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晚上,陰了一天的天終於又是大雨滂沱。網


    安錦繡站在滴水簷下看著韓約帶著侍衛們點起了院中的燈燭,雨天裏,這些燈燭照亮的地方有限,韓約帶著侍衛們忙了這一陣子,最後也就是讓院中多了點點的光暈。


    這燈燭不行,看著還是黑沉沉的院子,韓約跟安錦繡說:宮裏就是下大雪的天氣裏,也可以燈火通明。


    這裏哪裏能跟宮裏比呢安錦繡低歎道:韓大人在宮裏任職幾年了


    韓約不好意思地一笑,說:小人在宮裏任職了兩年,當這個侍衛長還是來夫人這裏後,才當上的。


    安錦繡別過臉一笑,她的身份尷尬,對宮裏的人來說,到自己這裏來不是什麽好差事,也就隻能是韓約這樣的沒家勢的人倒黴了。


    明日我去領些燈燭來,安錦繡別過了臉去,韓約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是不是讓安錦繡不高興了,說道:吉總管走時跟我說,夫人要用的東西,盡管去宮裏拿。


    還是算了,安錦繡又望向了韓約,認真道:我不想讓人覺得我不知禮數,我現在這樣還是不被人知的好。


    是,小人明白了,韓約忙道。


    又是下雨,安錦繡抬頭望天,跟韓約說:京都城就是雨水太多了。


    韓約也抬頭看看天,下雨的夜空裏除了烏雲什麽也看不到,夫人總有一天會進宮的,他跟安錦繡說:聖上自有安排,夫人耐心等待就是。


    安錦繡想說自己並不急著進宮,轉念一想,讓韓約這些人以為她急著進宮也是一件好事,這事傳到世宗的耳裏,不又是自己依戀帝王的一個證據


    韓約看安錦繡沉默了,以為自己說到了安錦繡的傷心處,忙又轉移話題道:紫鴛又跑去哪裏了


    說到了紫鴛,安錦繡的臉上才又見了笑容,說:她在屋裏打掃,所以我在這裏等著她幹完活。


    簷下的一盞燈被雨打滅了,黑暗中跑出一個侍衛去點燈。風這會兒刮得猛烈,這侍衛把火折打著了,還沒來及去點打就被風吹滅,如此反複了好幾次,這盞燈也沒能點亮。


    再去一個人,韓約看這侍衛點燈看得發急,大聲對著院中說了一句。


    又一個侍衛跑了過去。


    安錦繡心不在蔫地看著兩個侍衛忙活一盞燈,嘴裏還跟韓約說:這院裏點了燈也不亮堂,點不著就不要點了。


    韓約說:明日小人上街去給夫人買些好的燈燭回來,這庵堂裏的太不好使。


    安錦繡點頭道:那我明天讓紫鴛拿錢給你。


    韓約忙道:小人身上有錢。


    安錦繡笑了起來,說:我知道你不是窮鬼,可這不是我要用的東西嗎


    韓約訕訕地一笑。


    紫鴛這時推門走了出來,走到了安錦繡的麵前,說:小姐,我把屋子打掃好了。


    安錦繡聽見了紫鴛的話,卻還是看著韓約小聲道:真想送我點禮,等日後我真正缺了什麽,再跟韓大人要吧。


    安錦繡這話話中有話,韓約愣了一下後,才跟安錦繡說道:小人明白,夫人日後缺什麽,盡管跟小人說。


    安錦繡玩笑一般地道:那我就記下韓大人的話了。


    韓約衝安錦繡拱手一禮。世宗親自跟他說過,安錦繡好,他才能好,這分明就是把他的興哀榮辱係到了安錦繡的身上,韓約現在隻求安錦繡入宮後能夠得恩寵不斷,他也好飛黃騰達。


    安錦繡扭頭又看看夭桃住著的偏房,那間房裏點著燈,夭桃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看那樣子應該是在做繡活。


    小姐,紫鴛這時拉了一下安錦繡的衣袖,說:外麵起風了,你還是回房吧。


    知道了,安錦繡說:我回房去睡一會兒,沒事你就不要叫我了。


    哦,紫鴛說:我就在門外守著,小姐你有事就叫我好了。


    安錦繡手指一彎,刮了一下紫鴛的鼻子,才轉身回房去了。


    紫鴛站在簷下摸摸鼻子,看看還站在台階上的韓約,說:我知道你們藏在哪裏了。


    韓約說:風已經起了半天了,你現在才知道喊夫人回房休息


    出來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紫鴛辣氣壯道:韓大人晚上睡在院子裏冷嗎要不要我送床被子給你


