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動蕩將至


    人生何其奇妙。


    當楊維道出支持勘察工程由交院承攬力薦之人是傅市長的時候,方洛忽然想起一椿事,一椿可以讓西鄰官場震動的事情。


    上一世,西鄰大力發展水利,水利部門及轄屬的各級單位一時風頭無兩,而屬國有資產的電力公司更是肥的流油,年底分紅時更是令其他清水衙門眼紅,但是到了2001年下半年,西鄰官場卻爆出了時任西鄰副市長的傅天明侵吞國有資產的醜聞,一時之間傳得沸沸揚揚,直到傅天明被雙規後判處之後才漸漸沉寂。


    方洛相信這個世界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太多,至少西鄰官場不會因為一個隻有十六歲的中學生從另一個平行世界跳進來而走偏了方向。


    “還記不記得上次你說要揍傅秋白的事?”


    楊維不明就裏地說:“有嗎,是不是酒喝多了說的,不過你想怎麽樣?現在才開學,那小子又沒惹我們。”


    方洛搖搖頭,說:“這次不是針對他,而是他老爹。”


    “傅天明?”


    在楊維的思維邏輯中,縱然自己貴為市長的兒子,但是對於官場,他壓根就沒有信心能沾染或者改變什麽,哪怕是一丁點,當時方洛卻稀鬆平常般就道出了要搞一位副市長,仿佛視官場為無物。


    方洛看出了楊維的疑惑,笑著說:“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其實我們要做的並不多,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別繞彎子,怎麽做?”


    方洛也沒有藏掖,對傅天明依靠分管水利的職權依托改製大潮悄然地將汶裏一家電力公司改製並以低價轉讓給一家私營企業從中謀取了大量金錢的事實如實地跟楊維粗略地講了一番,楊維聽完張著嘴巴半天沒有回應過來。


    “方洛,別是你杜撰的吧,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令人驚訝了,三千萬的國有資產流失,簡直難以想象。”


    攔下一輛的士,方洛將楊維推上去,最後才說道:“是不是真的,不久你會知道的,周末我們仗劍走一回汶裏。”


    送走了楊維,方洛忍不住想起前陣子楊維告訴他西鄰官場將有所震動,傅天明可能要動一動,不知道是升還是降,或者省裏已經嗅到了傅天明的問題,要有所行動?


    方洛一家留在西鄰,不僅蘇明春夫婦高興,而且蘇珊兒最為興奮了,方洛依然留在二中,光想到這裏,她在夢裏都能笑出來。


    這幾天蘇珊兒有事沒事下課後就跑到六班的後門跟方洛聊天,沒過多久,六班坐在後麵的幾個男生就跟蘇珊兒混熟了,這一點方洛都不得不承認果然美女的魅力就是大。


    “珊兒,你以後想做什麽?”


    周五的早操,方洛坐在走廊裏曬太陽,連續幾天的回南天氣讓他有些不太適應,好不容易起風出太陽,他才懶得去操場裏人擠人吃灰塵。


    蘇珊兒肚子疼,請了假,從外麵打開水回來的時候看到方洛坐在走廊裏,也回到教室搬椅子過來和他一道曬太陽。


    “以後?”蘇珊兒想了想,搖搖頭,“我還沒想好,那方洛你呢?你以後又打算做什麽?”


    方洛笑了笑,說:“以後啊,什麽都做。”


    “吹牛也不打草稿,連早操都不願意做的人還想著以後什麽都要做,我看你這身體連最起碼的鍛煉都不鍛煉,以後能大事?”


    蘇珊兒這話讓方洛一愣,想了想卻有那麽一回事,自己這副身子雖然初中的時候底子打得好,有點結實硬板,但是重生以來缺乏鍛煉,日積月累,難保會有點小病。


    “那我以後就自己開一家健身中心,一邊鍛煉一邊做大事。”方洛也是說玩笑話,算是回答蘇大小姐。


    蘇珊兒卻有些糊塗,“什麽是健身中心?”


    她這麽一個反應,方洛立刻明白過來,2001年西鄰根本就沒有健身中心,而人們尚未認知健身的重要性。


    忽然腦中念頭一蹦,方洛反問自己:為什麽不開一家健身中心呢?


