兵?所以楊再興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了經典的“h/r”戰術,他們隻能不斷挨打卻始終追不上眼前的敵人,而撤退也根本無法擺脫追擊,這實在是太窩火了


    再加上撒離喝的親兵普遍射術精湛,而楊再興這次是出來偵查,大家都隻披了皮甲,防護力相當差勁,才一刻鍾的工夫,楊再興便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已經空無一人了


    楊再興此時也已身中數箭,好在戰馬仍能馳騁,但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隻覺胸口仿佛被燒化了一樣,臉上漲得通紅,狠狠地瞪大了雙眼,死盯著悠然自得的撒離喝


    “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沒有逃跑,更沒有搖尾乞憐,真是難得的猛將啊!”,撒離喝現在已經從部下那裏得知眼前的困獸確是令他親臨戰陣的楊再興,心中愛才之心頓起,便策馬走到軍前,向楊再興許諾道,“以將軍的勇猛,隻做一個小官實在是太屈才了,隻要你願意為我大金國效力,本帥保你當上猛安(注1),部下任你挑選,俸祿待遇皆與我女真人同等,你看怎麽樣?”


    注1:即千夫長,一般隻有女真貴族和部分其他蕃族的將領可算,漢人成為猛安極少,不過曆史上要到金熙宗完顏合刺即位後,才出於限製漢人掌握軍權的目的,禁止漢人成為猛安,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而且女真人又素來敬重勇士,像楊再興這樣天下罕有敵手的猛將最受他們敬仰,完全有這個資格,再加上撒離喝一家在金國的顯赫地位,作出這樣的許諾並不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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