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卻鬧的中國代表團雞犬不寧,議論紛紛。


    領隊也顧不上胡教授了,來到人群中問了一句,懊惱的道:“我就看楊銳這麽年輕,應該多叮囑幾句的,要是鬧出什麽事就麻煩了。都了注意國際影響,注意國際影響,怎麽就是不聽,就是不聽……”


    宋文浩看不過去,道:“老外是問楊銳先生是不是在這裏,又不是問那個楊賊在哪裏,你不要太緊張……”


    “我怎麽能不緊張,外國人問楊銳先生,那是人家外國人有禮貌,他們對誰都叫先生的,你看他們的監獄裏,囚犯都要被叫先生,更何況這樣的場合,哎呀,人家老外……呸呸,外國人都注意場合的地方,你們怎麽就不注意一下國際影響。”領隊一口氣了一堆話,急的鼻子都紅了。


    “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這還不夠注意?”宋文浩臉色有黑,心想:你們家的監獄才把囚犯叫先生呢,先生,請不要越獄。先生,請不要挖牆。先生,不要打另一位先生。另一位先生,請你忍耐一下。先生,請不要把尿撒在另一位先生的碗裏。另一位先生,請把碗裏的飯吃完……


    宋文浩掂掂手裏的衣服,道:“都統一穿著成這樣了,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國際影響?你看看周圍的人,哪個國家的學者是穿成這樣的?”


    “的對啊,看看別的國家,都國際接軌呢,我們和人家比,就和軌道工人一樣。”起衣服的問題,不滿意的學者不在少數。


    除了學生,誰願意穿成一模一樣的在外麵晃悠?以前是條件不具備,加上政治條件惡劣,大家為求自保,顧不上許多,如今改革開放都要十年了,有的人都出國兩三次了,現在還要穿的像是孩子似的,不別的,與外國同行交流,被人起都要紅著臉。


    這就好像三十年後的朝鮮人來到中國,與中國同行正討論專業問題到嗨,突然有人問一句:“咦,你們都穿一樣的衣服啊。”


    怎麽回應都是不舒服的。


    領隊知道症結,一看有惹了眾怒的可能,連忙擺手道:“衣服不是我決定的,外事規定,我也得遵守不是。哎呀,咱們自己人別吵起來了,注意國際影響,是不是?”


    領隊一邊一邊縮,一會兒又扭頭看主廳,道:“我去看看楊銳啊,都不知道啥事情。”


    “走,去看看。”宋文浩招呼了一聲。他是擔心楊銳年輕不懂事,在領隊手裏吃了虧。


    對行政人員的警惕和厭惡是學者們共有的思維,不止宋文浩,好幾個人都跟了上去,剩下的人,有的不愛管事,自顧自的聊天,有的人覺得好奇,則綴在後麵,沒有跟著宋文浩一起走。


    胡教授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主廳內。


    楊銳正在向杜克大學的伊文思教授介紹自己的論文。


    杜克大學就是喬丹曾經就讀的籃球名校,不過,它的強悍並不止於ncaa,杜克大學還是美國排名前列的高校,在各國各種花式高校排名中,杜克大學一般都能列入前五十,運氣好的話在前0,偶爾還能進入前五。


    全球00多個國家,發達國家有40個左右,世界排名前50的高校,放在美國以外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數一數二,杜克大學更是號稱美國南部第一。


