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一章法王


    天華城外,方勝和胡妖兒目送南瑛紫師徒漸漸遠去,最終於消失於夕陽中。


    胡妖兒拉著方勝的手,仰起頭來,問道:“哥哥,咱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南師傅和小翠姐姐啊?”


    方勝的目光依然望著天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一定還會再見到的。”


    “難道不能不分開嗎,你和人家不就一直在一起嗎?”


    “一直在一起……南師傅和齊翠身邊早晚會出現和她們一直在一起的人,不過不是咱們。”方勝輕聲道。


    “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不過不論她們在哪,咱們和她們都是好朋友不是嗎?心裏想著他們就行了,不用非得見麵啊。”方勝終於低頭看向胡妖兒,笑道。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噢”了一聲,然後問道:“那咱們現在去哪?”


    “先進城再說,嘿,咱們上次來得太匆忙,這次可要在這裏長住了。”


    一盞茶功夫之後,散修聯盟分部華靈府門前,方勝右手牽著胡妖兒的小手,左手把自己的紫色金邊盟章遞了出去。這時候小丫頭左手被方勝抓著,右手中則卻拿著一串糖葫蘆,明明酸得不行,卻還咧著嘴一點點啃著。


    方勝的身份今非昔比,很快便被領到了華靈府內,並且見到了華靈府的府主。事實上項楚早派人和這邊打過招呼,所以方勝來了之後幾乎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了。


    能提升壽元的丹藥有很多種,雖然全都價值不菲,但方勝勉強還買得起。最麻煩的還是那憶流月,其中最珍貴的那味幾近滅絕的主藥名為秋華青精,根本就沒人知道哪有。


    雖然還有別的駐顏的丹藥,但是效果全不及憶流月,若是用在凡人身上,效力還要下降一大截,方勝自然不甘心買這些次等丹藥。


    一時間他也沒別的辦法了,隻好先把這事擱在一邊,等心後打聽到了憶流月的消息再說。


    三天後方勝還接了個深紫色任務,去法王宗找一個叫伏虎頭陀的和尚問一些事情。按說問幾句話根本不值一個深紫色任務,但是這任務已經在華靈府晾了有些年頭了,愣是沒人完成,所以後來才提升到深紫色。報酬給的靈石不多,但是貢獻度卻是不少。


    然後方勝就出城向法王宗行去。


    法王宗在天華城西南七十裏外的平原上,是整個震靈大陸少有的在平原上開宗立派的宗門,不過,雖然是在平原,那裏的靈氣卻一點都不比別處少。


    法王宗占地極廣,絕大多數建築都是金色調,離得尚有老遠,天空中的方勝和胡妖兒就差點被晃花了眼。


    胡妖兒驚歎連連,而方勝卻在那威嚴氣象中苦笑不已,這麽個地方,給他的考驗八成很難。


    據方勝所知,這法王宗的創始人乃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僧人,而最初的法王宗也隻不過是個小寺院罷了。


    小寺院是要接待香客的,難得的是,法王宗的這個習俗竟一直保留了下來。當方勝和胡妖兒來到了法王宗的大門口時,看到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的香客,而正牌和尚反而沒幾個。


    胡妖兒這丫頭最喜歡新鮮事物,雖然早就見過和尚,但是從來都是在大街上匆匆一瞥,這時候來到了一個“大廟”門口,見一個光頭也沒有,不由有些不樂意。


    便在這時,胡妖兒一下跳了起來,快速喊道:“呀,哥哥,人家看見一個小光頭。”說著就拉著方勝往前跑,要去近距離看看。


    方勝額上見汗,見不少香客都看著他們倆,尷尬道:“死丫頭,你就不能小點聲,那不是小光頭,要叫小師傅,知道嗎?”


    “知道了!快點呀,那小師傅都走了,人家還想看看他的光頭呢。”


    方勝:“……”


    胡妖兒的話把旁邊不少人都逗樂了,方勝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在人群裏鑽來鑽去,胡妖兒最後也沒能找到目標,急道:“那小師傅哪去了呀?”


