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步履沉重回到屋裏,伏案痛哭。


    師父說二哥會轉危為安,現在,就是二哥的危機了嗎?


    世間萬物,瞬息而變,師父畢竟不是神人,萬一算錯了呢?


    程微難以入睡,烙餅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


    歇在外頭的歡顏實在忍不住,披上衣裳走進去:“姑娘,您到底怎麽啦?”


    程微堆被而起,抱膝不語。


    歡顏走至床邊坐下來:“姑娘,您有什麽心事,跟婢子說說唄,說出來或許就好受了。”


    程微搖搖頭:“沒有什麽可說的。我不得不作出一個選擇,可這個選擇,時時刻刻讓我心如刀割。”


    “那您就別這樣選擇呀。”


    程微苦笑:“若是那樣,二哥不會原諒我,我亦無顏做人。”


    她實實在在享受到了國師弟子帶來的榮耀與好處,又怎麽能在需要肩負起國師弟子的擔子時,重新做回那個平凡的少女呢?


    歡顏眨眨眼,顯然不懂主子在說什麽。


    程微看著歡顏:“歡顏,師父命我明日前往長沽。”


    歡顏“啊”了一聲,跺腳道:“姑娘,您怎麽不早說呀,婢子還什麽都沒收拾呢。”


    “不必收拾什麽,頂多帶兩身換洗衣服就是了,北冥師兄會與我同去。歡顏,明日你便下山,回國公府去吧。”


    歡顏驀地睜大了眼:“姑娘,您不要婢子跟您去啦?那誰伺候您呀?”


    “我不需人伺候。歡顏,你且記著,回到國公府後事事留心,一旦有二公子的消息,就求母親安排兩個護衛,護送你去長沽找我。”


    “二公子?”歡顏若有所悟,“婢子知道了,姑娘放心就是。”


    程微勉強擠出一抹笑意:“那你下去歇著吧,我也準備睡了。”


    歡顏退下,程微側躺在榻上,盯著窗外群星出神。


    觀星之術委實神奇,這天上,哪一顆星星是二哥,哪一顆又是她呢?


    數日後。


    昌慶帝是被半夜急報驚醒的。


    兩份急報,前腳後腳被送進乾清宮內,昌慶帝拿起那份標有加急記號的戰報,匆匆打開,猛然站了起來,露出狂喜的神色。


    “……西薑猛將耶律洪真實身份乃西薑儲君耶律明拓,白扇河一戰,亡於白扇河旁樹林內。據暗探回報,西薑國君因此一病不起,數位皇子陷入皇/儲之爭……”昌慶帝興奮念著,讀到最後怔住。


    “程澈程參議驍勇善戰,機智無雙,率三百軍士力戰敵方千人,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用計與耶律明拓同歸於盡。白扇河一戰,西薑痛失儲君,士氣大跌,我軍乘勢出擊,大勝。此功盡歸程參議一人矣……”


    昌慶帝手一鬆,戰報飄飄蕩蕩往下落去,被守在一旁的朱洪喜手疾眼快抓住。


    昌慶帝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遞急報進來的中書舍人暗自疑惑。


    西薑失了儲君陷入內鬥,看來邊西戰事不久將以大梁軍的勝利而結束,怎麽皇上跟丟了魂似的呢?


    難道是高興壞了?


    他不由看向朱洪喜。


    朱洪喜同樣一臉沉重。


    身為昌慶帝的心腹,他當然知道,遠在邊西的那位程參議,很可能就是皇上的嫡皇子。


    如果程澈真的是嫡皇子,那可就令人唏噓了。


    西薑痛失儲君,大梁同樣沒占便宜!


    完了,完了,難怪皇上傷心呢,他把自己的嫡皇子給作死了!


    朱洪喜瞄了戰報一眼,眼睛一亮:“陛下,您看!”


    他把戰報遞過去,指著一處道:“您瞧這裏!”


    “……我方軍士發現程參議與耶律明拓二人之時,程參議一息尚存,奈何傷在肺腑,回天乏術……”


    “陛下,程參議沒死!”


    昌慶帝瞥了一眼“回天乏術”,恨不得把朱洪喜踢飛。


    傷在肺腑,回天乏術。


    沒斷氣和沒死能一樣嘛!


    中書舍人一頭霧水,硬著頭皮提醒道:“陛下,還有一份急報,是有關長沽疫情的——”


    昌慶帝回神,拿起了另一份急報,這一看,整個人更不好了。


    長沽爆發瘟疫,死者已達數千人。


    “那麽多賑災銀款,那麽多藥材,竟還是爆發了瘟疫!”昌慶帝頭疼欲裂,吩咐道,“朱洪喜,你去玄清觀守著,明早請國師上朝!”


    翌日,朝堂上大臣們喜憂參半。


    喜的是西薑內亂,邊西戰事不日應能平息,憂的則是長沽疫情。


    “國師,史料記載,七十年前靜陽爆發瘟疫,就是你施以神術,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此次長沽疫情,朕想托付國師前往,不知國師何意?”


    靑翎真人立於百官前列,平靜道:“陛下有所不知,七十年前靜陽爆發瘟疫,實是靜陽有此一劫。貧道逆天而行,雖救得靜陽上萬百姓性命,卻遭受天罰,從此困於京都,不得離開半步。”


    “竟有此事!”昌慶帝動容,想到長沽疫情,不由黯然,“自古麵對瘟疫,尋常醫者從來束手無策。此次長沽有難,沒有國師相助,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陛下不必憂慮,數日前,貧道已派北冥、玄微二位弟子前往長沽。”


    昌慶帝麵露喜色:“呃,這麽說,北冥真人已經繼承了國師神術,可以解決長沽疫情?”


    文武百官沉重的心情同樣為之一鬆。


    是了,他們怎麽忘了,北冥真人是國師座下首席弟子,將來國師的不二人選,定然早已繼承國師衣缽。


    靑翎真人絲毫不理會眾人心中如何想,一臉平靜解釋道:“學成貧道驅疫之術的,並不是北冥,而是小弟子玄微。”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甚至忘了這是在朝堂之上,就與左右低聲議論起來。


    昌慶帝更是忍不住問道:“朕記得玄微道長拜在國師門下不過一年餘,竟能學會如此神術?”


    靑翎真人淡淡笑道:“道術奧妙萬千,難以用常理揣之。驅疫之術乃我玄門八道奇符之一,隻講機緣悟性,無關學習長短。”


    靑翎真人一番話,讓昌慶帝與滿朝文武對程微徹底改觀。


    原以為是那小姑娘運道驚人才有幸拜在國師門下,卻原來是國師獨具慧眼,早早看出其天賦絕倫。


    不少人悄悄瞄了程修文一眼。


    這樣的女兒卻被親爹推出門去,這人一定是睜眼瞎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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