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章遊龍


    方勝完全跑出四宗門負責警戒的那些修士的神識之外已經是四天後的事了,用雙腿趕這麽遠的路,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好幾次差點沒忍住就要改用飛的。


    終於到了安全地帶,就算有人看見他也不會懷疑他是從鶴回峰裏出來的修士了,方勝用隱靈訣將自己的境界調整到看起來和煉氣期修士差不多,取出一把法器飛劍就衝向天空。


    半道上方勝又碰到了一群逃難的人,起碼有五百人,為免嚇著那些人,他就遠遠的落了下去,然後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走上前去。


    稍一打聽便知道這群人乃是西北方某個城鎮的人,也是遭到了一幫“仙人”的攻擊,隻能往深山老林裏逃來。


    方勝算了算,以這幫人的腳程,十天怎麽著也能到鶴回峰了,而且其中不乏青壯年,根本就用不著他護送,便向那些人指名了鶴回峰的方向,讓他們去鶴回峰避難。


    然後方勝就繼續往北趕路,中間又遇到三四波人,全是被四宗門的人蠻橫地毀了家園的。


    這時候方勝已是恨意滿腔,隻想馬上碰上一些四宗門的人出出氣。


    其實馭龍洲一方所有修士心裏都不好受,四宗門的人是一群獅子,馭龍洲修真界就是稍弱一些的虎群,獅、虎相鬥原本無可厚非,但是關那些羚羊、兔子之類的弱小動物什麽事?四宗門已經波及了凡人界,就算是讓震靈大陸的人來說理,也絕對會說四宗門做的太過火!


    慢慢的方勝也就隱隱約約猜出了四宗門到底打的什麽算盤,無非是逼他,或者逼馭龍洲所有修士衝出護山法陣與他們正麵戰鬥罷了。而事實上,他已經出來了,不過四宗門的人卻不知道,每一想到這一點方勝就有些興奮,他相信自己一定會給四宗門的人帶來很大的“驚喜”!


    不過隨著難民的增加,方勝終於有些擔心起來,這麽多人都去鶴回峰,鶴回峰能裝得下嗎?就算裝得下,這些人的吃穿住用全是問題,豈是那麽容易解決的?修士可以辟穀,但是凡人可沒一個有這本事的,這麽多人到了鶴回峰,一定會給鶴回峰的食物供給帶來很大壓力。這時候方勝便有些懷疑起來,難不成四宗門其實隻是想加速鶴回峰的資源消耗?


    如果真是這樣,那四宗門的如意算盤未免又要落空,因為鶴回峰上有螢火蟲在,這小東西催熟那些普通的食物實在是太容易了,隻要有它在,鶴回峰上的人肯定餓不著。至於穿和住,那其實都在其次,畢竟吃才是凡人最需要解決的問題。


    考慮到這些情況,方勝就稍稍放了心,隻巴望著趕緊碰上四宗門的人。


    很快就到了凡人界的村鎮,入目全是廢墟,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包括屍體。方勝仔細搜了搜,就發現四宗門的人其實並沒那麽好心為那些凡人掩埋屍體,他們隻是將屍體徹底焚毀,隻需一陣風吹來,就什麽都不會剩下。


    當方勝到達第五個廢墟的時候,似乎受他的心情感染,天漸漸陰了下來,便在天黑之時,雨點終於從陰雲中淅淅瀝瀝落了下來。


    方勝也沒再趕路,直接在大路邊的一間尚算完好的酒樓裏席地而坐,一邊聽著雨聲一邊喝酒。


    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讓他的心情頗為壓抑,所以這時候雖然沒人找他喝酒,他自個反而有了喝兩口的念頭。正好那酒樓裏就有現成的烈酒,他也沒挑,隨便提了一壇就拍開泥封喝起來。


    事實上整坐城裏還算得上完好的建築絕不超過十棟,這家酒樓之所以沒受太大破壞,正是因為這裏有不少酒肉,四宗門的人在本城燒殺完之後還在這裏歇過腳。


    對凡人來說,不論蓋房子還是拆房子都不太容易,但是對四宗門的修士來說,拆光整坐城也隻不過是片刻之間就可以完成的事。他們彈指一揮間就毀了別人一輩子的心血,隻因為一個念頭就可以結束別人生命,他們怎麽能這樣?


