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過,終於到了兩人行冠禮之日。這一日,林溪與寧采臣又一次沐浴淨身。此刻兩人身著青衫,頭發用一塊灰色布帛包在頭頂,隆起如一個丘字。


    兩人跪在草席上,身前各自擺放著三個竹簍。竹簍中正是三個大小顏色各不相同的頭冠。當這三個頭冠分別依次帶在兩人頭上,也就意味著兩人正是成年了。


    張墨本今日也換了一件白色古服,雖然還是那大袖古服的樣式,但麵料赫然換成了名貴的雲錦。


    “此地簡陋,為師也隻能一切盡量遵照禮製而行。但難免有許多條件無法達到。好了,先請‘鬼穀聖人’及先祖之像”張墨本一臉嚴肅,聲音宛若吟誦詩篇。當他說到請‘鬼穀聖人’和先祖遺像時,原本卷起的兩幅帷幔突然落下。而那帷幔赫然換成了兩幅畫卷。


    畫卷古樸,上麵正是兩個聖賢的遺像。其中一幅畫卷上的聖賢身著古服,頭戴高冠。左手負於身後,右手緊按腰間佩劍。整個人氣勢挺拔如山嶽,大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氣概。


    這手按佩劍的人物,正是張墨本的先祖。也就是得到鬼穀聖人部分道統傳承的上古大賢張儀。


    一幅是張儀,那麽另一幅自然是‘鬼穀聖人’。可就在林溪與寧采臣看向鬼穀聖人畫像時,令兩人驚駭不已!


    繪有‘鬼穀聖人’的畫卷中,同樣是一個古服身影。而且這畫卷畫工細膩,筆筆如生。甚至讓林溪和寧采臣有種錯覺,那畫卷中的衣物並非繪製,而是實實在在的布料。那古服身影躍然紙上,如同一個活脫脫的人,似乎隨時都能從畫卷中走出一般。


    能有如此畫工,可見這繪製聖人遺像之人,也非等閑之輩。但兩人驚駭的卻不是這畫工,而是那‘鬼穀聖人’的麵孔….


    那本該繪有聖人五官的地方,卻空空如野。整幅畫卷一氣嗬成,但偏偏在聖人臉麵之處一片空白!這豈不是說聖人沒有臉麵?


    這是繪畫之人故意詆毀聖人?還是另有隱情?


    “不用驚訝,此間事了。為師自會為你們講解其中緣由”


    就在畫卷打開的同時,張墨本恭敬的跪倒在兩幅畫像之前。同時向林溪和寧采臣說道。


    兩人聞言,也隻好暫時壓下心中疑惑,也恭敬的對著兩幅畫像磕頭膜拜。


    張墨本帶著兩人向著遺像幾番跪拜後,緩緩的站起身來,而後走向放有木盆的架子邊。張墨本仔細的洗淨雙手,再次邁著步子走到兩人身前。


    “林溪,就由你先開始吧。”


    張墨本沉聲說道,同時在林溪身前的第一個竹簍中拿起那個黑色紗布織成的布冠。


    林溪依舊跪在地上,腰身筆直,隻是微微低著腦袋。張墨本緩緩的將手中紗冠戴在林溪頭上。那紗冠剛一戴好,張墨本就高聲念唱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張墨本所念之言,正是上古《禮記》中記載的祝詞。這也是整個冠禮中最為隆重的地方。


    言畢,張墨本再次附身從第二個竹簍中取出另一個頭冠。這第二個頭冠不同於第一個,顏色呈白色,而且也是由鹿皮製成。整個皮冠無菱無角,而是圓潤如瓜皮。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張墨本將第二個皮冠戴在林溪頭頂,口中繼續念唱著一段祝詞。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


    第三隻頭冠帶上。整個冠禮也算結束了大半。而第三隻頭冠,與前兩隻又有不同。第三冠最為大,而且顏色呈赤紅,整個頭冠如同房舍屋頂。


    林溪之後,張墨本又如法炮製為寧采臣帶上了三個頭冠。整個過程嚴謹而莊重。而從此刻起,兩人也正是宣告告別少年,長大成人了!


    “多謝老師!”


    兩人齊齊一拜,冠禮一成,也就意味著張墨本即將離開此地了。簡單的幾個字,既有感激又有不舍。


    “好了,起來吧!按禮製,你二人還該回去拜見父母。不過在這之前,為師再教你們最後一點東西!”


    張墨本輕輕扶起兩人。這還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可見在這個嚴厲的老師心中也有著不舍。


    張默本扶起兩人,便轉過身去。而後輕輕揚起衣袖,對著兩幅畫卷一揮,隻見兩幅畫卷自動就卷了起來。看著此情此景,林溪眼皮一跳。明明在老師身上不具有任何武道氣息,但林溪那異於常人的感覺告訴他,老師的氣息比母親還要強大的多!


