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義想想自己的話,也笑了起來,說:千年王八萬年龜,我們是要做什麽


    安錦繡臉上的笑容看著開心了一些,問道:將軍他們去哪裏吃酒了


    袁義臉上的笑容一僵。


    看到袁義這副表情,安錦繡便知道答案了,說:算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他們去什麽地方了。


    袁義說:將軍不是那種人。


    安錦繡把頭點點,說:我知道,我就是問問。


    知道就不用問了吧袁義看了安錦繡一眼,很為上官勇著想的,把這話題岔了過去,說:魏太妃會跟四王妃說什麽


    安錦繡往窗前的椅子上一坐,看著窗外還在淅淅瀝瀝下著的雨,小聲說了一句:還能說什麽最多咒我不得好死。


    四王妃被袁章帶到了霽霞殿的台階下,有看門的太監看見袁章帶著人來了,忙從台階上奔了下來,到了袁章的跟前,就點頭哈腰地道:小袁公公怎麽來這兒了


    袁章把身子一側,露出了身後的四王妃,跟這太監說:四王妃到了,還不快給四王妃行禮


    這太監都沒看四王妃一眼,就跪地給四王妃行了禮,說:奴才給四王妃請安。


    起來吧,四王妃道。


    這太監從地上起僧後,袁章把一塊令牌遞給了這太監,說:太後娘娘讓四王妃來看看魏太妃娘娘。


    這太監將令牌拿在手裏,借著台階上的光亮仔細看了後,把令牌又還給了袁章,跟四王妃殷勤道:王妃請,奴才領您上去。


    四王妃跟著這太監走上了霽霞殿前的台階。


    另一個太監走到門前,拿了鑰匙開門。


    四王妃發現門上的鐵鎖已經有點生繡了,可見這鎖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太監費了一些工夫才把鐵鎖打開了。


    半扇殿門被打開之後,一股與沐浴在雨中的空氣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四王妃站在門前想了好一會兒,覺得這應該是什麽樹木枯朽之後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也絕不是好聞的味道。


    四王妃,請吧,袁章先跨過了門檻,站在門裏跟四王妃道。


    四王妃突然之間就又不想進去看魏妃了,一個失敗者去看另一個失敗者的落魄相能有什麽意思抱頭痛哭一場嗎哭能把死去的那個人哭回來嗎


    四王妃袁章看四王妃站在門外兩眼放空,便又喊了四王妃一聲。


    四王妃看看袁章,這是安錦繡給她的恩典,她如何拒絕


    看著四王妃走進了霽霞殿後,殿外的太監又把殿門給關上了。


    袁章的一手提著宮燈,一手打著傘,邊給四王妃領路,邊還要給四王妃打著傘。


    霽霞殿是四王妃很熟悉的地方,因為白承允一度是離皇位最近的皇子,所以霽霞殿裏的東西,哪怕隻是不起眼的一花一草,都是宮裏頂好的東西,那個時候沒人敢拿次等貨敷衍魏妃。


    四王妃,您小心腳下,袁章不時提醒四王妃一聲。


    怎麽不見霽霞殿裏的人四王妃問袁章。他們走了有一會兒的工夫了,也不見一個人,偌大的宮殿,好像隻有他們兩人行走其間,這讓四王妃心下有些慌張。


    袁章不在乎地道:魏太妃娘娘不想太多人待在她的跟前,所以讓我家主子把這殿裏的好多人都打發出去了,好多宮人姐姐們都出宮嫁人去了。


    那平日裏誰伺候魏太妃娘娘


    袁章說:幾個老嬤嬤,她們不想出宮,求了魏太妃娘娘的恩典,留在了霽霞殿。


    庭院裏不像無人打理的樣子,一路走過的殿房都是門窗緊閉,黑燈瞎火,但讓袁章拿手裏的宮燈照了,就能看到這些房屋都是被打掃幹淨的,整個霽霞殿雖然空寂無人,但是並不破敗。


