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被黃氏的反應嚇了一跳,不由喊道:“黃夫人——”


    而黃氏此刻對所有聲音都充耳未聞,隻死死盯著程微,手忍不住輕輕抖著。


    她十七歲嫁入章首輔家,如今已經八載,這八年來懷胎五次,皆在不足三個月時就滑胎了。


    這樣的打擊,委實不是一個女子能夠承受的,她現在已經懷有一個多月身孕,若是再來一次,恐怕沒有勇氣活著了。


    這也是聽弟弟講了程三姑娘的事後,明明認為弟弟說話不靠譜,依然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找上門來的原因。


    她不知道這位三姑娘是如何看出來的,如果不是早有耳聞,那麽,就是這位三姑娘果真有些本事。


    “黃夫人,我說的可對?”程微平靜問道。


    黃氏回過神來,壓抑著激動的情緒,點頭道:“對,三姑娘說的不錯。”


    此刻的黃氏,內心深處是更相信後者的。程三姑娘還未及笄,家中長輩總不能和她說這些事。再者說,她嫁入章首輔家後一貫低調,多次滑胎的事也就是一些親近人家知曉,而懷仁伯府素來和婆家沒什麽來往,當不至於嚼舌到她頭上來。


    程微便笑了:“黃夫人這種情況非常罕見,所以是符合我出診規矩的。”


    黃氏深深看了程微一眼。


    到底是太年輕了一些,總是讓人心裏不踏實,不過就衝這位三姑娘一口說出她的病症,還是試試吧。


    “那就請三姑娘出手了。”


    程微點點頭,對孟老夫人道:“祖母,我想要一間無人打擾的屋子。”


    此刻。孟老夫人也有些被程微的表現震住了,心雖還懸著,麵上卻收起了剛剛的疾聲厲色:“就去東梢間吧。”


    “嗯。”程微抬腳便走,見黃氏跟著走,開口道,“黃夫人暫且留步,我喊您時。您再過去。”


    黃氏隻得停下腳。心中有些不快。


    程三姑娘未免太古怪了些,也不知是真有幾分本事,還是小姑娘家心高氣傲。


    眼見程微頭也不回的走了。孟老夫人忙笑道:“那丫頭就是窮講究,黃夫人莫要往心裏去。”


    黃氏笑了笑:“怎麽會,我是求醫的,自然是醫者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話說得雖客氣。以孟老夫人的精明又怎會聽不出其中的不快與威脅,當下對程微更惱了幾分。


    那死丫頭就不知道態度放軟和些。要是治不好黃夫人的病,那隻得讓她上門請罪了,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


    一刻鍾後,守在東梢間外的阿福過來道:“黃夫人。三姑娘請您過去。”


    黃夫人起身隨阿福過去,一進門,就見程微靜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阿福把簾子放下。輕輕退了出去。


    程微把手邊一隻杯子推了過去:“黃夫人把杯中水飲下,石瘕之症可除。隻要不出別的意外。那您腹中不足兩月的胎兒,應可保住了。”


    黃氏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道:“三姑娘看出我有了身孕?”


    程微抿唇一笑:“這應該要比石瘕之症容易看出多了。”


    黃氏卻覺得眼前的程三姑娘更神秘莫測了些。


    先前這位三姑娘說什麽石瘕之症,她其實是不大信的。


    要知道為了她這個總是滑胎的怪病,請過多少太醫,可沒人提起什麽石瘕之症的,誰知道這位三姑娘是不是信口開河呢?


    可程三姑娘連脈都沒把,就一口說出她有了不足兩個月的身孕,單單這份眼力,就非同小可了。


    見黃氏遲遲不語,程微淡淡道:“當然,黃夫人若是信不過,也可以不喝,這本來就不用勉強的。不過我是符醫,隻會以符水治病,黃夫人不想喝的話,就再找別的大夫試試。”


    此時的黃氏態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轉變,語氣和氣起來:“我既然登門來找三姑娘看病,那自然是信得過的。”


    她說著伸手去拿水杯,心道若是別的大夫能行,她又怎麽會站在這裏。


    黃氏的手還沒觸到水杯,就見程微把水杯往旁邊輕輕一挪。


    黃氏不由一愣:“三姑娘這是——”


    程微笑了:“黃夫人,咱們還沒有說好診金。”


    她又不是聖人,耗費精血製出的符水,收些銀子買人參燕窩滋補身體不是應該的麽。


    再者說,她還要努力攢銀子,萬一有一日二哥身份暴露了,被趕出程家,她還要養二哥呢。


    “哦,不知診金多少?”黃氏因為程微的直接,心裏又升起幾分不快。


    程微伸出一根手指來。


    黃氏張了張嘴,想猜,卻又覺得這話可不好說。說多了冤枉,說少了被人笑話。


    程微也沒有猜來猜去的愛好,直言道:“一千兩。”


    就在黃氏隱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補充道:“訂金。”


    “訂金?”黃氏一愣。


    “不錯。黃夫人先付一千兩,等七個多月後誕下麟兒,請把剩下的九千兩送到我手中。”


    黃氏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樂了:“三姑娘這可真是——”


    程微隻是平靜望著她:“滑胎五次,這是您第六個孩子。黃夫人,白銀萬兩,可貴?”


    “你,你怎麽知道?”這一次,黃氏徹底驚呆了。


    能從她的臉色看出滑過胎,或許還不足為奇,可是,這位三姑娘竟連她失去過幾個孩子都能看出來,這,這簡直是太邪門了!


    難道是弟弟對程三姑娘說的?


    不對,弟弟是男兒,與她雖親近,卻頂多知道她小產過,並不清楚次數的。


    黃氏的態度已經徹底不同了:“好,隻要我能順利誕下麟兒,別說白銀萬兩,就是讓我給三姑娘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程微淡淡一笑:“黃夫人快別這麽說。醫者父母心,我怎麽能讓求醫者當牛做馬,隻要能治好你們的病,就是皆大歡喜了。”


    自打黃氏上門,她寸步不讓,為的就是壓一壓黃氏的傲慢。


    要是她真像祖母樂見的那樣卑躬屈膝,說不定就算治好了黃夫人的病,人家還認為是伯府有意巴結章首輔,天經地義的呢。


    黃氏也是個幹脆的,或者說為了這第六個投生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她不得不幹脆。


    “這是一千兩銀票的訂金,請三姑娘收好。”黃氏遞過銀票,端起水杯一飲而盡,用帕子擦擦嘴角道,“那我就告辭了,將來孩子滿月,我請三姑娘喝滿月酒。”


    “黃夫人慢走。”


    等二人從東梢間出來,孟老夫人見黃氏要走,忙起身送了,返回來問程微:“怎麽樣了?”


    程微掏出六百兩銀票遞過去:“黃夫人已經喝了我製的符水,這是診金,請祖母收下。”


    “怎麽能收人家診金呢!”孟老夫人沉著臉接過銀票,看清上麵的數額默默揣入了袖中。


    程微嘴角閃過嘲諷的笑。


    她也舍不得把辛苦賺來的銀子便宜了祖母,可誰讓伯府還沒分家呢,一日不分家,子孫就不許有私產的。


    “這銀票祖母先收著,萬一你治不好人家的病,還要帶你上門賠罪去。”


    “知道了,那孫女先回了。”


    “嗯。”孟老夫人撩了撩眼皮,由著程微退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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