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槍法並不是最好的基因測序法。


    它的準確性很差,所以,它的另一個翻譯名是散彈槍法。


    指哪打哪是別指望了,一打一大片是它的特色。


    在最傳統的生物學者眼裏,這樣的法門其實不是很受歡迎。因為它違背直覺,準確性也很有問題。


    桑格法測序是一個基因一個基因的測序的,完全按照基因排列的順序。這樣的好處,就是完成一個基因的測序,你的圖譜就完整了一點。


    人體基因組計劃就是基於此的,沃森等人幻想著用30億美元,平均每個人體基因一美元的價格,將人體基因組圖譜做成。


    當然,他們也知道以現在的測序難度,一美元測序一個基因是不夠的,但是,反正就是忽悠麽,考慮到技術進步的紅利,再加上各種成本節省下來的費用,再加上後期追加的費用,差不多好像也是能完成的。


    就是不能完成——達爾貝科的癌症攻克計劃不是沒完成?沒完成也就沒完成了。


    相比一步一個腳印的桑格測序法,鳥槍法的技術特色其實更突出,但也更加麻煩一點。


    鳥槍法是一槍打過去,將一個基因鏈,打成散的。


    就好像一根狗鏈子,一發散彈槍出去,自然被拆成了一個個的金屬環,再一口氣將金屬環的ATCG測出來。


    到這個步驟,那都是簡單的很,可以說是一槍的事兒。


    接下來的步驟,則是達爾貝科等人最不喜歡的步驟了。


    你需要將金屬環按照原本的順序,重新排列出一個狗鏈子來。


    這個步驟就非常難了,所以在曆史上,鳥槍法最初是給微生物測序用的。因為微生物的基因簡單,排起來好排。


    換成人體基因組之後,用鳥槍法排序,可比拚圖遊戲難多了。


    除非——


    “我們用計算機來解決鳥槍法的亂序問題。”楊銳站在華銳實驗室裏,想都不想,就將實驗方向說了出來。


    華銳實驗室是他的私人實驗室,所有權利都在他手,更是用不著顧忌什麽。


    倒是黃茂有些擔心的道:“做人體基因組計劃要不少錢吧,你能賺回來嗎?”


    楊銳嘿嘿的笑了起來,道:“你什麽時候關心起經費來了。”


    “我不是怕你的公司倒閉了嘛。”黃茂很自然的道:“聽說已經開始施行破產法了,資不抵債的公司是要倒閉的。”


    前兩年,國內強製性的倒閉掉了幾家國企,並且大肆報道了一番,算是80年代唯一倒閉掉的企業了。


    “我們離資不抵債還遠呢,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我倒是想要放心,就怕你後續經費跟不上。”黃茂說的很隨意。


    “經費到需要的時候總會有的,先開始做起來。”楊銳心裏想的是自己幾百套四合院,還有剛買下來的一個商品小區的二十幾棟樓,一屋子一屋子的古董茶葉和郵票,總覺得自己富的流油。


    他當然是富得流油,以30年後的標準。


    但在80年代末,京城的房子雖然對普通人來說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對於做科研的話,就相當不夠了。哪怕是賣掉剛買的商品小區,也就是華銳實驗室幾年的日常經費罷了,人體基因組計劃這樣的無底洞是想都不要想能填滿的。


    如此想的話,倒是要感謝高漲的房價。後世的研究所其實都有不少的宿舍用來分配的,研究員們的家產也主要集中在自住的房產了,他們的資產增值速度,還真是超過了技術開發的增值速度……理論上,有些大型研究所要是將地皮都賣了的話,說不定真能自研人體基因組計劃了……


    楊銳的想法,不能被黃茂所知,後者聽著楊銳的話,微微搖頭,道:“聽您的做起來沒問題,不過,你可得注意了,人體基因組計劃的預研的話,我可看不到任何回饋資金的可能。”


    預研的是純粹的基礎科學,要說回饋資金,還真的是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有後來的塞拉萊基因公司,說實話,楊銳也不能確定鳥槍法的技術能賣錢。


