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誌在這天夜裏抱著袁威衝進雲霄關後,沒有找到向遠清,所有被他找到袁威的大夫,都是衝他搖頭。安元誌隻見這些大夫衝他搖頭,嘴巴不停地動著,隻是這些大夫在說些什麽,安元誌一句也聽不清。


    最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向大人好像在南城城樓上。


    安元誌抱著袁威又到了雲霄關南城的城樓。


    城樓上站著風家軍的兵將,沙鄴軍沒能衝到城下攻城,風家軍在這場大敗中,倒是沒有損兵折將,起來兵將們還是盔明甲亮的樣子。


    安元誌抱著袁威從城樓的這頭走到那頭,著身邊這些人的臉,這些人裏沒有向遠清。


    有風家軍的將軍想上前勸說安元誌,隻是到安元誌失了魂魄一般的神情後,誰都沒有勇氣上前勸安元誌放下手裏抱著的人。


    最後安元誌站在了城上望樓的雨簷下,茫然四顧,隻覺得到處都是人,卻偏偏那個能幫自己的人不在。


    去找衛國侯爺啊有將官衝城下大喊:再這樣下去,安五少爺就真要出事了


    你再等我一下,安元誌跟被他護在懷裏的袁威念叨著:再等我一下。


    城樓上的人也不清安元誌抱著的人是誰,他們隻能見袁威低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在簷下燭光的映襯下,這隻手蒼白的可怕。


    在等上官勇到的這段時間裏,城樓上的風家軍們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很多人這才發現,原來等待是一件這麽讓人痛苦的事。


    上官勇帶著向遠清跑上城樓的時候,安元誌正準備抱著袁威下城樓。


    元誌上官勇大聲喊了安元誌一聲。


    安元誌卻著向遠清。


    向遠清跟安元誌已是熟識,卻還是第一次見安元誌這樣無助如同孩童的樣子。


    向,向大人安元誌衝向遠清發問道。


    向遠清走到了安元誌的跟前,說:五少爺,你讓我他。


    上官勇這時不清安元誌抱著的人是誰,伸手要從安元誌的手中抱過這個人。


    安元誌躲開了上官勇的手,隻是盯著向遠清道:你幫我救他


    向遠清忙勸安元誌道:五少爺,你得把人放下,下官才好給他診啊。


    安元誌抱著袁威半跪在了地上。


    上官勇蹲下了身,大聲問道:他是誰


    安元誌自言自語:他不能死。


    向遠清伸手把了一下袁威的脈,隻一下,就抬頭向了安元誌。


    安元誌向遠清抬頭,就說:你救他啊


    向遠清向了上官勇,搖了搖頭。


    上官勇伸手把袁威埋在安元誌懷裏的頭轉向了自己,等上官勇清這個人是袁威之後,上官勇張了張嘴,不敢相信地又盯著袁威。


    侯,侯爺,向遠清這時也認出這人是袁威來了,跟上官勇叫了起來,說:這,這是袁威


    上官勇伸手去試袁威的鼻息,又不死心地去探袁威的頸脈。


    安元誌呆呆地了向遠清一會兒,向遠清不動,安元誌衝向遠清喊了起來:你怎麽不為他療傷呢你救他啊


    五少爺,向遠清輕輕喊了安元誌一聲。


    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啊,安元誌慌忙之下口不擇言道:你救他,你是大夫,你怎麽能不救人呢


    五少爺,向遠清在這種安元誌就要崩潰的時候,不敢跟安元誌說袁威已經去了,隻能是哄安元誌道:你先把袁將軍放下來吧,這樣下官才好給袁將軍療傷啊。


    安元誌低頭袁威。


    五少爺,向遠清說:你這樣抱著袁將軍,袁將軍一定不舒服。


    安元誌將袁威放得平了一些,手卻還是抱著袁威不放,跟向遠清說:現在你給他療傷。


    向遠清著上官勇搖頭,安五少爺起來是瘋了,這要怎麽辦


    安元誌向遠清又搖頭,叫喊了起來,說:他沒死,他的心口還熱著啊


    向遠清難得一次不相信自己的判斷了,伸手摸了摸袁威的心口,是溫熱著,向遠清忙又去把袁威的脈。


    他沒事,對不對安元誌盯著向遠清問。


    手下沒有脈膊的跳動,哪怕是輕微地顫動都沒有,向遠清歎了一口氣。


    怎麽樣了上官勇問向遠清。


    向遠清又一眼安元誌抵在袁威心口的手,跟上官勇小聲道:五少爺這樣焐著袁將軍,所以袁將軍的身體才沒有涼透。


    上官勇向了安元誌,在安元誌崩潰的時候,上官勇不得不壓抑著自己的痛苦,他摸一下安元誌抵在袁威心口上的手,這隻手冰冷沒有溫度,也不知道安元誌的這隻手冰冷成這樣,又是如何讓袁威的心口保持著溫熱的。