    “別找了,裏麵多的是,別說小光……呃,小師傅了,大師傅也多的是……”


    “那快點吧。”胡妖兒興奮地道。


    “行,不過你得答應我,到了裏麵之後千萬別說‘光頭’兩個字,能做到嗎?”


    “能。”


    實際上“法王宗”是修真界的叫法,如今法王宗門口那個大匾額上寫的卻是“法王寺”三個字。方勝和胡妖兒隨著人群進入門內,入目便是一個超大的廣場,廣場另一頭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在廣場這頭就能看到那殿中的金身佛陀。


    廣場左右兩邊也各有建築,誦經聲從兩旁的偏殿中傳來,聽起來有寧神之效。


    一般人根本就聽不懂那些和尚念的是什麽,方勝自然也沒那本事,但是,他卻能聽出來,那些聲音和他施展羅漢印時的梵音是同一種語言。


    這不由讓他浮起一種親切感,心裏也沒那麽擔心了。


    整個法王宗的前一半全是處理俗務的,方勝見了那麽多和尚,連一個有靈力的都沒看到。於是直接帶著胡妖兒繞到了正殿之後,順著石板路繼續向後走。


    這小丫頭總算過了眼癮,嘴裏驚歎連連,方勝就納悶了,光頭有那麽好看嗎?


    就在這時,隻聽胡妖兒道:“要是能摸摸就好了。”


    方勝嚇得一把捂住了小丫頭的嘴,氣道:“小姑奶奶,你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胡妖兒的口鼻都被方勝捂住,急得直嗚嗚,用力掙紮著。


    “你要不亂說話我就鬆手,聽到了嗎?”


    “唔……唔……”胡妖兒點頭。


    方勝鬆了口氣,剛鬆開手胡妖兒就伸手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下。方勝笑道:“我可沒坑你,這法王宗可不比別處,你要是再不老實,說不定人家就要把你攆走了。到時候我也啥都學不了,隻能跟著你一起走。”


    “才不信!”


    “那你當著他們的麵說試試。”方勝沒好氣道。


    胡妖兒雖然表麵上不服氣,但還是收斂不少,一路上就緊緊跟著方勝,也不怎麽說話了。


    一柱香功夫之後,方勝已經深入法王宗內部,終於有兩個和尚攔住了他們。


    這倆和尚全是煉氣期的境界,方勝不由一喜,馬上向他們說明了來意。那倆和尚一個留下來看著他們,另一個則回去稟報。


    很快便有一個築基期的中年和尚出來把方勝和胡妖兒帶了進去,言語間十分客氣。


    方勝疑惑道:“了音師傅,莫非知道我要來?”


    “不錯。宗主十日前便說方道友要來,便讓我在此等候。”


    “有勞了。”方勝忙道。


    這了音和尚雖然也是光頭,穿袈裟,戴佛珠,也燙了戒疤,但是其言行舉止卻更像個地道的修士,不太講究那些佛家的禮節。


    有道是見微知著,方勝推斷,整個法王宗的氛圍大概也和修真界的普通門派差不多,如此一來,就不用太擔心因不知禮節而冒犯此地的僧人了。


    方勝抱著胡妖兒隨著了音和尚向法王宗的後方走去,越是往後路上人越少,道旁金色建築林立,越發顯得莊嚴肅穆。這個時候,就算借給胡妖兒個膽子她也不敢瞎咋呼了。


    從一片塔林旁穿過,了音和尚道:“馬上就到了。”


    “了音師傅,我們這是要直接見宗主嗎?”


    “嗯。”


    片刻之後,了音帶著他們來到一個小院前,了音道:“方道友,你直接進去便可。”


    “好。”


    方勝才一進小院便看到右邊有個老和尚正背對著他們在獨自下棋,方勝心道,這八成便是法王宗的宗主了。


    一時間方勝竟有些恍惚,因為來到法王宗後的經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以為他得花很大功夫才可能見到宗主呢。現在倒好,幾乎是連一絲一毫的阻撓都沒遇到,他便見到了法王宗的一宗之首。


    那和尚似乎正在思忖棋招,方勝也不敢打擾他,於是就抱著胡妖兒在那靜靜站著。


    “啪!”


