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中,皇帝高坐龍椅,太傅居於其下。而一眾朝臣皆跪坐在大殿兩側的錦墊上。朝會莊嚴而肅穆,讓人身處其間,不覺感到社稷之沉重!


    林溪站起身來,衣袍一拂,又向前走出幾步,這幾步同樣每步都是一樣的距離,一樣的頻率。九步之後林溪再次停下,對著中央龍椅所在又是一拜。不過這次卻非跪拜,而隻是躬身一拜。


    再次站定後,林溪雙目微閉隻是看著自己的腳尖。此時商皇還沒有發話,他卻是不能先說什麽。


    “好,很好,少年英才理應如是!”就在一片寂靜之時,突然商皇連說兩次好,聲音滿是讚賞。


    隨著商皇的聲音響起,分列大殿兩側的朝臣也開始低聲交談了起來。而他們所談論的正是林溪,不過所有朝臣中,六部九卿這些大人卻依舊穩坐不動,仿佛身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林溪心中明了,這些交談的大臣都是在議論商皇對自己如此高的評價,究竟會給自己怎樣的官職。以林溪往日的名聲,加上今日商皇在這‘含元殿’朝會召見自己,其用意已經非常明了。而六部九卿幾位大人恐怕是早已知道了商皇的決定,甚至對於林溪的冊封,幾位大人也早有參與。


    林溪自進入太學那一天起就極具傳奇色彩。這其中所發生的事也早已被人們熟知。而文武雙修的噱頭,加上曾引動兩位元神境強者出手的事。朝臣們都好奇商皇會給他安排一個文職還是武職?


    至於品級,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應該是五品。或許會像寧采臣那樣成為六部中某部的主事,也可能會是一個五品郎將。但再高的品級卻不太可能了,因為自大商建立以來,即便再出色的太學學子初入朝堂也就是五品職位。而就是這樣能直接獲得五品官職的學子,三百年來也不超過十指之數,這也是為何去年寧采臣受封戶部主事會引起那麽大的反響。


    “太傅覺得如何?”林溪依舊恭立殿下,而就在眾臣竊竊私語時,商皇再次開口,這次卻是向太傅問道。商皇聲音不大,但此話一出卻明顯壓過了殿中所有的聲音。也正是這話讓整個‘含元殿’再次恢複了寂靜。


    所有朝臣目光都投向禦階之上的太傅,接下來太傅對林溪的評價直接關係到他今後的前途。所有人也都好奇,太傅究竟對此子會有怎樣的評價?


    林溪也微微抬起頭來,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太傅。然而即便隻是部分目光投向太傅,林溪還是感覺到太傅那淩厲的眼神看向自己,仿佛要看穿自己的一切!


    “大膽林溪,你可知罪?”


    突然,禦階之上身穿紫袍的太傅一下站起身來,雙目一張,對著殿中林溪一聲大喝。


    忽聞太傅這一聲嗬斥,林溪身軀也不由一震,他甚至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一衝。如果不是自己心誌堅定,加上最近武道精進不少。恐怕在太傅這一聲嗬斥之下,人就真的後退幾步了!


    而此時整個‘含元殿’中噤若寒蟬,太傅的舉動讓所有朝臣又疑惑又震驚。不過此時卻沒有任何人敢發出一點聲響。太傅站立禦階,無形中一股強大的氣息鎮壓全場!


    在太傅淩厲的目光逼視下,林溪不僅沒有避閃,反倒直接將目光迎了上去,接著雙手一恭。不卑不亢的說道:“學生不知何罪之有?還請太傅大人明示!”


    如果換做普通人在太傅突然發難之下恐怕已經慌亂不堪了。林溪起初也是微微一驚,不過他意誌極為強大,就連首任太傅留下的精神烙印都沒有將他奈何,此時隻是略一調整就恢複了心境。


    “哼!”太傅衣袖一甩,一聲冷哼,似乎對林溪極為不滿。太傅的這個動作落在大多數朝臣眼中,讓這些人都覺得林溪此生就此完了,太傅如果不喜歡的人,絕對終身難入朝堂。


    不過太傅這一聲冷哼卻讓林溪心中一鬆。因為他感覺到,太傅雖然看起來一副不滿的樣子,但隨著這聲冷哼,他卻收回了所有氣勢,而且眼神也不再那麽淩厲了,仔細一看反倒有一絲的讚許!


