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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森並沒有等太久。


    隻是半日不到的時間,這名襤褸老者便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之後,他第一句話便讓李森微微皺眉。


    “噫!本以為這具軀殼是要舍棄掉了,沒想到竟然被救活了過來!真是因果循環,造化弄人。”


    他一邊說話,一邊連連搖頭,最後看向了李森。


    “這位施主,是你救下了貧僧?”老頭看著李森,開口道。


    “大師不必客氣。”李森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了一絲客氣的神色,“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麽。”


    “嘿,客氣?”


    這名老頭竟然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然後一個翻身的站了起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施主既然救下了貧僧,便是與我佛門有緣。不若棄了道法,隨我修行佛法如何?”


    老頭一邊說話,一邊上下打量著李森。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客氣的樣子,更沒有絲毫麵對救命恩人應該有的感激。


    李森見狀,心中不禁有些嘀咕。


    雖然來之前就聽說了這些苦行僧們瘋瘋癲癲,不可理喻,但也沒想到他三句話剛說完,就開始拉攏自己進入佛門了。


    對此,李森自然是婉拒。


    “大師客氣了,李某自幼生長在道門,一身功法亦是道門正宗,豈有改弦更張,令修佛法的道理。”李森客氣了一句。


    “是這樣?”


    那名邊幅不修的老和尚,卻十分可惜的歎了口氣。


    “可惜,可惜了。你身上本來有著十分靈動的佛門氣息,若是就此修煉佛門功法,必有不俗的進境。”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老和尚就直接從躺椅上站起了身來,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一副要上路的樣子。


    “施主的救命之恩,貧僧記下了。不過貧僧還有一些極為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就不耽擱施主的時間了。告辭。”


    說完了這些話之後,這名老家夥竟然真的不再理會李森,而是直接從李森身邊擦肩而過的,就要去往靈舟門口離開此地。


    見到此幕,李森豈能真的讓他離去?


    “大師請留步,李某在這裏久候大師,就是為了詢問一件事情。如果大師不棄的話,希望能夠為李某解惑。”李森開口道。


    “解惑?”


    這名苦行僧本來就要離去了,此刻聽到李森如此說話,腳步不由得一頓。


    但很快的,一句話就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不知道在施主的眼中,到底是解惑重要,還是一條人命重要?”苦行僧看著李森。


    “這個,難以細分。對於大部分人而言,自然是人命更為重要。但有時候極為重要的消息,卻比些許人命更加重要。”李森答道。


    “非也,非也。人世間最寶貴的,就是生命。沒有什麽比生命更令人敬畏,也沒有什麽比生命更加重要。活著,對於你們而言才是最根本,也是最基礎的東西。”


    苦行僧這番話說的毫無任何猶豫,似乎是他心中所想、所信奉的理念。可是相比較而言,他卻顯然並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這就是奇怪了,也不知道是這個苦行僧的價值觀比較奇怪,還是說飛沙大陸的苦行僧都是這般模樣。


    最起碼,這個開起來年歲不小的老家夥,對李森這個‘救命恩人’可以說是一點尊敬之色都沒有,隻是一句謝語便輕鬆帶過了。


    看來,跟這種人說話不能夠以常理度之。


    “大師既然急著要走,李某自然不敢阻攔。隻是不知道,大師準備前去何處?如果不介意的話,李某或許能夠幫上一些小忙。”李森說道。


    “幫忙?也好,不過你有吃的嗎?”


    苦行僧忽然問道。


    李森聞言一愣,旋即點頭道:“有,隻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幹糧。”


    “都給我。”


    這名老僧忽然間將自己的襤褸外衫脫了下來,然後雙手捧著,說道:“有多少給我多少,我要去救人。”


    說到這裏,他又補了一句:“我之前來的時候,是帶了一些紅棗、核桃。但中途倒在了雪地裏之後,就丟失了。那些食物雖然不多,但總能救人性命。”


    李森聽到這話,忽然間若有所悟。


    “大師難道是要去雪石關?”


    苦行老僧一挑眉毛:“怎麽,你也要去那裏?”


    李森苦笑了一聲:“不瞞大師,李某剛從那裏來此。隻是那裏情況並不樂觀,許多士兵都已經凍餓而死,剩下的人並不多了。”


    “噫!老天造孽!”


    苦行老僧聞言,登時悲歎了一聲:“今年的雪特別大,天氣又比往年嚴寒,我之前就料想雪石關的那些人要支撐不住,這才不遠萬裏趕去營救,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罪過,罪過!”