    那老和尚手中棋子落下,把方勝和胡妖兒都嚇了一跳,這時那和尚終於開了口:“兩位過來坐吧。”


    方勝一愣,硬著頭皮抱著胡妖兒走了過去,終於看到了那老和尚的模樣。


    老和尚有些瘦,白眉,下巴上有一小撮山羊胡,如果不是剃了光頭,看起來倒像個世俗界的私塾先生。老和尚抬起頭來,靜靜看向方勝,方勝也沒什麽好怕的,就一臉坦誠地回望過去。片刻後老和尚朝方勝點了點頭,又看向方勝懷裏的胡妖兒,渾濁的雙眼竟亮了一下,而小丫頭則對著老和尚笑了笑。


    “坐吧。”老和尚指著棋盤對麵的石墩道。


    方勝先將胡妖兒放在地上,然後坐在了老和尚對麵,問道:“您就是恒空宗主?”


    “是我。方小友可會下棋,與我對弈一局如何?”恒空問道。


    下棋方勝可不在行,不過馬上就靈機一動道:“晚輩棋藝不精,不如讓我妹子和您下吧。”


    “噢?也好。”恒空麵容甚是慈祥,笑道。


    “來,妖兒,和恒空宗主下一盤棋吧。”


    胡妖兒大樂,當即說了聲“好啊”,於是方勝從儲物袋裏取出個小棉墊子來,放在了自己和棋盤之間,胡妖兒馬上很隨意地坐在了上麵。


    胡妖兒其實完全不在乎輸贏,她隻是對麵前那個老頭的光溜溜的腦袋感興趣。於是就見胡妖兒一會抬抬頭,一會又偷瞄一眼,結果那恒空宗主還以為胡妖兒覺得他麵善,不得不一次次向胡妖兒微笑,而事實上,胡妖兒這丫頭也確實惹人憐愛。


    下了一會,胡妖兒忽然“呀”了一聲,仔細看看了棋盤,她這才發現自己快輸了,於是認真起來,手肘支在了棋盤邊緣,雙手托腮,每下一步都要認真思考。


    很快一盤下完,胡妖兒大是委屈,輕歎道:“哎呀,輸了……”


    恒空笑道:“小姑娘棋藝不錯,若是不分心,我興許不是你的對手。”


    “老爺爺,咱們再下一盤吧?”


    “好。”


    於是兩人再戰,自然把方勝晾在了一邊。


    事實上,這恒空原是想從方勝的棋路上判斷方勝的為人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胡妖兒,棋藝還超好,有道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時間他也顧不上考較方勝了。


    方勝自然不知道這些,隻好無聊地打量這小院的布置,時而掃兩眼棋盤。說實話,他也很喜歡下棋,但是那是在對手比他的弱的情況下……


    小院裏的景物其實就那麽點,方勝很快就看完了,恒空和胡妖兒的棋藝都比方勝高了不是一星半點,方勝看也看不懂,於是越等越無聊,差一點就要打哈欠了。


    很快,方勝不可避免地走神了。


    先猜了猜恒空將會給他安排什麽樣的考驗,然後又想南瑛紫和齊翠已經到了哪,再接著便是為那憶流月的事發愁,到最後更是忍不住想起了玉漱。


    大型法陣博大精深,以胡妖兒之能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學完的,好在他已經在散修聯盟中找到了足夠多的典籍,而公主也終於把所有的材料都給他找齊了,現在他們需要的隻是時間。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有一天胡妖兒能推測玉漱在哪。


    而方勝要做的,便是在這一天到來之前盡可能地提升實力,他越來越相信,玉漱此時的處境並不好。


    說到實力,除了天隕奔烈劍外,南瑛紫又給了他兩件法寶,但這些終究是身外之物。最可依仗的還是法訣,防禦法訣《十三羅漢印》,隻要他能通過法王宗的考驗馬上就可以學到了。而攻擊性法訣,項楚建議他在散修聯盟中找幾樣合適的,但方勝最後卻根本沒去找,因為他打算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自創**斬仙劍訣上。


    結丹期的**斬仙劍訣不全,但是穀老頭卻預測過它的威力,隻要走對了路,那麽結丹期的**斬仙劍訣攻擊力將不下於使用法寶!