    你救,救他啊安元誌求向遠清道。


    向遠清說:五少爺,袁將軍他


    那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安元誌跟向遠清說:我一個人活著,我死了沒事,他不能死啊,他死了,他家人怎麽辦袁威他


    元誌上官勇晃了一下安元誌的肩膀,道:你這樣袁威就能活過來了


    安元誌聽了上官勇的話後一愣。


    向遠清忙就抓住這個機會跟安元誌說:是啊,五少爺,袁將軍已經去了,你不能讓袁將軍走得不安啊


    你告訴我,上官勇按著安元誌的肩膀道:是誰害了袁威,這個人是誰


    這不可能,安元誌卻還是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他跟我說話的,他跟我說對不起,他跟說我對不起的啊安元誌嘶聲叫喊了起來,這聲音在雨夜裏聽著,痛苦且絕望。


    向遠清長歎一聲,站起了身,背對著安元誌站了。


    上官勇沒有試圖再跟安元誌說話,隻是默默地著安元誌。


    安元誌自己伸手試了試袁威的鼻息,又晃了晃袁威的身體,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人,又如何會回應他袁威安元誌又喊了袁威一聲。


    上官勇伸手替袁威理了理亂了的發髻,將沾在袁威臉頰上的碎發一一順到腦後。


    安元誌呆呆地半跪著不動。


    上官勇用手擦著袁威的臉,很仔細地將袁威臉上的血跡一點一點地拭去。


    袁威的神情很安祥,雙眼微合,不出痛苦,當臉上的汙跡都不見了後,袁威還是那個英俊的,總是被安元誌們笑話,比自己媳婦漂亮的袁威。


    向遠清平複了自己的心緒之後,回頭再身後時,見了袁威被上官勇打理幹淨了的臉,向遠清就在心裏想,這是多麽年輕的一個人啊。


    安元誌也著袁威的臉,突然就跟上官勇道:是白承澤。


    殺意頓時就充斥了上官勇的心頭。


    是白承澤,我要殺了他,安元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語無倫次地著上官勇說:袁威沒死,是白承澤,我要,我要殺了白


    噓,噓,上官勇捂住了安元誌的嘴,把安元誌摟在了懷裏,低聲道:不要說,放在心裏,什麽都不要說了,放在心裏,放在心裏就好了。


    想像中的恫哭聲沒有從上官勇的懷裏傳出來,安元誌隻是身體抽搐了一下。


    上官勇感覺到有粘稠的液體浸濕了自己的手心,忙鬆開了手。


    向遠清也半跪了下來,從上官勇的懷裏接過安元誌。


    鮮血從安元誌的嘴中湧出,將向遠清的手很快就染紅了。


    他怎麽了上官勇急聲問向遠清道。


    向遠清大聲命自己的弟子把藥箱拎過來,一邊把安元誌的脈,一路從息龍山用內力護著袁威的心脈直到方才,安元誌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了。


    萬裏之遙的京城衛國侯府裏,嬰兒的啼哭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子。


    小嬰兒在娘親的腹中沒待滿七月就匆匆來到人世,出生時小貓崽一樣,著就是養不活的樣子,隻是經過大人們半個月的精心喂養,小貓崽子變成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寶貝。


    很信命的娘親還抱著兒子找白馬寺裏的大和尚過相,慈眉善目的大師說這孩子命中缺火,所以安太師給這個孩子取了一個單字名煥。


    小煥兒怎麽了袁威的媳婦從床上坐起,將哇哇大哭的兒子抱在了懷裏,輕聲哄著。


    窗外的京都城下著小雨,一扇沒有被關死的窗被風吹開,寒風灌進屋中,將床頭的燈燭吹滅了。


    抱著兒子走到窗前關窗,袁威的媳婦著窗外連綿的細雨,突然跟還在小聲抽噎的兒子說:方才娘夢見你那個還不回家來的爹了,就站在娘的跟前,說到這裏,袁威這個出身農家的媳婦很有些羞澀地一笑,說:娘到好多花呢,一地的花,你那個爹就著娘笑,這是什麽夢是你爹快要回來了嗎


    小嬰兒哭過之後,在娘親的懷中沉沉睡去。


    婦人卻猶自自言自語,太師寫的信應該要到你爹的手裏了,他還不知道我們小煥兒呢,知道有了我們小煥兒後,你爹一定會高興壞了,就是不知道你那個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細雨紛飛,輕薄的霧氣讓屋簷院落都顯得朦朧,婦人入神地著窗外,回想起方才的那個夢境,嘴角露出了泛甜的笑意。


    一輪明月下,往雲霄關送信的信使,騎馬披星戴月地奔跑在無人的官道上。


    瓢潑的冷雨中,袁威靜靜地躺在雲霄關南城的城樓上。


    一場大戰過後,關外的荒原上屍體如山,血會幹涸,屍體也終會化為白骨。


    妄緣盡逐空花落,猶是春閨夢中人。


    誰是誰的夢中之人


    給讀者的話:


    存稿箱揭發,梅果那貨寫這章時,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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