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來時的路上從禦花園裏的樹上折下來的,韋太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束柳條,呼地一聲就朝兒子身上抽了過去,一邊打一邊罵,“你跪下!不念骨肉之情,而生殺子之心,你這是不仁!若無旉兒力挽狂瀾,你現在連命都不曉得在哪裏,如今你卻要恩將仇報,這是不義!你不是不知道,旉兒是哀家的心肝肉,你想殺他,就等於在為娘的心上下刀,你的孝順又在哪裏?一個不仁不義不孝之徒,還配坐上這龍椅嗎?”


    趙構一向孝順,見母親正在氣頭上,雖然想要辯解幾句,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默默地跪下忍受母親的鞭打和責罵。反正柳條的殺傷力有限,就讓老娘消消氣好了,到時候再解釋也不遲,若她拿的是棍子,趙構早就逃了,反正也不違聖人的祖訓


    但韋太後雖然一向涵養很好,可這種人一旦發起怒來卻比那些脾氣暴躁的更為可怕,隻是打罵兒子還不足以消氣,韋太後又將矛頭轉向了跟著趙構跪在一旁的吳皇後。不過兒子與兒媳畢竟不同,而且吳皇後向來將自己服侍得很好,韋太後並沒有繼續剛才的做法,卻是一臉悲戚地哭泣起來,情緒變化之快令人乍舌。


    “芍芬啊,你是個好姑娘,為什麽要聽信那些小人的挑唆呢?你難道不知道,真要打起來,傷的是咱們趙家的子嗣、損的也是趙家的元氣,那些大臣則是坐收漁翁之利啊!”,韋太後對待吳皇後的態度要和善不少,因為她也經曆過類似的階段。明白吳芍芬的想法。那時隻要兒子能夠平安喜樂,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死光,她也渾然不顧,但其後十年的磨難令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凡事隻是一廂情願是不行的啊!


    “其實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可是我好害怕害怕將來敖兒會有不測”,吳皇後這些天來一直活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恐懼和愧疚相交織,令她的心理瀕臨崩潰,此刻聽到韋太後的責問後,她終於痛哭失聲。


    “傻孩子,你心裏的苦楚哀家全都明白,但你這次真的是錯了,不但對不起旉兒,也會害了敖兒啊!”,韋太後將打折的柳條扔到一旁,上前一步將吳皇後攙了起來,勸慰道,“官家春秋正盛,既然能有敖兒,將來就很可能再有第三個、第四個乃至更多的兒子,諸子爭位的風險一樣存在,而且隻會比現在更大。旉兒的存在,可以令大家斷了念想,兄弟和睦才有可能。別信那勞什子宗法正統,在實力麵前,它不值一提!所以你的擔心本來就是多餘的”


    韋太後年輕時姿色尋常,但若論腦子,徽宗趙佶的數千(注1)**佳麗之中卻罕有人及,如今雖然年老,但她的思路仍很清晰,很快便將吳皇後幾種選擇將會招致的結果一一指明。吳皇後本就已經想到一些,這下愈發後悔,既感到對不起趙旉,又為兒子擔心,很快便哭得比婆婆還傷心


    隨著理智的逐漸恢複,想到自己居然一度生出惡念,而想毀滅一個不,是成千上萬無辜的生命,本性善良的吳芍芬頓時被空前強烈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好在趙構感覺到她情緒的紛亂,耐心安慰了她一會,吳皇後才終於恢複了常態。結果在連續耽擱之下,趙構不得不推遲行期,眼看很可能會來不及赴約,趙旉卻突然再次傳信過來說可以再寬限十天,雖然俗話說“知子莫若父”,但趙旉從小到大都與尋常的孩子不同,趙構也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不管如何,時間寬裕一點總不是什麽壞事,而且趙構想來應該這是兒子在表現誠意的一種方式吧?但也可能是對他這個父皇進一步的試探


    雖然因為老娘發飆吃了不大不小的苦頭,但趙構還是堅持了自己的原則,他保證決不會傷害趙旉,隻要他不主動起兵作亂;但除非他能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主張,趙構決不會讓他繼續當大宋的儲君他,他始終認為大宋剛從戰亂中恢複過來,經不起兒子瞎折騰(若是承平歲月,他恐怕又要說現在天下太平,改什麽改啊?)。


    不過,由於有太後撐腰,眾多妃嬪(注2)膽子也大了起來,紛紛利用一些機會為趙旉說好話,趙構本就耳根子軟,吳皇後又因為自己想明白了自己的錯誤而不再施加負麵影響,再加上老娘的耳提麵命,趙構雖然並未改變原先的決定,卻也更加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因而決定盡量給予他更多的補償。


    時隔一年之久,父子二人終於再次見麵了,隻是卻是以敵人(至少也是疑似敵人)的身份,實在令人唏噓不已。在這次會麵之前,有人向趙旉提議趁著這次機會將趙構扣下,雖然有失信義,卻可以保證趙構的安全,不致於背上“殺父弑君”的更大罪名,而且還可以“挾天子以令天下”,大大降低統一天下的難度。趙旉聞言也有些心動,倒不是怕擔罪名,他這人臉皮一向比城牆還厚,而主要是為了盡快結束戰爭,大宋的百姓已經連續經曆了十幾年的戰亂,他們太苦了!另外,實在狠不下心來弑父,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然而,趙構又怎麽會想不到這一曆史上用膩了的計策?


    他以兒子的書信中隻約定在江心見麵,卻並沒說是在某條船上為由,不肯登上趙旉那艘如同堡壘一樣龐大的坐船,而讓自己的龍舟靠近那艘巨艦,隔著水麵與兒子商談,龍舟上還支起不少根三四丈長的竹竿,以防對麵的巨艦強行接舷


    趙旉見狀不由苦笑著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談一談吧,隔著數丈寬的水麵談話實在很不方便,而且還惹人笑話,而父親又不肯過來,那趙旉就隻好自己過去了。見到兒子隻帶著四個護衛就登上了自己這艘載人數百的龍舟,趙構不禁為自己之前的多疑感到羞愧,“旉兒還是好孩子啊,我太多心了”


    殊不知趙旉隻是有恃無恐罷了,畢竟他身邊的這四位每個都是能夠千裏挑一的勇士,百十人等閑近不得身。而且那艘排水量超過三萬石的新型“神舟”上麵還有秘密武器,在這麽近的距離下打沉趙構的龍舟簡直是易如反掌。若是趙構真的不念父子之情,那艘神舟立刻就會開火,趙旉又不是不會遊泳,趁亂在那四人的護衛下逃生,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注1:宋徽宗的荒淫無度在曆朝皇帝之中是名列前茅的,而宋代卻是中國曆史上皇帝對**規模最為節製的朝代,趙構即位前期宮裏就一百多個宦官和幾百個宮女,還有不少大臣說三道四,即使是南宋最為**的度宗,其宮室規模也不是很大,隻是使用率比較高所以大家可以得出一個很雷人的結論,徽宗趙佶一人占有的女人數量,比兩宋三百多年間其他所有皇帝的女人加起來還多


    注2:其中以趙構的發妻邢秉懿所起的作用最大,說起來要不是因為當初她身心皆受重創,而不得不長期滯留宮外接受神醫皇甫坦的治療,說不定此事就不會弄到如今這副田地。畢竟作為發妻,與年輕時的最愛,邢秉懿對趙構的影響力還是相當大的,再加上那位老太太,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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