    對如何發展**斬仙劍訣,方勝可以說是千頭萬緒,在他麵前至少擺了十幾條路。他知道,這十幾條路其實隻有少數幾道,甚至隻有一道是正確的,所以在選擇之前他不得不慎重。而一旦選定之後,他就得一條道走到黑,因為反過來從頭開始實在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他浪費不起。


    “單體強攻,大範圍群攻,極速鋒銳,聲光幻象,厚重,輕靈……唉,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的?”方勝在心裏一遍遍問著。


    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整個震靈大陸修**斬仙劍訣的隻有他自己,而事實上,就連穀老頭在**斬仙劍訣上的體悟都未必及得上他,因為他的實戰經驗實在太豐富了,而穀老頭往往幾年還打不上一場架。


    此時此刻,馭龍洲的古戰崖中,穀老頭正負手立在那個天穹似的山洞中,老頭子已經研究出了結丹期的第一套攻擊性劍訣!


    這套劍訣名為空瞑劍氣,走的是大範圍路線,但是,因為它是基於**斬仙劍訣而衍生的劍訣,它的大範圍絲毫都沒有削弱它的攻擊力,可以說,如果方勝有了這空瞑劍氣,麵對同階修士時,一個人和兩個、三個對手對攻都可以。


    所以這個時候的穀老頭很盼望方勝能回來,他太想把這空瞑劍氣教給方勝了,方勝雖然並未拜他為師,可是他這輩子隻有方勝這麽一個徒弟。


    而憐的是,這個孤獨的老頭到現在都不知道方勝已經離開了馭龍洲,不知道方勝已經去了他的故鄉震靈大陸!


    同樣的,步野也不知道。不過步野雖然年輕,卻比穀老頭達觀得多,他整天無所事事在古戰崖中悠遊,偶爾也會去看看穀老頭。


    方勝自然不知道空瞑劍氣的存在,如果這套劍訣此時出現在他麵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學,這將為他節省下很多時間,但是同時,這也將使他喪失自創劍訣的機會。他和穀老頭的心性大不相同,兩人經曆、資質迥異,可以肯定,他們所創出的功法也是不一樣的。甚至可以這麽說,即使方勝最終選擇了大範圍的群攻路線,他所創出的劍訣也一定不是空瞑劍氣!


    方勝耳中聽著恒空和胡妖兒的落子之聲,心神一直在**斬仙劍訣中徘徊,驀地,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陷入了一個怪圈,他的出發點錯了!


    事實上穀老頭把**斬仙劍訣的結丹初期部分完成了大約十分之一,這十分之一沒有給方勝提供任何可用的攻擊性法訣,隻要沿著這十分之一的尾巴繼續鑽研下去,就一定會開創出一條新的路徑。


    但是,方勝突然反應過來,反正都是自創法訣了,那還不如幹脆連那十分之一都不要了!


    很明顯,因為風格的不同,那十分之一的現成的功法已經成了方勝的累贅,若是沿著那十分之一走下去,毫無疑問,方勝將一直累下去。


    既然如此,何不拋棄那十分之一,幹脆走一條全新的屬於自己的路線?!


    當然,由於拋棄了十分之一的現成功法,他將另花費時間完成一個新的十分之一,但是在方勝看來,與其走完別人的十分之九,還不如開創一個自己的十分之十!