    李森聽到這裏,忍不住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之色。


    “這老家夥雖然心存好心,是要去救人,可是他不光人沒救成,結果把自己也搭進去了。不知道該說是糊塗,還是固執的過了頭。”


    金城的韓騰說這些苦行僧‘又臭又硬’,恐怕並沒有言過其實。


    不過,悲天憫人,救濟眾生,倒也是佛門的根本法旨。這老和尚說話雖然顛三倒四,但的確是一名正兒八經的佛門修士沒錯。


    既如此,不如再順手幫他一把,然後再詢問他飛沙大陸的苦行僧情報。


    李森想到這裏之後,臉上原本不以為然的神色,也漸漸變成了平和的模樣。


    “大師心存悲憫、濟世救人,李某十分佩服。隻是雪石關據此也有些距離,大師剛剛傷愈,若是勉強前去的話,恐怕這惡劣的天氣也不允許。不如李某與大師一同前去,如何?”李森說道。


    苦行老僧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也好,你若同行,也能將結下一些善緣,對你以後大有用處。”


    說完了這些話之後,這名苦行老僧便將那襲破爛的外袍折疊起來,抱在懷中,然後就地跌迦而坐,閉上了雙眼。


    看他模樣,似乎並不打算跟李森繼續說話的樣子。


    “這老家夥……跟尋常的僧人真是太不一樣了。說是倨傲,是也不是,說是狂傲,也有三分。相比於溫潤如玉的悟道,此人太過於自我了。”


    李森看了一眼這名苦行老僧,最後不再多說什麽,而是直接驚靈舟激發而起,直奔雪石關而去。


    李森發現這名苦行僧的地點,距離雪石關也隻有二十多裏的距離。靈舟何等迅捷,轉瞬間便已經來到了雪石關。


    關內關外,依舊是一片雪白。唯獨大雪稀鬆了一些,令人勉強能夠踏雪出門,稍稍喘過氣來。


    雪石關規模並不大,位於東方大陸西北邊陲的這座關隘,是一座極為典型的山關,關內地形崎嶇,空地並不算多。


    李森催動著靈舟落在了關內之後,登時便將關隘之中為數不多的空地占去了七、八成之多。


    靈舟落下的動靜不小,靈芒閃爍不斷,狂風呼嘯不停。


    那幾座營房之中的士兵聽見動靜,還以為是什麽妖怪襲擊了關隘,登時一個個發出了驚怒交加的叫喊,拿著武器、盾牌從營房中衝了出來。


    但是,當他們看到神色平靜如水的李森,還有衣衫襤褸,卻滿臉悲憫之色的苦行老僧之後,這些士兵登時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雪地中,山呼海拜口稱‘神仙’。


    “哈哈,起來吧!貧僧可不是什麽神仙,受不得如此大禮。”


    苦行老僧哈哈一笑,上前將這七八名士兵盡皆扶起,然後他看著其中一名年級稍大一些的中年卒長,問道:“陳都尉,怎不見他?”


    “一個月前關隘斷糧了,又遲遲不見補給部隊。陳都尉在半個月前親自去天涼郡郡守那裏催糧去了,至今未歸。”中年卒長回答道。


    並且,這名卒長說完話之後,還仔細的看了一眼苦行老僧,然後滿臉驚訝的道:“你不就是半年前,曾經沿路乞討至此的老人家嗎?怎麽今日從……從那位仙師的座駕中至此了?”


    “當年的一飯吃恩,貧僧不敢或忘。今冬大雪不同往常,貧僧想著諸位可能會有困難,因此就前來馳援了。”苦行老僧微微一笑。


    中年卒長聞言,登時露出了驚喜之色:“太好了!大雪封路,關隘斷糧了一月之久,大部分弟兄都已經被活活的凍餓而死了。您老肯出手相救,真不吝是大旱甘霖啊!就是不知道……”


    他一邊說這話,一邊朝著苦行老僧的身上打量。


    隻見這名老僧的身上隻有破破爛爛的幾件衣服,可以說是兩袖清風,毫無任何的東西可以隱藏。


    這種模樣,哪有什麽糧食?


    這時候,不光這名中年卒長有些疑惑,就連跟在他身後衝出來的那七八名士兵,也紛紛滿臉疑惑的看著苦行老僧。


    但這個時候,這名苦行老僧卻沒有說什麽,而是將一雙老眼朝著李森看了過來。


    與此同時,隨著這名老僧的目光,那幾名士兵的目光也隨之朝著李森看了過來,他們滿是菜色的饑餓麵容上,滿是殷切期盼。


    麵對這些炙熱的目光,李森深吸了一口氣,將袖袍輕輕一拂,轉過身去。


    “諸位,此地雪大風急,還請舟中一敘吧!”


    言畢,李森亦是不再多說什麽的,直接背起手來進入了靈舟之中。


    那些雪石關的士兵卻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該跟上去,還是該留在原地。


    倒是那名苦行老僧,此刻卻將老眼一翻的道:“想要活命的話,還不快快跟上去?此人神通廣大,可是遠勝過貧僧的。莫說是區區七、八人,若他早來一個月,恐怕你們雪石關的幾十號人都能活命了!”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這名苦行老僧亦是轉過身去快步進入了靈舟之中。


    “叮!咚!”


    見到此幕,那幾名士兵對視了一眼,旋即再不猶豫的直接棄了手中刀盾,爭先恐後的盡數湧入了靈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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