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教授走了以後,黃茂、塗憲等人還圍著試驗台轉圈圈呢。


    實驗狗們更是不堪,兩眼放光的出著神,一個個幻想著自己的未來。


    白花花……不,藍茫茫的大團結,整整齊齊的堆起來,卻暗示著它們是楊銳可以隨意使用的資金。


    它們就像是婚禮蛋糕一樣,有任人宰割的樣子。


    對普通人來,這簡直是難以想象。


    現如今,那些從廣州倒騰衣服的,從俄羅斯倒騰皮草輕工品的,身價數十萬元的不在少數,但普通人甚至沒有聽過這種事。


    對於城市裏生活的人們來,他們朋友圈中的富裕者甚至不一定能達到萬元戶的標準。


    而國家媒體也還在用萬元戶來形容先富起來的一批人。


    然而,眼前的大團結,已經是55家萬元戶的全部資產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呀……”汪穎暗自念叨了兩句,將湧上心頭的紛繁心思給壓了下去。


    黃茂和塗憲等人亦是如此。


    這筆錢與他們無關。


    實驗室是一個上下級分明的世界,雖然大家都在努力的工作,但榮譽往往屬於個人,利益往往也屬於個人。


    更多的時候,人們聽到的都是玻爾,而非玻爾實驗室,以及實驗室裏的群眾。


    就國內目前的潛規則來,正常的科研經費,被實驗室負責人或實驗室主管拿走一些實屬正常,相對來,年輕而有追求的科研員,會留下多一些,但不拿是不可能的……


    這其實也與國內的科研機製有關。經過前幾年的改革,科研機構的日常經費被消減殆盡,不光是科研人員的工資獎金等福利待遇被消減了,最重要的是沒有了日常的維護費用。


    早十幾年的時候,科研機構維護儀器,購買儀器,甚至維護大樓,建設實驗室、辦公室的經費,都是有政府全資負責的。除此以外,植樹造林,搞盆栽,弄園林,雇傭專門的清潔工人,或者搞家屬樓,弄浴池,也都可以向上麵申請,然後等經費來,一家普通規模的研究所一年下來,這方麵的開支總要一兩百萬元。


    但進入80年代以後,這些經費基本不在政府的列支中了。


    然而,設備依然是需要維護的,大樓依然是需要修繕的,衛生依舊是需要打掃的,沒有商品房的時代,家屬樓也是必不可少的。這些開支,就全部要從研究經費中開支了。


    一些純粹的研究機構,甚至明確下發文件,要求研究員上繳0%乃至更多的研究經費給科研所,從而維持科研院所的日常運作。


    這是中國科學界兩極分化的開端。


    從這一時期開始,項目和經費漸漸的變成了科研機構和科研人員的生命線。


    有項目的科研院所和科研人員才能拿到經費,才有開支的本錢,沒有項目的科研院所和科研人員,那就慢慢等死吧。


    對國家來,這些無法憑本事拿到項目和經費的科研院所,活不下來就拆分合並,到80年代末,連兵器部都給裁撤了,死掉的科研院所更是不計其數。


    正因為如此,80年代的科研大牛才會天不怕地不怕,想罵領導罵領導,想拍桌子拍桌子,因為院所的領導等於是他們養著的,能獨立申請到經費的大牛,人在經費在,等於是院所的爺,他們不爽了,帶著經費跳槽,全中國盡可取得,而人才流失的院所被裁撤了,領導也好不到哪裏去。


    北大這樣的大專院校相比純粹的科研院所要好不少,抽取的科研經費比例也很低,不過,到了唐集中這樣的水平,他的實驗室雖然號稱獨立,也免不了要提供一些經費購買公共儀器等等。


    總的來,就是科研人員不願意將科研經費全部用於科研,國家也默許科研人員將科研經費挪作他用。


    這種粗放式的管理持續了多年,日後自然是管的越來越嚴了,但在80年代,幾乎就像是薪水報酬一樣平常。


    王曉芸見楊銳不話,幫忙出主意道:“咱們是不是該買個保險櫃了?”