    實際上方勝的基礎還是**斬仙劍訣,新的功法還是會以傷、殺敵手,體悟靈力變化而進階,所以方勝不用對穀老頭感到絲毫愧疚。


    **斬仙劍訣就像是一顆盆栽種子,穀老頭種出的盆栽和方勝種出的盆栽外觀上完全不一樣,但骨子裏其實是同一種植物。


    由此方勝有了一個全新的思路,他要開創出自己的**斬仙劍訣結丹期部分!


    時間似乎不太夠用,得抓緊時間!


    在方勝思忖新功法的同時,胡妖兒和恒空下了一盤又一盤,不得不說,恒空棋藝精湛,前邊胡妖兒一直輸多贏少,但是小丫頭的奇思妙想已經讓恒空暗暗折服,到後來則是恒空輸多贏少,他發現,胡妖兒似乎已經把他的棋招學了去!而不公平的是,小丫頭的棋路他卻無法在短時間內融入到自己的棋路中。


    最後,恒空不得不承認,在下棋上,自己的悟性及不上對麵的那個小姑娘。


    “下不過了。”恒空放下棋子,苦笑道。


    “嘻嘻,老爺爺,你好厲害噢,人家還是第一次遇到下棋這麽厲害的人。”胡妖兒笑道。


    “嗬嗬,我卻不是第一次,不過,想來他最多也隻能在剛開始時贏你幾盤,最後還得是你贏得多,真有些期待看到他輸給你的樣子啊。”恒空看著胡妖兒笑了起來。


    “是誰呀,他在這裏嗎?”


    “不在,不過我可以派人把他叫來。”恒空笑道。


    “那好。”恒空說完向著旁邊的一棵小樹上勾了勾手,隻聽“撲啦啦”一陣輕響,一個巴掌大的金絲雀落在了他手上。


    胡妖兒一見那小鳥眼睛便是一亮,要伸手去摸,不過那小鳥顯然不買她的賬,蹦了兩下便跳到了恒空的手肘處,胡妖兒再也夠不著了。


    “去叫陸老道,他要不肯來,就說我這個有個小姑娘,下棋很厲害,連我都下不過她,去吧。”


    那金絲雀聽完便一躍而起,在眾人頭上盤旋了一圈,然後倏地化為一道金光一下就沒影了。


    “真好看。”胡妖兒歎道。


    “嗬嗬,可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了,這小鳥可凶得緊。”恒空笑道。


    “老爺爺,咱們還下棋嗎?”


    “給我三天時間好好想想,或者三天後還可以勝你一盤,現在是不行了。”恒空坦言如今下不過胡妖兒。


    這時候方勝還在發愣呢,由於**斬仙劍訣要從頭開始,更加的千頭萬緒,這時雖然在想事情,眉毛也緊緊皺著。


    恒空看向方勝,不由啞然失笑,不過他倒不怪方勝,誰讓他下棋下上了癮呢……


    這時候胡妖兒站了起來,伸手捏向方勝的腮幫子,笑道:“哥哥,醒醒啊!”


    “啊?!你們下完了?”


    “是啊,老爺爺可厲害了。”


    方勝這才看向恒空,尷尬道:“晚輩失禮了。”


    “無妨。此時天色不早了,你們便在此住下吧。”


    方勝也不推辭,馬上應承下來。


    接下來的三天自有人帶著方勝和胡妖兒在法王宗參觀,兩人卻是再沒見恒空一麵。這時候方勝不由迷糊起來,他是來學《十三羅漢印》的,怎麽還沒人來考驗他?


    總不能想把我留在這當和尚吧,三天裏這個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從方勝腦子裏冒了出來。


    三天後,方勝和胡妖兒再次到了恒空的小院。


    恒空上來便笑著問方勝:“等急了吧?”


    “嘿,有一點。”


    “你的品性、修為、身手我已有耳聞,所以,這次隻給你安排一項考驗,隻要能通過這一項,我自會將完整的《十三羅漢印》給你。”


    “呃,我連《四羅漢印》都沒施展一下呢,前輩不要看看嗎?”


    恒空笑道:“不必。”


    “那不知道這項考驗是什麽?”