    韓約一甩手走了,對於紫鴛他是沒什麽辦法,安錦繡把這個丫頭已經寵得沒邊了,韓約都擔心,紫鴛這樣沒規沒矩,分不清輕重的人進了宮,要怎麽活


    安錦繡住著的屋裏,這時點著燈,隻是屋中的人都在屏風後麵,門窗牆壁上沒有倒映出人的身影。


    安錦繡這兒坐在床邊上,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人,突然就又想哭了。


    安元誌看著自己的姐姐,感覺安錦繡像是死而複生了一樣,如果不是他和安錦繡已經不是可以抱在一起的年紀了,他真想撲到安錦繡的懷裏去大哭一場。看了安錦繡看了半天後,安元誌才跟安錦繡說:姐,娘沒了。


    安錦繡本就想哭,聽了安元誌這話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睛。生母是為著她死的,可是麵對著安元誌,安錦繡沒有勇氣把這個事實說出來。


    上官勇就怕這姐弟二人見著麵後會傷心,看見安元誌一句話就把安錦繡給說哭了,隻得坐在了安錦繡的身邊,說:好了,再哭眼睛就真壞了,不能再哭了。


    安錦繡用手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上官勇沒辦法,隻能伸出手替安錦繡擦眼淚,他想哄安錦繡不哭,可是又不會說什麽哄人的話,所以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句話,不能哭了,再哭眼睛就要壞了。


    上官勇帶著厚繭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抹著,替自己擦拭著眼淚,安錦繡心裏卻是更傷心了,這隻手還可以為她拭幾回淚


    安元誌看安錦繡這下子哭個不停了,發急了,說:姐,你就不要哭了,我要為你和娘報仇我一定為你殺了安錦顏那個賤人


    少爺,袁義在一旁勸安元誌道:你小聲一點,這裏不是能大聲說話的地方


    我要早知道能出這事,安元誌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怒氣難掩地說:我一定把這庵堂一把火燒了


    安錦繡聽了安元誌的話後,好氣又好笑,哭著說:你把這庵堂燒了就有用了安錦顏想害我,她總能找到地方。


    也對,安元誌說:我應該把那個賤人殺了的


    元誌上官勇衝安元誌搖了搖頭,現在說要燒庵堂,殺安錦顏的話有什麽用


    你們怎麽一起過來了安錦繡哭了這一陣,眼淚總算是不往下掉了,問身邊的三個人道:是怎麽進來的


    安元誌一屁股坐在了一張凳子上,說:我和袁義跟著姐夫在後麵的山上躲了一個下午,一直等這拔暗衛換班,我們才跳牆進來的。姐,你選的這個院子還不錯,你要是住別的院子,我們還不一定能混進去。


    就是沒辦法帶你走,上官勇說道:這裏的人隔一個時辰就要看看你在不在。


    安錦繡心裏就是一慌。


    他們看到紫鴛在,就不會看屋中了,上官勇知道安錦繡害怕什麽,忙又說了一句。


    安元誌坐著搖頭道:我們就是把紫鴛一個人留在這裏也沒用,我們逃不出京都城,做什麽都白搭。


    這個我跟你姐夫都想過了,安錦繡說:你這是要怪誰


    安元誌忙道:就怪安錦顏這個賤人我一定要她和秦氏生不如死


    秦氏是我們的嫡母,安錦繡把臉一沉,跟安元誌道:這話你在我們的麵前罵可以,當著外人的麵不許說。


    太師大人已經決定要把我逐出潯陽安氏了,安元誌說:我還有什麽不能罵的


    他不會把你逐出去的,安錦繡沒想到安元誌還不知道自己明天要去麵聖的事,說道:明天他會帶你進宮麵聖。


    安元誌呼地一下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說:我明天可以見到皇帝了


    安錦繡點頭,說:是,今天宮裏來了太監,他跟我說的這事,應該不會有假。


    安元誌咬牙切齒,最後冷哼了一聲。


    上官勇說:元誌你別做傻事。


    安錦繡和袁義對望了一眼,明白過來安元誌的心思後,安錦繡一陣頭暈,心口也悶得喘不過氣來,你,她手指著安元誌道:你要殺了他


    他算個什麽皇帝安元誌咬著牙道。


    安錦繡兩世為人,還能受得了安元誌的話,上官勇和袁義是被安元誌弄得愣怔了半天回不過神來。


    安元誌在屏風與床榻之間的狹小空間裏,困獸一般地來回走著,嘴裏小聲地罵罵咧咧,說得全是大逆不道的話。


    安錦繡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還是個腦後長反骨的人,什麽家國君父對安元誌來說,好像都不重要,她的這個弟弟似乎完全不信這些。


    上官勇若是沒遭受這些變故,一定會出口教訓安元誌,可是現在,上官勇聽著安元誌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竟然感覺心裏有股要附和安元誌的衝動。


    夠了最後還是安錦繡開口讓安元誌閉嘴,背後罵人,罵再狠有什麽用她問安元誌道:罵能罵死人嗎這座江山姓白,你想死嗎還是說你想帶著我們一起去死


    坐下吧,袁義拉安元誌坐下。


    我就是心裏有火安元誌被袁義拉坐下後,還跟安錦繡拍著自己的心口,小聲喊道:這裏的火要把我燒死了我其實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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