    事實上,塞拉萊基因公司也沒有真正的成功,其領袖狂人文特爾盡管忽悠到了3億美元,開發鳥槍法並用於人體基因組計劃,並試圖將人類基因注冊成專利——如果讓他成功的話,後世的任何一種靶向藥,可能都會貴的離譜了。


    塞拉萊公司,大約也會真的富的流油。


    可惜,文特爾同誌並沒有成功。


    所以,要說起來的話,人體基因組計劃還真沒有賺錢的曆史。


    後麵賺錢的醫藥公司,也沒有給人體基因組計劃的項目組,給一分錢的回報。


    但是,美國人不能賺錢,不代表說中國人不能賺錢。


    這種時候,獨立自主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就楊銳目前的地位,像是這種涉及到生物學的尖端技術,又沒有現成法律可以使用的情況下,新的法律法規的製定,幾乎就是他說了算了。


    GMP委員會什麽的,都是一個性質。


    不讓楊銳這樣的頂級科學家做判斷,難道找個文科生來瞎猜嗎?


    很多人還以為克隆人就是真的將一個人給複製出來呢。


    實際上,克隆人和試管嬰兒的區別也隻在於基因層麵上,照樣得十月懷胎,自然分娩或剖腹產,然後和正常孩子一樣受教育——想要得到一個相同的希特勒或愛因斯坦,還得看父母有沒有這個本事!


    具有參與製定法律的資格,這是頂級科學家的隱性權力。


    從一個人的需求層次上來說,為什麽有那麽多人願意沉浸在痛苦而枯燥的科學世界中去呢?他們有的是真心喜歡這個科學世界,有的人,則是以此為跳板,一口氣進入了權力階層。


    比如80年代和90年代的一些著名的經濟學家,他們就發揮了比很多部長還大的作用,並且真實的改變了中國。


    在股票中痛苦,為股票而快樂,為股票而沮喪的人們,是很難想象,這個股票市場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裏,都取決於幾個人的報告。


    同樣的,為高血壓而苦惱,為風濕病而痛苦,為骨質增生而難受,為氣管炎而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們,如果有幾名頂級生物學家願意轉向的話,完全可以多活幾年,生活輕鬆許多,就像是那些受到重視的疾病,例如糖尿病和艾滋病一樣,其患者在80年代,90年代,00年代和10年代的生活狀況,是截然不同的。


    **功能障礙的患者的人生,更是被藍色小藥丸徹底改變了。


    在藍色小藥丸之前,很多男性的難言之隱是真的說也說不出來,救也救不回來,而在藍色小藥丸出現之後,大部分男性為難的地方也就是發際線日漸推移,想隱也隱不了。


    “經費問題不容忽視。好吧,你要是確實擔心的話,我們就再開一個組,做降壓藥吧。”楊銳毫無疑問的是準備將偉哥拉出來了。


    人體基因組計劃是個花錢的項目,盡管蔡教授許諾會幫忙找錢,楊銳自己也不能放鬆。


    就像他說的,分配由經費比例來決定,他要保證控製權,還是需要一番努力的。


    找個花錢少見效快的東西出來,很自然的就會想到萬艾可了。


    當然,如今的偉哥的主要成分,還在被用來當降壓藥測試呢。


    黃茂不疑有他,隻道:“同時開一組降壓藥來做,會忙不過來吧。”


    楊銳做過多款新藥了,每次都賺的盆滿缽滿,為了賺錢而做藥,並不令人奇怪,他隻擔心華銳的規模撐不起兩個項目來。


    楊銳聳聳肩,道:“我對現在一氧化氮的討論比較感興趣,準備買一款化合物來做。”


    “咦,我們買化合物嗎?”


    “恩,我會找人去買的,你不用擔心。”


    黃茂苦笑:“我怎麽會不擔心,以前不都是我們做出具有活性的化合物,然後賣給醫藥公司做臨床試驗嗎?咱們可沒有臨床實驗的經驗……”


    “凡是都有第一次的。”楊銳財大氣粗的道:“咱們有錢,放心吧。”


    黃茂更擔心了,生怕楊銳將資金都敗光了,買回沒什麽卵用的化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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