    “在那。”恒空指著棋桌旁邊的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書道。


    “那是?”方勝疑惑道。


    “本寺典籍。”


    方勝大驚,難道在學《十三羅漢印》之前先要學他們法王宗的功法,一家夥來這麽多,這得多少法訣啊?學這麽多法王宗的功法,這簡直就是變向剃度嘛!


    恒空道:“你看完這些典籍後我會親自問你幾個問題,全是這些典籍裏的內容,如果你能全答上來,就算通過考驗。”


    方勝一聽不用學會,自然是大喜過望,忙道:“好!”說完便大步向那一堆典籍走去。


    方勝隨手拿起最外麵那一排中間的一摞最上麵的兩本,舉到臉前一看,並輕聲念了出來:“《八部眾經》?《大日輪法華經》?”


    隻看書名完全沒頭緒,方勝翻開了那本《八部眾經》,隨手翻了一頁,輕聲念道:“摩謁羅人身鳥嘴,為八部眾第六部眾,每於夜間巡海,為護海之神……”


    念著念著方勝聲音就小了下去,心中暗道,不是吧,這整個就一故事書啊,難道給我的考驗就是這個?


    再看下一本,才看兩眼方勝就差點瘋了,這一次完全是什麽佛於菩提樹下傳佛法於眾弟子,佛說這說那,而那些弟子問的更是千奇百怪,好好看了一會,方勝發現自己愣是一點也沒看明白。


    方勝的心不由沉了下去,他的目光向下移去,他手中才拿了兩本書罷了,而下麵那一堆至少有四五百本!


    看四五百本這樣的書,還要回答問題,還得全答對,有這樣考驗人的嗎?!!


    “讓我死了算了……”方勝這時候多麽希望自己是在做夢呀。


    “呃,前輩,能不能換一種考驗方法?”


    恒空似笑非笑地道:“不能,據我所知,之前的七個人也都是通過這種方法才得到了完整的《十三羅漢印》的,隻不過,你比他們少了另一個考驗罷了。”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通過了另一個考驗,這個考驗還是少不了,是這樣吧?”


    “是。”


    “那好,還是就這一個吧,我馬上開始看。”


    方勝先挑了幾本和《八部眾經》差不多的“故事書”,這些書他勉強還可以看得進去,如果是《大日輪法華經》那樣的,他估計看不幾頁就會睡著。


    在接下來的幾天方勝簡直把那小院當成了自己的家,恒空和胡妖兒下棋時他就抱著幾本書坐到一邊的草坪上,想怎麽看怎麽看。


    以他的速度,《八部眾經》那樣的一天能看個七八本,仔細一算,似乎兩個月就能完全看完。


    方勝並不知道,他其實既沾了胡妖兒的光又因她而吃了大虧。


    恒空貴為一宗之主,卻是個棋迷,他自己棋藝本就罕逢對手,碰上了胡妖兒這麽個對手,哪能輕易放過。胡妖兒棋路靈活多變,又學得快,恒空雖然不好意思直說,卻早就對胡妖兒大為佩服,於是切磋之心更濃。


    而方勝的另一項考驗卻是要動手的,而且有些危險,所以恒空必須從旁看著,如此一來,自然就不能安心下棋了。考慮到從外麵傳來的關於方勝的信息,恒空覺得方勝九成可以通過那項考驗,於是幹脆取消了那項考驗。


    恒空老頭好不容易找到個對手,自然不想輕易放走,於是就略動了動心思,想把胡妖兒留下來更久一些。


    於是,本來方勝隻需要看兩三百本佛經就行了,現在則變成了四五百本,而且新加的那些全是又大又厚的……


    恒空一點都不覺得過意不去,他為方勝減了一項考驗,在另一項考驗上多加“一點”自然也合情合理。


    如果方勝知道這一切,當初恒空找他下棋他一定會硬著頭皮頂上去,可惜當時他不知道。


    沒看幾天方勝就受不了了,他發現看書和打坐完全沒法比,打坐他能三年不動一動,但看書哪怕每天隻看大半天他也受不了。


    這天下許,方勝實在不行了,從草地上爬了起來,在棋桌旁邊看著胡妖兒和恒空下了一盤棋,趁他們下完的空當,方勝道:“前輩,不知貴宗是否有一個伏虎頭陀?”


