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群情激昂,陳規又不失時機地做起了戰前動員,“我們衛軍第一師是一支光榮的部隊,自當年在淮北以少勝多打敗兀術的十萬金軍以來,便未嚐一敗。,現在那個手下敗將又東山再起了,雖然不知道這次他會糾集多少軍隊過來,但肯定要比我們多得多,你們怕不怕?”


    “怕個鳥,這廝若還敢來,我們便將他打得再也不敢帶兵!”,某位老兵的話激起了大家的一片笑聲,原本多少存在於將士們心中的一點恐懼也隨之漸漸消散了,可陳規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顯得異常嚴肅。


    “可是我卻很害怕”,陳規語氣沉重地說道,官兵們歡快的氣氛也一下子被打壓了下去,卻聽他繼續說道,“害怕第一師的英名毀在我們兩個人的手裏兵者,凶器也,戰場上從來就沒有常勝不敗的將軍,老夫也不敢保證此戰必勝。但陳某在此立誓,勝利的話,我會和大家在一起;死,我也會和大家在一起,不會有第三個選擇”


    “勝利或者死亡嗎?”,不知是哪位官兵嘟囔了一句,卻迅即被大家傳開,“勝利,或者死亡!”也從此成為衛軍第一師官兵的口頭禪和座右銘,這句口號更在其後的數百年裏成為這支常勝之師的代名詞


    次日,穎河中所有的船隻都被鬆開纜繩,隨波逐流離開了順昌,全城百姓先是驚恐萬分,隨即發現那支剛剛進城沒多久的宋軍還在,而他們之中不但沒有逃兵,甚至還效仿當年曾經帶給過大家希望的“八字軍”,一個個都在自己臉上刺了字,將最後的一點退路也完全堵死。他們整齊地唱著軍歌、喊著口號,並且沒有人會懷疑,他們將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那句誓言——“勝利,或者死亡!”


    順昌全城沸騰了,當年麵對金軍的入侵,這裏的百姓也曾經拚死抵抗過,奈何大宋官吏和軍隊的拙劣表現令他們的心漸漸冷卻,居民們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徹底麻木,但是這支從未見過的軍隊卻令大家的心跳猛然加快了起來。是的,他們的心髒還在跳動,血也依然熾熱,正如十年前一樣。


    隻要有一麵旗幟帶領大家前進,順昌城裏的老少爺們還會向當年一樣拿起武器,勇敢地戰鬥,為了他們自己的自由和尊嚴而戰,為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同胞而戰,為傳承數千年的華夏文明而戰!


    於是,幾乎就在一天之內,順昌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自發地動員了起來,有武藝的紛紛自發刺了字,跑到被暫時充作師部的順昌府衙外麵要求參軍;有力氣的則全都趕去幫忙修補城牆,即使一時間第一師給不出工錢也沒有任何怨言;婦女們將家中不多的食物也拿了出來悉心烹飪,隻希望守城的將士能夠吃飽肚子,好有力氣殺死更多的韃子;連未成年的孩子也紛紛不顧勸阻,為大人們打起了下手,一切為了勝利


    有了順昌百姓的全力支持,劉錡不但迅速掌握了順昌及周邊地區的詳細情報,而且偵查工作也因為有了向導而進展神速。三天後,衛軍斥候發現金軍遊騎出沒,於是加大了偵查範圍,發現陳州有大批金軍集結,恐怕有數萬之眾,隨後他們又探明金軍的先鋒是號稱勇冠三軍的漢將韓常。韓常是兀術的心腹,他既然到了,兀術的主力肯定也快來了,劉錡和陳規二人立即集結團級以上軍官商議對策。


    “諸位,金軍前鋒已至陳州,我們必須盡快作出決定,是堅守,還是主動出擊?遲疑不決是取敗之道。”,劉錡率先發話道。


    “陳州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而且金軍駐守城中,兵力十有八九也多於我軍,我們這次又基本沒帶幾個工兵,攻城器械更是缺乏。貿然出擊的話,恐怕急切之間難以攻下,萬一被金軍的輕騎截斷後路,大勢去矣。”,陳規的建議一如既往地謹慎。


    “末將覺得,最好將他們引過來攻打這裏,我們就在城下殲敵。”,這時一位副團長起身提出了他的建議。


    陳規多次在軍校講課,對那名副團長印象頗深,他名叫魏勝,淮陽宿遷縣人,雖然現在才十八歲,卻已經是一位入伍三年多的老兵了。魏勝膽氣過人而又聰敏好學,在曆次戰鬥中都有不錯的表現,後來進入軍校深造也深得幾位軍方大佬的欣賞。再加上趙旉一直注意提拔青年才俊,所以魏勝年紀輕輕,便已經是主力師的副團長了。


    劉錡卻對魏勝不太了解,聞言冷哼一聲,“劉某也知道要將他們引出來,可是金軍在我衛軍麵前屢戰屢敗,早已不複當年之勇。如今這支金軍的兵力與我軍相差無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麽敢主動向我軍發起進攻?”


    “末將自有辦法,但不敢說”,魏勝略顯忐忑地回答道。


    劉錡越發看這個小夥子不順眼了,冷冷地回道,“但講無妨。”


    “金軍依然是一支舊式的軍隊,尤其是在部隊的編製和官兵的觀念上。舉例來說,金軍的將領們評判一支軍隊的強弱,如同曆史上絕大多數軍隊一樣,是隻看將不看兵。也即是說,金軍數次敗於我們衛軍之手,在他們的主要將領看來,隻是輸給了我們的吳師長和陳參軍。”,魏勝站起身來嚴肅地分析道,但他接下來的話在劉錡聽來就很惡心人了


    “而我們這次又沒有打出陳老的旗號,金軍肯定隻會將我們看成是您劉師長的軍隊。而劉師長您在西軍時屢戰屢敗,調到我們衛軍之後也沒有什麽顯赫的戰功,所以金人一定會將我們視為一支弱旅,而想不到我們就是當初在淮北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的那支不敗雄師。”,魏勝一臉認真地說著諷刺劉錡的話,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有何不妥。


    劉錡素來好麵子,聽到魏勝的譏刺之語頓時氣得渾身發抖,但他涵養很好,又心知魏勝所言並未添油加醋,並沒有立即發作。劉錡連續深呼吸三次,總算將心裏的怒氣壓了下來,但語氣就更是冰寒徹骨,“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順昌一戰,劉某會讓金賊永生難忘”


    魏勝見劉錡居然沒有衝他發火,心中一陣詫異,看向長官的目光不覺帶上了一點尊敬。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接著說道,“金軍的先鋒大將韓常有勇無謀、性情魯莽,又曾與西軍交戰多年,所以要將他引誘過來並不難。如果師長信得過末將,金軍會不會全部過來不敢保證,但韓常一部末將可以打包票,必來無疑。”


    “既然如此,那麽劉某就信你一次,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得先立下軍令狀才行,魏勝你可有異議?”,劉錡用陰惻惻的目光看了魏勝一眼,沉聲說道。


    “有何不敢?”,魏勝欣然受命,全然不在乎劉錡是否存有惡念。


    陳規看到這一幕卻是眉頭緊鎖,他對魏勝這個弟子是相當了解的,其各方麵的天賦都非常出色,而且自己也非常努力。假以時日的話,魏勝足以成為師長一級的大將之才,但他卻有兩個很大的毛病,一是不敬師長;二是自信過頭。現在看來,他的這一缺陷並未有明顯的改善,將來成就如何,隻能看魏勝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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