    “你並無官爵在身,但你看看自己現在所站的位置?”太傅目光一收,人又徐徐坐了回去。


    隨著太傅的話音,所有朝臣都將目光落到林溪腳下。這一看之下,眾臣這才發現了問題的所在。原來剛才商皇讓林溪上前一點,林溪走出九步後正好停留的位置與一眾四品官員位置平行,甚至幾尺之前就是各部侍郎所在。


    林溪上前九步看似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按照大商禮製林溪卻是犯了大錯,按照規定,沒有官爵之人受到傳喚,入殿最多隻能站在離殿門十八步遠的地方。如果皇帝有旨讓其上前,那麽也可以上前走出幾步,但這幾步卻極有講究,那就是無論你走多少步,都不能超過四品官員的位置。而通常一般人也就象征的走出兩三步遠。像林溪這樣一下走出九步,直接越過四品官員的位置,已經算是逾禮了!


    作為一個以武安天下,以文治國的王朝來說,這種逾禮之罪足以讓林溪引來殺身之禍,此刻少數朝臣心中已經為他捏了一把汗。如果此事無人發現或無人提及,那麽過了也就算了。可偏偏被太傅說出,那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學生有話要說。”林溪不慌不亂,此時表現的極為鎮定,仿佛對於這逾禮之舉並不在意。


    “說”太傅淡淡的吐出一個字,而商皇高坐龍椅,似乎並不打算插手此事。


    “大商朝以武安天下,以文治國。一切禮樂皆按上古之禮而行,然天下動亂長久,典籍不存,禮樂不全。陛下文治武功,雖大有恢複上古鼎盛之勢,但禮樂已失,當今大商禮製隻存上古之禮十之七八。今日學生有一物獻於陛下!”


    林溪侃侃而談,說話間從袖口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竹簡。當竹簡出現之時,林溪雙膝一跪,將竹簡高舉過頭頂。口中說道:“請陛下和太傅過目。”


    當林溪拿出竹簡,所有人都好奇這竹簡究竟是什麽東西,而高公公此時也已經走下禦階,接過林溪手中竹簡,走到商皇麵前將竹簡遞上。


    此時林溪終於第一次看到商皇身體動了,隻見一雙厚實寬大的手掌一邊將竹簡握住,一邊順勢打開。這雙手掌白皙如玉,手掌厚實真有一種大權在握,執掌權柄的感覺!


    雖然商皇翻看竹簡,但冕冠前垂下的‘冕旒’依舊當著他的臉,讓人也看不出此時商皇究竟是何表情。不過片刻之後商皇將竹簡一合,就讓高公公遞到了太傅手上。


    太傅接過竹簡打開,先是眉頭微皺。隨即一臉釋然的看向林溪,片刻之後太傅也將竹簡合上。並開口笑道:“好,好!”


    太傅說出兩個好字,也就不再多言。正當朝臣們盡皆疑惑不解之時,商皇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溪聽旨”


    “學生在。”林溪重重一拜,他知道剛才太傅那番刁難算是過去了。當然太傅那番舉動也其實是一番考驗。而剛才林溪獻上的那冊竹簡其實就是上古關於覲見之禮的記載。正是用來化解太傅刁難的,當然這東西是張墨本給他的。


    在上古之時,對於臣民覲見君王有著詳細的禮儀記載。而上古之時對於林溪剛才那般上前的距離也有著嚴格的規定。因為九為極數,臣民再次上前的步數也被定為了九步。而林溪的舉動正是按照上古之禮而行,行上古之禮法,自然讓人無可厚非。


    “太學學子林溪,學識出眾,名經義,知禮數。今冊封其為‘少府侍中’。”商皇繼續說道,而最後那‘少府侍中’的官職一出口,頓時讓所有朝臣為之一驚!


    ‘少府侍中’屬於九寺中少府寺的官員。少府是執掌皇室府庫和皇宮日常運作的機構,而侍中正是少府寺中直接服務皇帝的官員,主要負責皇帝日常文案整理和起草詔書一類工作。侍中不僅官居四品,而且就在皇宮中一處名為‘東廂’的地方辦公,加上時常隨侍皇帝左右,又能出入禁宮,雖然沒有決斷政務的權利,但其掌握的機要不在任何尚書九卿之下,因此這個職務在整個大商也是舉足輕重的。


    商皇的這個旨意,不僅打破了大商三百年來對於太學學子冊封的慣例。更明確的告訴了世人,林溪已經得到了重用,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單單一個四品官職,大多數朝臣都不會重視,但‘少府侍中’意義就不一樣了。這個職位雖然同時共有三人供職,但能做到‘少府侍中’的人,都可以說是重點培養的對象,因為幾乎大半以上的六部九卿都做過‘少府侍中’這個官職。而除了大商第一任太傅外,整個大商三百年來所有的太傅都在‘少府侍中’的位子上做過。


    這是一個位極人臣者,不得不經曆的官職,一個出入宮禁,執掌機要,親信貴重之職!


    不僅絕大部分朝臣沒料到商皇會封林溪為‘少府侍中’。就連林溪自己也沒有想過自己能擔任如此要職,甚至這個職位他想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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