    “嗯?你怎麽知道他?”


    “我在天華城接了個任務,是要找伏虎頭陀問幾個問題。”


    恒空平靜道:“這可有些難。”


    “噢?他不在嗎?”


    “在,但是他在走火入魔後已經瘋了,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即便清醒了,一見到陌生人也會馬上發狂。”


    “我……怪不得是個紫色任務,這累死我也問不出來啊……”方勝尷尬道。


    “他是結丹初期時走火入魔的,其後境界雖然沒有再進步,但實力卻大勝從前。你若是有把握耗盡他的靈力,說不定可以讓他清醒片刻,能問幾個問題也說不定。”


    “噢?那我可以試試,呃,他不會殺人吧。”


    恒空笑問道:“你還會怕他殺你?”


    方勝尷尬道:“嘿,先問明白心裏有底一些。”


    “他瘋了之後隻打傷過人,但是會不會殺人還不好說,我可以讓人帶你去看看。”


    “那多謝前輩了。”


    “人家也想去。”胡妖兒忽然道。


    恒空慈愛地看著胡妖兒,忽道:“我親自陪你們走一趟吧。”


    “謝謝老爺爺。”胡妖兒連忙道。


    然後仨人就一起向外走去,方勝終於擺脫了那一堆書,差點要仰天長嘯。


    實際上恒空隻是結丹後期的境界,所以方勝和他同行並沒感覺到太大壓力。至於一派宗主為何不是元嬰期修士,方勝倒是早有耳聞,那些元嬰期修士動不動就閉關,就算不閉關的時候也不願意心力花在俗物上,所以震靈大陸大部分宗門的掌門都不是元嬰期修士。


    三個人走了一會,方勝忽然問道:“前輩,這一路上人未免太少了,貴宗的人平時都在鑽研佛法嗎?”


    “本宗的修行乃是基於佛法之上的,佛法高境界不一定高,但是佛法低境界一定高不了,嗬嗬,你可以這樣理解,佛法便是本宗的修心。”


    “天哪,那豈不是人人都要鑽研我看的那些書?”


    “就算不看,至少也是要聽的。”


    “呃,那我如果能把那些書全部領悟並融會貫通,是不是就有了練貴宗功法的基礎?我明白了,《十三羅漢印》的後九印也要以佛法為基礎是嗎?”


    恒空讚許地點了點頭,笑道:“其實不止是後九印,前四印也需要以佛法為基礎。你以前有沒有看過佛法類的書?”


    “沒有,但是煉過一套佛門棍法,為此著實體悟了一番佛家的慈悲心懷。”


    方勝哪裏知道,他當時練伏魔棍法對修《四羅漢印》的影響其實沒他想象中那麽大,真正起作用的其實是他心裏一直裝著整個馭龍洲修真界!


    方勝從未放棄過這個念頭:有朝一日回到馭龍洲把暮月宗等三宗門徹底趕出去,搗毀傳送陣,讓馭龍洲成為真正的自由淨土。


    起初,得到事情的真相後他隻是為他的親友師長鳴不平,後來,他開始可憐起整個馭龍洲來。


    憑什麽馭龍洲之人就得被震靈大陸的人像羊一樣放養?!


    他憤恨震靈大陸修真界的所作所為,也同情馭龍洲修士的遭遇,而穀老頭、步野那樣的,更是可憐得不能再可憐了。


    他的這種心懷使他與佛家的慈悲心懷暗合,所以他才有了修成《四羅漢印》的基礎。


    方勝和恒空輕聲問答著,不知不覺間便離法王宗的中心地帶越來越遠。


    讓方勝沒想到的是,直到三人來到法王宗的後門,恒空才道:“伏虎頭陀還在西邊兩百多裏外,咱們飛過去吧。”


    方勝這才意識到,原來法王宗是禁止飛行,就算恒空這個宗主也不行。


    兩百裏對結丹期修士來說也就是片刻功夫,很快他們便在一個小山穀前停了下來。


    “古木穀?”