    楊銳一晃腦袋,醒過來似的:“買保險櫃做什麽,存到銀行去好了,蔡教授也是,帶好幾個人來送錢,不如給我一個存折。”


    “錢存到銀行,以後每次用都要去取,留下記錄不,支取的數額也就被記錄下來了。”黃茂很清楚其中的道道,順便給楊銳做了解。


    楊銳恍然,緩緩頭道:“這麽,咱們得把財務室給弄起來了。買個保險箱,不會反而遭賊吧。”


    “放心吧,人家首鋼一次發薪水上千萬,也沒見被偷過。”王曉芸語氣篤定。


    王曉芸的老公塗憲不好意思了,道:“首鋼是好幾萬人的大工廠,人家是有一個民兵師的,和我們實驗室不一樣,咱們實驗室晚上都沒人看著。”


    “民兵師又不是天天在會計室外麵守著。”


    “人家的廠區比我們學校還大,裏麵都是認識的人,外麵的人進都進不去,還偷什麽呀。”


    “德國比首鋼大吧,加裏森敢死隊還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王曉芸拿電視劇裏的形象來舉例,頓時讓老公無言以對。


    楊銳算是聽明白了,頷首道:“再請兩名保安吧,就是看門的,我和華銳公司,讓他們來招人。”


    “可以嗎?”黃茂問。


    “沒問題,我讓他們找幾個靠譜的,最好是家室清白的夥子,華銳是香港公司,吸引力強一。”


    黃茂聽他的語氣肯定,反而放下心來。實驗室諸人都猜測楊銳和華銳公司有特殊關係,現在看來,楊銳或許真的有這種令人安心的本事。


    四大包的鈔票,也不能就這麽放在實驗室裏,楊銳想了想,還是先打電話給李章鎮,讓他找車來拉。


    一會兒,李章鎮隨著一輛舊上海車過來,將錢收了過去,記條子的時候,楊銳少寫了兩千塊錢,拿了回來。


    回到實驗室裏,正在聊天的黃茂等人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


    今天以前,雖然楊銳表現出了相當難得的學術能力,但年長於他的黃茂、塗憲等人,最多也就是佩服的態度,難有尊敬的意態。


    蔡教授送來的55萬元,卻直觀的體現了楊銳的價值與力量。


    連項目都不用申請,就能給實驗室拉來60萬元的資金,這樣的實驗室負責人,永遠是研究員們最喜歡的。


    楊銳做研究生的時候,也希望自己能進入這樣的實驗室:能一門心思的做實驗,最好是有價值的方向和有價值的實驗,實驗儀器和材料充足,有較高的容錯率,最後,能有高一的補貼……


    他當年沒有進入這樣的實驗室,如今也隻能期望自己的實驗室如此。


    從兜裏掏出拿回來的兩千元,楊銳將之分成兩部分,道:“大家在華銳實驗室工作了這麽長時間,我也沒有發過補貼,現在經費充足,就先發一筆吧。”


    實驗狗盡管像是土狗兒似的,給吃的就能養活,但也要有吃的才行。楊銳做實驗狗的時候,研究生每個月能拿400或600元的補貼,博士生開始是800元,後來增加到了100元。


    一些0多歲的博士生結了婚,還是拿100元的補貼,每周工作70個時以上,若是家庭條件不好的話,實在是有如噩夢般的環境。


    唯一能有額外收入的,就是論文發表,或者項目完成的獎金。


    楊銳延續了這種習慣。他指了指左手邊的1000元,對黃茂道:“這些給你們分。”


    他的是黃茂、塗憲、魏振學和王曉芸等人。


    剩下的1000元,楊銳拆出來500交給汪穎道:“做實驗助手的學生分這些,平均分配吧,這次不按照年資之類的排序了。”


    平均分配是80年代人很適應的分配方式,不過,一次敢分1500塊錢的實驗室可不多。


    事實上,拿著實驗經費做實驗福利的實驗室很多,但分現金還是相當謹慎的。


    黃茂不由道:“我們在學校是有工資的,不該拿這麽多……”


    “一篇cell的文章,還不值得發次獎金?”楊銳笑著把錢給分了,又將剩下的500塊給王曉芸道:“這些放在實驗室裏,平時吃東西,買東西,都從這裏支出。”


    00多元等於是兩個月的工資,汪穎等實驗狗也能分到100多元,大家雖然有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很高興的把錢揣進了兜裏。


    氣氛也變的更熱烈了。


    楊銳的心情也不錯。蔡教授的態度,特別是他帶來的資助,證明自己是標準的北大嫡係了。


    這是極好的消息,尤其在80年代的中國。


    作為中國級大學中的一員,北大在學術界的地位不言而喻,北大嫡係也就可以更自由一些。


    同樣是實驗室負責人,來自地方院校的先生就要收斂許多,而北大清華的嫡係往往就不用考慮那麽多了。


    所謂近親繁殖,所謂學閥,通常也來自於此。


    楊銳還遠遠稱不上閥或霸,不過,發獎金之類的事情,他已經不太需要擔心了。


    現在而言,完成改是主要工作,尋找泡溫泉的團隊成員,則是首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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