    快走到魏妃的臥室庭院時,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打著燈籠迎了出來。


    奴婢見過四王妃,兩個老嬤嬤看清來人是四王妃後,顫巍巍地要給四王妃行禮。


    免了吧,四王妃忙道:母妃睡了嗎


    太妃娘娘已經醒了,一個老嬤嬤說:四王妃請。


    袁章還是走在前頭,給四王妃領著路,他跟兩個老嬤嬤沒有說話,連個眼神都沒有對上,但彼此相安無事。


    進了走廊之後,四王妃就聽見臥房裏的咳嗽聲。


    太妃娘娘這些日子受了風寒,還是先前回話的那個老嬤嬤跟四王妃道:太妃娘娘好些天臥床不起了。


    袁章在旁邊插了一句嘴,說:今天太後娘娘不是命太醫來給魏太妃娘娘問過診了嗎


    是,兩個老嬤嬤一聲應聲道。


    四王妃不想站在走廊裏聽三個奴才鬥嘴,自己推門走進了屋裏。


    魏妃的這間臥室比起從前要素淨了不少,但也不見有安錦繡苛待魏妃的地方,屋裏幹幹淨淨的,不見一點雜亂。


    三個還留在屋裏的老嬤嬤見四王妃進了屋,給四王妃行禮之後,就都退了出去。


    四王妃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魏妃的床前,低聲喊了魏妃一聲:母妃。


    魏妃合衣半躺在床榻上,聽見四王妃喊,才睜開了雙眼。


    兒媳見過母妃,四王妃說著話就要跪下給魏妃行禮。


    魏妃笑了一聲,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講究這個


    四王妃便又僵住不動了。


    楠兒他們呢魏妃問道。


    他們都好,四王妃道:他們都記掛著母妃呢。


    魏妃沒什麽反應,指了指床榻前的凳子。


    四王妃坐了這凳子上。


    安錦繡怎麽有好心讓你來看我了魏妃在四王妃坐下後,問道。


    四王妃道:母妃,明日兒媳就要帶著四王府上下去豐城了。


    那女人趕你們走了魏妃的神情頓時就憤怒起來。


    四王妃忙就搖頭。


    魏妃冷笑道:罷了,外麵站著安錦繡的人,我知道你怕那女人。


    四王妃知道魏妃對安錦繡積怨已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跟魏妃說,四王府上下現在還得指望著安錦繡的衛護。


    魏妃卻對安錦繡不感興趣了,說道:走了也好,但願你們去了豐城就能遠離是非,四殿下走得太急,不過你還有楠兒他們,他們會孝敬你的。


    四王妃被魏妃說得傷感起來,哀哀地喊了魏妃一聲:母妃


    我得活著,魏妃低聲道:我得看著她安錦繡最後的下場是什麽


    太後娘娘對母妃也是照顧了,四王妃勸魏妃道:母妃還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是啊,魏妃冷道:她沒把我趕到天歲殿去住,還讓我住在霽霞殿裏,這恩情看起來是很大了。


    母妃,四殿下說過


    別跟我提那個不孝子魏妃惡狠狠地打斷了四王妃的話。


    四王妃打量著魏妃,魏妃能受封貴妃,入主霽霞殿,除了家族的權勢足夠之外,長相也屬上等,不過如今,魏妃頭上的白發和臉上的皺紋都讓四王妃心驚。她對魏妃的記憶還停留在魏妃生辰之日,那個誌得意滿,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的形象上,沒想到今日再見,這位已經是蒼老如斯了。


    你走吧,魏妃也打量了四王妃一眼,這個兒媳如今也老了。


    母妃,四王妃說:兒媳這一走,再見就不知道何日了。


    魏妃一笑,收起了那股惡狠狠的怨恨之情後,魏妃的神情又顯得和藹起來,不用再見了,她跟四王妃道:我這輩子就等著死了被人抬出宮去,你就在豐城好好過你的日子吧,你得替四殿下把家撐起來,來日你與他再見,他會感激你的。


    四王妃心中酸楚,卻還是衝著魏妃強笑了一下,道:兒媳記住母妃的話了,母妃您要保重。


    魏妃把雙眼又閉上。


    四王妃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了,跪下給魏妃行了一禮後,四王妃便退了出去。白楠要留在京城的事,四王妃幾次想說出口,最後都忍了,讓魏妃知道了,這位一定又得疑安錦繡的用心歹毒。


    四王妃走出去之後,魏妃聽著房門響才又把眼睛睜開,屋裏隻有她床頭這兒點著燈,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聽著屋外的雨聲,魏妃就在想,這天剛剛入秋,怎麽就這麽冷了


    四王妃出了魏妃的臥房後,又謝了幾個伺候魏妃的老嬤嬤。


    幾個老嬤嬤當著袁章的麵,神情都是木然,聽了四王妃的謝後,也隻是給四王妃行了一禮。


    袁章臉上帶著笑,手裏還是提著先前的那盞宮燈,跟四王妃說:四王妃,奴才伺候您出去。


    袁章很年輕,臉上的笑容看著還帶著幾份淘氣,與霽霞殿裏的暮氣沉沉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四王妃跟著袁章往殿外走,小聲跟袁章歎了句:跟了太後娘娘,是你的福氣。


    袁章笑道:是呢,見到奴才的人都這麽說,太後娘娘待奴才好。


    四王妃再回頭看魏妃的臥房時,發現房裏的燈燭已經熄了。


    袁章也回頭看了一眼,說:魏太妃娘娘現在怕人擾她。


    怕人擾,跟屋中連燈都不點有什麽幹係嗎四王妃默不作聲地回過頭,抬手示意袁章往前走。


    半刻鍾之後,一個老嬤嬤站在魏妃的床頭小聲道:四王妃走了,奴婢看她走的路,是要直接出宮的樣子。


    魏妃半晌之後才出聲道:離開的好啊。


    黑暗的屋中,響起了一陣吮泣聲,細長,壓抑,和著屋外的秋雨,真就應了淒風苦雨這個景。


    老嬤嬤們沒有勸魏妃,都是在等死罷了,誰又能開解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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