    “伏虎頭陀就在這裏。我不便幫你,你就自己進去吧。”恒空道。


    “那妖兒就麻煩前輩照顧了。”


    “好。”


    “人家也想去呀。”胡妖兒急道。


    “那個人走火入魔了,見人就打,我怕招架不住,妖兒聽話,在這裏等我。”


    “噢。”胡妖兒撇了撇嘴道。


    方勝向兩人笑了笑,深吸一口氣,然後便向穀中走去。


    果然,穀中全是參天古木,連條像樣的路徑都沒有。方勝將神識控製在三十丈範圍,然後向裏慢慢走去。


    方勝在上空時便看到這山穀很深,也不知道那伏虎頭陀到底躲在那裏,方勝隻能悶著個頭往裏走。


    很快便走進去一半了,方勝身邊的樹木最細都有一人合抱,枝葉遮天蔽日,一縷縷陽光從縫隙中射下,在地上照出一個個白色圓斑。


    空氣十分陰涼,讓方勝奇怪的是,偌大的山穀,竟然連一隻鳥都沒有。


    方勝緩緩向有飛著,眼見已過了三分之二,耳中忽然傳來一聲嘯聲!


    那嘯聲短促高亢,氣勢驚人,就像是一頭猛虎在遠處吼了一嗓子一般。


    “難不成這裏還有老虎,不對,有老虎也被那伏虎頭陀殺了,難道是那伏虎頭陀的吼聲?”


    那吼聲來自穀底,方勝幹脆加快了速度,神識還是維持著那麽大的範圍,轉眼間便到了穀底,將穀底的一切收入眼中。


    穀底有一個小水潭,一個光著一邊膀子的高大長發男子背對著方勝站在水潭邊,身著僧衣,露在外麵的皮膚肌肉高高隆起。而在那長發男子的對麵,也就是穀底的山壁上,此時已經被轟出了一個直徑至少十丈的大洞!之所以知道那大洞是被轟出來的,是因為那大洞旁邊全是迸飛的石片,斷口很新。


    雖然隻看到了背影,方勝也隱隱感覺到了那男子的氣勢,一時間倒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便在這時,那男子猛一振光著的右臂,一個巨大的白虎之形出現在他身邊,看起來竟跟真的一樣!


    接著便見那男子右臂猛向前揮,那白虎狂吼一聲倏地向前躥去,化為一道白光撞在了那個大洞旁邊,一瞬間,隻見碎石亂飛,又一個十丈大的山洞出現了。


    方勝驀地覺得,這白虎似乎和他的羅漢印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似乎可以從中學到點東西!


    這念頭才從他腦子裏轉過,不料那長發男子忽地轉過身來,也不知是如何發現方勝的,也不吭聲,悶著頭就向方勝衝了過來!


    一旦看見那男子的模樣方勝又是一驚,隻見那人滿臉橫肉,倒像個江湖惡霸,滿身的殺氣。


    才跑了幾步,便見一個白虎之形將那男子罩住,那男子速度猛增,氣勢也增加了近一倍!簡直就跟化身為了那頭白虎一般!


    方勝心裏暗罵,這他媽是伏虎頭陀還是老虎頭陀啊?!


    “我說,等等,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問幾個問題!”方勝一邊喊一邊跑,連天隕奔烈劍都放了出來,如果能不打,他自然不願意動手。


    那伏虎頭陀卻跟本不吭聲,眼見到了攻擊距離,右臂一甩他身上的那頭白虎便狂吼一聲化為一道白光衝了過來。


    方勝剛見識過這白虎的威力,要是被撞一下隻怕全身都得給撞碎了,想也不想就向上空升去,同時手已經放在了靈獸袋上,他已經打算和戰獅一起對付著伏虎頭陀了,看看是你的白虎厲害還是我的變異戰獅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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