    有了想法,方洛跟蘇珊兒說有事,然後跑到北樓的四樓,跟方洛想的一樣,張鈁這小子果然曠操在教室裏睡覺。


    方洛將他拍醒,開門見山跟他說想開一家健身中心,讓張鈁張羅籌劃具體事宜,資金方洛來出。


    張鈁迷迷糊糊中聽方洛在他耳邊不停地說健身有什麽好,健身日後有多受歡迎,而且健身的發展前途是如何大好,漸漸變得清醒,最後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自從上次方洛跟他說過有大事要做,說實話,他等這一天有點久了。


    跟方明和方奇打過招呼,從有間客棧那裏支出了三十萬塊錢,方洛將銀行卡直接丟給了張鈁,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指標,就是讓他借鑒邕城一些新崛起的健身館來做,周末的時候可以去邕城參觀取取經。


    當張鈁去atm櫃台取前往邕城取經的費用時,他當場嚇了一跳,取款機上成排的那好多個零把他嚇著了,他在櫃台那裏想了好久,然後心潮澎湃地前往邕城。


    方洛一點也不顧及地扔給張鈁三十萬塊錢,這裏麵的深意不難猜,既有考驗他的意味,也有栽培他的想法,如果事實證明張鈁是個經商大才,那麽不久方洛的商業帝國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


    周末的時候,當張鈁懷著激動地心情坐在開往省城的路上時,方洛和楊維還有蘇珊兒則是坐上了去汶裏的快班。


    原本方洛不想蘇大小姐卷進來,但是蘇珊兒無意中從方洛的手機裏看到楊維發給他的短信知道了他們這次汶裏之行間接牽涉到蘇明春,於是堅持要一起去,堅持無果後,最後方洛隻好同意。


    汶裏電力公司改製後更名為西鄰安科電力有限公司,坐落在汶裏的虎城路,方洛事先打電話給方明,沒想到有間客棧就在虎城路,三人先到客棧歇息,順便吃飯。


    吃過飯,三人打的去了安科電力有限公司,事先商量好,蘇珊兒在外麵等著,然後方洛和楊維進去找到了一個名叫歐陽的財務出納。


    歐陽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麵相姣好,身子倒有些婀娜動人,她起初不解兩個中學生的男孩找她什麽事,等到其中一個男孩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後,她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最後急忙簡單收拾了東西,跟著兩人出了公司,雖然電力部門為了保障電力正常暢通,一般都沒有周末,但是歐陽出來的時候沒有人發覺。


    四個人在一家西式咖啡廳坐了下來,歐陽雖然心裏七上八下,但是還是裝作鎮定盡地主之誼地給三人點了三杯藍山咖啡。


    方洛嚐了一口,便知道這藍山咖啡不是真正的藍山咖啡,雖然價格照樣不菲,但是方洛喝過一次正統的藍山咖啡,風味濃鬱、均衡、富有水果味和酸味,而不像現在喝的香味有些淡,而且入口後水果味也並未像酒味一般持久回味無窮。


    歐陽坐著,有些不習慣,特別身旁還坐著三個還未成年的學生,她看著方洛不急不忙,倒像個沒事人一般,愜意地先是聞聞咖啡的原香,輕輕小啜一口試試原味,然後加入適量的糖,並用小湯匙攪拌,趁著攪拌的咖啡漩渦,緩緩加入奶,讓油脂浮在咖啡上,最後像是喝茶一般品了一口,自始自終都沒有看著自己。


    最後歐陽最後忍不住,說:“說吧,你們想要什麽?”


    楊維知道方洛跟歐陽說了什麽,但是蘇珊兒卻不知道,她好奇地看著方洛,隻聽他說道:“很簡單,安科這兩年的財務報表和會計報表,不摻假的那種。”


    歐陽一驚,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答道:“不可能,你們拿到了這個,我還有活路?”


    方洛也不急,而是慢條斯理地說:“就算我們不拿到這個,如果警方順藤摸瓜查到你,你也一樣逃不了。”


    “那我該怎麽辦?”