    伊文思教授是杜克大學分子生物實驗室的負責人,楊銳寄送了論文給他,並無回音,原本以為是與其他幾十封信件一樣石沉大海了,卻沒想到,到了會場上,卻被他找上來聊天。


    作為杜克大學的大牛之一,伊文思教授很早以前就受聘為國際遺傳學大會的委員。


    他要見楊銳,自然有專職的工作人員奔波。


    楊銳也是打起精神,很是認真。


    他有七八成的把握,至少能賣一台pcr儀給伊文思。


    隻要伊文思用pcr儀寫了論文,那種廣告效應,在學術界絕對是一等一的,最起碼,有錢的實驗室都用買一台來用用看的。


    而為了描述pcr儀的功能,他們引用楊銳的論文也是必不可少。


    簡單的幾個月就能做出來的東西,為什麽能拿諾貝爾獎,就是因為它曾經引爆了學術界,引用多到讓普通學者看了想哭。


    身為美國大牛,伊文思是屬於第三台階的人——第一台階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此類人堪稱鬥牛士,是站在金字塔端的人,對普通牛是生殺予奪。第二台階是已經做出了有可能拿諾貝爾獎成果的大犇,大部分人還曾經獲得過諾貝爾獎題名。第三台階就是正在衝擊諾貝爾獎成果的大牪們,他們的工作極有價值,始終處於熱領域的尖端地帶,隻差臨門一腳就有可能得到舉世震驚的成果,當然,這一步很可能幾十年時間也跨不過去,但就是目前的成績,也足夠他們在學術領域笑傲江湖,此類人通常是美國知名大學的講座教授,比終身教授還要高很大一截,s之類的級論文,對第三台階的學者來,就和撿白菜差不多。


    而在美國以外,第三台階學者就是級了,他們事實上也是學術界的最強力量,有時候甚至比弱諾貝爾獎獲得者掌握著更大的話語權。中國生物界的施一公,應該就屬於這個序列。


    不過,80年代的中國,在學術界的話語權是弱了又弱,伊文思已經屬於需要仰望的人了。


    楊銳比較年輕,還沒有感覺,後麵進來的張大勇教授,劉化峰教授,以及宋文浩等人,卻都是看的吃驚不已,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就連中方領隊,問了旁人,知道伊文思是誰以後,都緊張的磕牙,道:“楊銳可別是得罪了人家。”


    “我,你就不能想好的?”宋文浩一把將領隊給拽了回來,又問門口的老外,道:“你們的主廳不是要清場的嗎?什麽時候清場?”


    老外毫不猶豫的道:“現在就清場了。”


    “得,咱們走吧,別呆著讓人家給清場清出去了,那國際影響可就難看了。”宋文浩一邊著,一邊推著領隊走。


    領隊莫名的覺得很有道理,半推半就的跟著出去了。


    張大勇、劉化峰等人亦是入圍的,這時候沒了幹擾,就站到近一的地方,聽楊銳和伊文思教授談話。


    楊銳並沒有著重描述pcr的學術性。


    他是一門心思的推介自己的pcr儀,並將之當做一種生產力工具來介紹。


    這與張大勇等人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如果是他們的話,有這種與世界大牛討論的機會,那肯定是要最前沿尖端的學術問題了。


    不現在的對話有沒有價值,就是回去以後,我和某某討論了某某話題,那也是非常有派頭的。


    當然,如果話題能引起大牛的好奇就更好了,但這就像是勾引姑娘,資料不全的情況下,隻能靠碰。


    楊銳的目的性卻是更強,而且更有自信。


    如果是原版的pcr,楊銳或許會規規矩矩的些原理之類的東西,談論一下它的偉大前景——每一名偉大的學者在談論自己的成果的時候都會用偉大前景來形容的,激光技術是具有偉大前景的,全息圖像是具有偉大前景的,肌肉注射活雞以增產是具有偉大前景的……