    要知道狐母已經是六階接近七階的妖族,擁有禦空飛行,肉身斬金斷玉的能力。而張墨本一介文人,似乎比之狐母都更為強大。


    “剛才‘鬼穀聖人’的畫像,乃是我張家一位先祖所畫。這位先祖不是別人,正是上古大賢張儀。如果不是他,恐怕我張家連這樣一幅聖人畫像都不能擁有。即便為師如今學問可稱賢者,也無法畫出聖人輪廓…”


    張墨本背對二人,幽幽說道。他開口之言,讓兩人漸漸平複的心情更起波瀾。自己敬若神明的老師竟然連聖人輪廓都畫不出來,那殘缺不全的聖人畫像,竟然是上古大賢張儀所畫。聽老師的意思,並非張儀不想畫出完整的聖人,而是就連張儀這位聖人親傳弟子都無法完成此事….


    “至於聖人無相的原因,為師卻不能告訴你們。這些還需你們將來自己去了解。有些東西自己的感悟要比從別人那裏了解到的更真切,而且這對你們也有莫大的好處!”


    張墨本繼續說道,卻沒有告訴兩人‘聖人無相’的緣由。而是讓兩人自己去找尋。似乎這其中還隱藏著什麽秘密!


    “此間事了,為師明日便要返回朝都了!采臣…”


    張墨本望著遠方,似乎看到了萬裏之外的朝都。而後喊著寧頑的表字,這也是張墨本第一次稱呼他采臣。


    “老師請吩咐!”


    寧采臣躬身一禮,他知道老師剛才喊自己的名字是有什麽要吩咐。


    “為師走後,你回家安排妥當,便可前來朝都。以你的才學入了太學府,不出兩年便可脫穎而出,位列朝堂。到了朝都就來找為師吧!”


    張墨本低聲說道,這個平時一臉嚴肅的老師,在最後離開之時還是難掩心中的不舍。讓寧采臣到了朝都去找他,說明他是真喜歡這個弟子。


    “多謝老師,學生定不讓老師失望!”


    寧采臣也是心中一暖,老師這話雖然出於對自己的關懷。但以他的身份,到了朝都兩人關係一被人所知,寧采臣自然仕途平坦。


    “林溪!”


    “學生在!”


    “無論你將來作何選擇,記住老師的話。生於天地,但求問心無愧!臨走之前,老師再贈你一句‘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無論你將來武道成就如何,切不可將學問落下。這是老師對你唯一的要求!”


    林溪聞言心中疑惑。老師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武道修為,看來老師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武道修為。而為何讓自己不要落下學問?這其中莫非有什麽緣由。


    林溪抬頭看向張墨本,但張墨本卻雙眼微閉,絲毫沒有理會林溪的意思。他知道,老師是不願意說。最後林溪也隻好答道:“是,學生謹記老師教誨!”


    張墨本的話雖然有些奇怪,但毫無疑問他所言的也都是為了林溪好。因此林溪也不去多做他想。


    見林溪答應下來,張墨本再次睜開雙眼。這一次張墨本在走出一步,離兩人又近了許多。此刻他竟一臉前所未有的嚴肅與鄭重!


    “這兩冊書,正好適合你二人,一人一冊。此物非同小可,以後切莫輕易示人!”


    張墨本雙手各持一書,遞到林溪與寧采臣麵前。看到眼前的書冊,兩人知道老師終於將這一脈的真正道統傳給了下來。想必這兩冊書中記載的就是‘鬼穀聖人’的學說。


    兩人恭敬的接過書冊。兩冊書都不厚,隻有薄薄的幾頁,而且整個書冊也並不古舊,甚至更像是新裝訂而成。林溪看到張墨本傳給自己的那冊書上寫著《本經陰符》幾個字。而傳給寧采臣的卻隻有《國策》二字。


    “這《本經陰符》和《國策》都是‘鬼穀聖人’親著。不過正本為師卻不能傳給你們。這兩冊是為師近日臨摹而成的。雖然隻是臨摹,但放眼天下也是能引得無數人爭搶的無上寶典。你們都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為師就不多講了。”


    張墨本將《本經陰符》和《國策》交到兩人手上。鄭重的交待道。同時也正如林溪看到的那樣,這兩冊書果然是新裝訂的。不過雖然隻是臨摹,但畢竟是聖人傳下的。其中價值確實可以讓無數人為之心動。


    至於老師為何不將正本傳給二人,兩人到不覺奇怪。因為張墨本從未說過自己家世。而作為上古大賢的嫡係傳人,張家必定也是一個大家族。張墨本很可能擁有大量子嗣。那正本自然是傳給下一任家主。從張墨本能夠臨摹來看,正本一定也在他手上。那麽張墨本毫無疑問的就是當代家主!


    林溪和寧采臣都沒打開書冊,而是妥善的放入懷中。口中稱道:“學生謹記”


    “好了,回去見你們父母吧!”


    張墨本直接揮手說道,而後轉身向裏屋走去。就在他轉身的同時,那幾幅帷幔也齊齊落下。整個草廬又再次恢複了往日那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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