    方洛敲了敲桌子,笑道:“投案自首。”


    歐陽搖搖頭,“不…可能。”


    這時楊維冷哼一聲,說道:“既然我們三個能找上門來,難道明天就沒有人來找你嗎?別忘記了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方洛之所以想到找到歐陽,全是因為前一世的傅天明侵吞國有資產一案中,歐陽就是那個作假帳的關鍵人物,醜聞揭露後報紙用相當大的篇幅刊登了侵吞財產一案的始末,作為安科電力有限公司總經理王世強的情人,方洛想到拿這一點要挾她拿出安科改製後這兩年的財務報表及會計報表。


    說實話,麵對突如其來的三個中學生,歐陽有些亂了,她的心裏不知道該怎麽辦,是悄悄打電話跟王世強求助還是想他們說的那樣,投案自首?


    歐陽想了很久,心神不寧地喝完一杯咖啡,最後神情一黯,像是解脫又像是無奈地說:“你們等一會兒。”


    看著歐陽離去的身影,蘇珊兒才從方洛的嘴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況,聽完,她警惕地問:“你們就不怕她轉身一走就把賬目毀掉?然後通知王世強,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陷入困境?”


    方洛對蘇珊兒豎起大拇指,讚道:“珊兒,沒想到你能想得這麽深,沒錯,換做一般情況,歐陽或許會那麽做,但是現在她不會。”


    不止蘇珊兒,就連楊維也奇怪,“為什麽?”


    方洛吹著熱氣,嚐了一口咖啡,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因為歐陽已經厭惡現在的生活。”


    方洛說得沒錯,歐陽確實對如今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的日子感到惶惶無措,雖然他知道王世強背後有市裏一位大領導撐腰,但是她每天一如睡覺都會做惡夢,而且總能夢到警察那一副明亮亮的手銬在自己的手腕上摩挲著,長期的失眠已經將她的神經摧殘得極其脆弱,加上王世強的老婆不知道從什麽渠道知道自己是王世強的情人,經常打電話用一些十分難聽且惡毒的言語辱罵她,甚至在她家的門口噴紅字嚇唬,讓她十分難堪,甚至是害怕,久而久之,她已經對這樣提心吊膽和惶惶不安的日子感到厭倦,她想逃脫出去,但是卻苦於沒有辦法,王世強就像一道枷鎖,將她捆得緊緊的。


    回去的路上雖然她也曾冒出打電話給王世強的想法,但是想著現如今的生活狀態,她又迅速將想法掐滅,內心深處,她十分渴望得到解脫。


    蘇珊兒和楊維都十分好奇方洛怎麽會這麽自信,方洛自然無法告訴他們這是傅天明一案揭露後從警方搜到歐陽的日記本裏知道的。


    三人在咖啡屋裏坐了一會,歐陽便走進來,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袋,交給方洛,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有一些私事需要解決,希望你們能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找個適當的時間去自首的。”


    方洛點頭,表示理解。


    沒有在汶裏過夜,方洛三人而是當他趕回了西鄰。


    回到西鄰的時候,方洛終於呼出了一口長氣,這次賭博簡直是不可理喻的,因為他也拿不準歐陽會不會配合,畢竟一個人的心思難以捉摸。如果方洛三人逼得太甚,歐陽沒準會破罐子破摔,通知王世強,到了那個情況,方洛三人能不能回西鄰就另當別論了。


    方洛和楊維遵守了和歐陽的協議,並沒有第一時間將兩份報表交給楊在天,而是選擇在兩天後交給他。


    楊在天拿到這兩份報表時有些不解,但是過了一會兒,在他書房裏,方洛和楊維大氣也不敢出,因為楊在天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將眼鏡摘下來,楊在天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對方洛和楊維說道:“你們做得很好,雖然這倆份報表的真實性還有待考究,但是你們能搞到這份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不過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就不要這樣草率地去冒險。”


    方洛和楊維點點頭。


    當夜,楊在天將倆份未經處理過的財務報表連同過往一些舉報安科電力公司的材料一齊送往西鄰紀檢委。


    第二天,西林紀檢委迅速成立調查小組,對傅天明和安科電力有限公司進行專項的調查。


    三日後,歐陽向警方投案自首。


    2001年2月28日,經西鄰市紀檢委經過深入調查和取證後上報北西省紀委,北西省紀委正式對傅天明實行雙規,同日,西鄰市安科電力有限公司總經理王世強被刑事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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