    是不是真的有偉大前景,偉大前景在什麽地方,學者們是不會著重講述的。


    然而,偉大前景是屬於原版pcr的。


    對楊銳來,他現在做出來的第一版pcr儀,當它的後綴有一個儀器的“儀”的時候,它的前景就已經實現了。


    原版的pcr是非常複雜的實驗室實驗方法,它不需要特別的儀器,但它需要熟練的操作和精確的控製。


    事實證明,做一個時間精確到秒的麻辣燙店老板是很不容易的,原版的pcr,至多也就是解決了有沒有的問題。


    第一版的pcr儀,卻已經達到了能用的程度。


    作為一種跨時代的產品,當它達到能用的程度的時候,偉大就已經顯現了。


    在現代科學飛速發展的時代,生物技術堪稱是一日千裏。


    一台儀器,從購買到淘汰,往往連10年的時間都熬不過。


    越是尖端的儀器越是如此。


    總有更新的儀器淘汰它。


    最可怕的卻是實驗方法。


    pcr儀的出現,就改變了實驗方法。


    實驗方法改變了,實驗室裏的一切都改變了。


    不用到0年後,最多十幾年的時間,全世界的生物實驗室裏,pcr儀都變成了標配。不配是不行的,對大多數生物實驗室來,沒有pcr儀還做什麽實驗。


    不等到千禧年,沒有pcr儀的實驗室,就隻能做千裏,看著別的實驗室一騎絕塵了。


    楊銳相信,隻要伊文思用了pcr儀,他就會給自己最大的機會。


    這是楊銳所具備的最大優勢。


    曆史上,西斯特公司為了推介pcr技術,先是用了兩年的時間,講述“麻辣燙的製作工藝”,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學者們都是大忙人,也都是懶貨,很少會有人願意學習這種麻煩的實驗方法。


    最終,西斯特公司不得不又用了兩年的時間,將pc儀給弄了出來,推廣才相對順暢起來。


    算算時間,那都是80年代末的事了,而成品pcr儀,隻用了不到五年時間,就遍布全世界大大的生物實驗室,其中的利潤與動力,不望可知。


    楊銳沒有西斯特公司的資源,於是采用了技術領先。


    伊斯特果然聽的有些心動,道:“這比你的論文更直觀。”


    “實驗更直觀,如果現在有實驗室的話,我們幾個時就能得到結論。”楊銳進一步的推銷,拿出當年開補習學校時的勁頭。


    可惜,伊文思並沒有心動到不管不顧的程度,他笑著道:“輕鬆,輕鬆,我們用不著現在就做實驗,大會也沒有提供實驗室給大家,恩,你還有這個機器嗎?我可以拿去別的實驗室做。”


    “當然,我做了好幾台,您可以把它拿去。”楊銳有些失望,但還是迅速的將手裏的pcr儀裝箱送給伊文思。


    “謝謝你。”我們先聽開場的演講,等我試用以後,再告訴你感想。


    “好的,沒問題。”楊銳目送伊文思離開,歎了口氣。


    總的來,這是件好事,隻是並沒有達到楊銳想要的程度。


    他希望的是在此次大會上發言,做報告,甚至做演講。這次機會錯過,他就必須回國了,回國再來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且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兩次出國,要被多少人指責,就是幾個月時間再短,被楊銳刺激到的西斯特公司也隨時可能拿出半成品出來和他競爭。


    到時候,專利權,署名權之類的競爭,不知道要有多麻煩。


    專利和署名都是講究先到先得的,楊銳如果一炮成名也就罷了,如果這一次失敗了,回去再來,那變數就太多了。


    盡管他已經發表了論文,申請了專利,但在美國法庭上,這些都是可以爭執的。


    除此以外,伊文思回去會不會真的試用他的pcr儀也是很難的事。他如果有時間,順手做個實驗,還要看他是否能體會到pcr儀的價值;他如果沒時間,轉頭給忘記了,這種事情也是再平常不過了。


    第三台階的學者,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寄送資料和論文給他。


    同樣的論文,楊銳寄送了幾十份,如今收到回音的也就幾份而已,略有希望的伊文思,不定還是因為大會委員的原因,不得不看楊銳寄送的論文,繼而才有了興趣。


    楊銳不由自主的看向伊文思的背影,再歎一聲:哪怕自己確定無疑的做出了世界級的研究,竟然還這麽難,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換目四顧,滿滿的主廳裏,卻有數百名頭發稀疏之人來來往往,繁盛有若趕集。


    “楊銳,打起精神來,剛才那位是伊文思教授吧,能讓他感興趣,很不容易了。”張大勇年過半百,瞅著楊銳的表情,就能猜到他三分心思。


    楊銳苦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間才是真的感興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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