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光靠武力鎮壓(而又不斬草除根)解決不了問題,交趾等西南夷人終究還是利用五胡亂華之後漢人力量的衰弱而再次獨立,而他們的民族認同也在長期反抗漢人統治的曆史中逐漸建立了起來,也許這就是其反華傳統的由來吧?不過,這時的交趾人還未完全從西南夷諸族中脫離出來,直到公元939年,吳權自中國五代南漢政權而獨立(吳朝),交趾地區才告別了中國一千多年的統治,其民族意識也由此迅速覺醒。


    相比北邊的交趾,南邊的占婆卻更早地推翻了漢人的統治,早在東漢末年的公元192年,占族人區連殺死漢朝的日南郡象林縣令,從東漢獨立,占據了原日南郡的大部份地區(今越南中部),以印度教為國教,建立占婆國,與東漢以順化為界。越中與越南地區土地肥沃、水熱充足,是重要的糧食產區,但占族人卻因此早早失去了向外開拓的動力,在以後曆史上發生的每一次南北衝突中,都無一例外地被他們的北方同宗兄弟蹂躪,除非他們能夠抱到足夠粗壯的大腿


    而交趾雖然獨立較晚,自主意識卻要強烈得多,其後的曆史也證明了這一點。雖說交趾人自知國小力弱,並不恥於向大國稱臣,但一旦外國想要吞並交趾,卻會遭到他們激烈的反抗,其鬥爭精神是世界各族之中少有的。在趙旉的記憶中,不可一世的蒙古人失敗了,而且是連續三次;明軍曾經利用其內亂的機會占領了越南,但沒過多少年就又被趕了出去;後來的法國人、美國人也是一樣。雖然其間一些外國勢力(注1)也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但交趾人的反抗精神確實令人不敢小視


    “唉,老毛病又犯了,思維跳躍性太強,都想到哪兒去了?”,趙旉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這段“胡思亂想”並非毫無價值,最終趙旉明智地放棄了立即向交趾人下手的念頭,畢竟此時的交趾人雖然還不如他們後世子孫那樣頑強,但也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敵人,光是當地的特殊水土就已經令人頭痛不已了。至少,在獲得一支習慣雨林作戰的精銳部隊之前,趙旉是不願意和交趾人動手、而陷入記憶中連當年不可一世的美國人都後悔不已的大泥潭的。當前最緊要的工作,還是盡快將自己的封地建設起來。到了那個時候,連移民都適應了雨林氣候,軍隊自然更加不在話下,交趾人可就好對付多了


    至於人口男女比例失衡的問題,趙旉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最後隻好用最笨的方法解決,那就是提高男青年的準入標準,而對女性則一律放行。即使這樣,趙旉的封地上依然長期維持著男多女少的人口比例,這令他後來無比慶幸當初的決策。不過,嶺南的女性卻因此獲益匪淺,不但不愁找不到好婆家,自身的地位也提高了很多,沒辦法,這世界上從來都是“物以稀為貴”的


    雖然提高了標準,但因為揚州衛是要盡快整體遷移過去的,所以人數依然很多,第一批就超過了二十萬人。好在海商蔡景芳當年蒙趙旉舉薦,擔任廣州市舶司提舉已有數年,不但身家翻了幾番,手中掌握的資源與人力也堪比王侯。有了蔡景芳等大商人的幫助,趙旉的移民計劃從一開始就很順利。


    蔡景芳念及昔日恩情,不計回報地全力幫助趙旉,卻反倒引起了趙旉的警惕。海外貿易的利潤實在太大,而掌握了市舶司之後就更是如同撿到了聚寶盆,富可敵國是指日可待的事。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身家巨萬的豪商巨賈若是有了不測之心,對國家造成的危害將難以估量。趙旉可清晰地記得,曆史上阿拉伯後裔蒲家正是掌握泉州市舶司之後才迅速發達起來,仗著手中雄厚的財力,蒲家不但完全控製了泉州,而且還建立起一支不遜於南宋官軍的強大水師。後來,元軍攻宋時蒲家突然反水,一下子就令南宋的水軍優勢蕩然無存,而最終導致了宋朝的覆滅。蒲家叛變的同時,還在泉州屠殺了無數漢人,以謀取他們的家財,並取悅蒙古統治者。這一前車之鑒實在太過慘痛,趙旉即使當年作為現代人時都覺得觸目驚心,何況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宋人了呢?


    當然,蒲家有異族血統,這是他們反水的重要原因,但無論如何,不受約束的權力總是很容易釀成惡果的,趙旉可不會坐視曆史上的悲劇重演。當然,對於蔡景芳個人,趙旉還是放心的,以他在外人看來已經落魄的現在,蔡景芳依然能夠不計回報地予以衛王府巨大的幫助,可見他確實是一個值得信任之人。然而,這種存在漏洞的市舶司管理製度一日不改,危險就始終存在,蔡景芳現在是不錯,但人是會變的,何況就算他始終如一,廣州市舶司的繼任者是否還會像他這樣呢?再說了,大宋又不是隻有廣州這一個市舶司


    雖然心裏這樣想,但蔡景芳目前對於衛王府來說,還是不可或缺的臂助,趙旉可不會蠢到自毀長城。而且趙旉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雖然他準備日後對市舶司的現行製度動手,但對於一直大力支持自己的蔡景芳等人,他也會作出適當的安排。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早,畢竟趙旉說難聽點是被趕到嶺南來的,而且還被迫作出了一些公開承諾,諸如永遠放棄皇位之類。雖然隻要具備了壓倒性的實力,承諾就像廢紙,而且理由也總能想到。但對趙旉這種一向信用極佳的人來說,損失還是很大的,反過來也就是說,他若還想東山再起,對實力的要求隻會比當初更高,要不然很可能因為無法承受人心的動蕩,而突然功虧一簣。


    對於移民來說,人數是很重要的,不然有些事幹不了不說,居於明顯劣勢的人口比例也將令他們難以抵禦當地人的同化。不過,質量也一樣非常重要,趙旉心裏明白得很,無論在哪個年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資源。好在這方麵他根本不必擔心,事實上情況甚至比趙旉原先估計的還要樂觀,不但基層技術人才至少有一半以上願意留下,連管理層的中高級官吏也有兩三成依舊保持對他的忠誠而拒絕了朝廷的任命,再加上那些新提拔的人才與一個都不準走的內衛內情司係統,趙旉這些年費力打造出的統治框架仍在,即使繼續治理昔日地域廣大的特區也能將就,何況隻是如今區區數州之地?


    注1:反法和反美大家都知道有中國在幕後為其撐腰,其實曆史上越南打敗蒙軍的三次戰役當中,也活躍著南宋遺民(南宋時期主動放下了身段,而且海軍優勢愈發明顯,恩威並施之下,交趾的態度有所軟化,而南宋北有大敵,也無力分心南向,昔日與交趾之間緊張的關係便逐漸和緩了下來。)的身影,這種場景同樣見於日本抵抗元軍來襲的鬥爭中。這些人在國內抵抗蒙軍的鬥爭中,因為無休止的內耗(哪怕同是主戰派,也互相下絆子,要擺在和平時期,倒也無妨,可那時都要亡國了。)而沒能阻止文明的劫難,但他們的智慧與資源卻在異國的土地上成功幫助萬眾一心的當地人打敗了昔日難以戰勝的勁敵,個中緣由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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