    方勝是一個正常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明白那些漠視別人的生命和尊嚴的人是怎麽想的。


    但是他卻知道四宗門憑借的是什麽,那便是他們的實力。


    “既然你們可以憑借實力為所欲為,就別怪在實力不足時被為所欲為……”一壇酒下肚,方勝卻是毫無醉意,放下酒壇後噴著酒氣低聲說了出來。


    此時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方勝並未運功驅寒,一沒留神就打了個哆嗦,隻覺地上冰涼,酒樓裏的空氣也涼嗖嗖的。


    右手在地上用力一撐就站了起來,伸手又攝過一壇酒來,方勝兩步走到門後,就依在了門邊往外望去。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但是以他的目力還是能看到雨絲,潮氣從街上撲麵而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不過與此同時他也更精神了一些。


    似是為了仔細體會作為一個凡人的感覺,這一刻方勝既沒逼出靈力也沒運轉內力,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裏,時不時灌上一大口酒。


    不知過了多久,方勝忍不住想,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過了?一個人靜靜的,像是在看街道,像是在聽雨聲,其實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沒做,身心都空蕩蕩的,就像是自己已經變成了這世界的一部分,既沒有感情也沒有喜好,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一部分,就和一塊石頭,一棵樹,一滴雨一樣。


    想著想著方勝就有些害怕,很明顯,他是不甘心做一塊石頭一棵樹一滴雨的,他要過他想要的生活。但是,剛剛的那種感覺,難道就不是一種生命狀態?那種感覺,就像是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方勝無疑是怕死的,但是對他來說,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東西,所以他有時候像是一點也不怕死。


    死,對他來說,那是一個既不願意去談論不願意去想的話題。既然怕死,那就要尋求晚死或者不死之道,修行無疑就是很好的一個途徑。


    元嬰期修士依然有壽限,但是再往上一個境界,到底能否長生不死,對任何尚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都是未知。


    臨仙期,便是震靈大陸修真界所知的最高境界,元嬰期之上的唯一境界。震靈大陸出現的臨仙期修士並不多,但是每一個都在震靈大陸留下了歲月也無法磨滅的痕跡。


    他們實力通天,距離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存在,“瞬移”這個詞其實正是為他們而存在的;一念之間他們就可以移山填海,天地間的靈氣為我所用,甚至包括別的修士體內的靈力……


    在修真界,他們就是無敵的存在。


    可惜的是,每個到了臨仙期的修士用不了多久就會飛升天外,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死了還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所有的修士都願意相信是後者,因為隻有後者才有可能是一條通往永生的路。不然的話,永生根本就不存在。


    幾乎每個修士都在為邁向更高境界而努力,做為元嬰期修士,他們的目標便是臨仙期。盡管從沒有人告訴他們臨仙期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他們還是不懈努力著。


    於遊已是元嬰後期的境界,隻要再參破死之道,他興許會成為當今天下第一個進入臨仙期的人。可惜的是,死之道比生之道更難,要不然他也不會向方勝取經了。


    方勝一直都很想幫於遊,所以就把剛才關於死的感悟牢牢記在了心裏,打算回頭一並告訴他。


    而後方勝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境界,借著冥火紫金胄之助,他提前感觸到了元嬰初期的境界,這直接導致他的修心境界每天都在突飛猛進,就在離開鶴回峰的前幾日,他的修心境界已經到了結丹後期的頂峰,而本身靈力也靠煉化妖丹達到了結丹後期的最大值。這時候的他其實已經可以閉關衝擊元嬰初期了,但是這一次閉關肯定要用很長時間,在當前的形勢下,他根本就閉關不起。


    反正用不了幾年就能將四宗門從馭龍洲徹底趕出去,那時候再閉關好了,一旦突破到元嬰初期就馬上前往震靈大陸,他必須把留在那裏的爛攤子全收拾好,這便是他的打算了。


    這時候方勝已經完全不必修行,所以他才會在這個雨夜裏顯然如此悠閑,很快第二壇酒也被他喝光了,這時候他終於有了些醉意,心中不由暗歎,要在以前兩壇酒恐怕早就把他灌趴下了,現在看來,境界高了酒量也見長……


    想了想,方勝便打算將冥火紫金胄的頭盔拿出來,再加上魁龍披風的話,便是他帶在身上的僅有的兩件冥火紫金胄的部件,畢竟隻有他和啖魂獸合力才能將頭盔裏麵的混亂思維除盡,碰不四宗門的人時,他正可借此打發時間。


    長出了一口氣,方勝便將手摸向了儲物袋,然而手才放到袋口,他耳中忽然就傳來有人踩著雨水疾奔的聲音,而且絕不止一個人。


    方勝不由停下了動作,側耳細聽,很快便判斷出來,聲音來自正北方,總共有十來個人,八成全是些普通人了。


    這時候方勝也有些納悶,這城中明明沒人,大半夜的怎麽突然冒出了十幾個人來,而且還是連夜在雨中飛奔。原本還想和那些人打聲招呼,這時候他就打消了念頭,想先仔細看看再說。


    未曾想,那些人卻直接朝酒樓的方向跑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大,聽著那“啪、啪”聲,方勝不由皺了皺眉,幾乎可以想象出那些人大踏步踩得雨水飛濺的景象。


    便在這時,天空中一道閃電劈過,刹時間將整坐城都照亮了。


    “娘,前麵有家酒樓,興許有吃的!”一個青年男子驚喜地道。


    “哥,等等我們呀!”一個女聲從更遠處傳來。


    便是這短短兩句話,方勝已然判斷出來,這些人必是從遠處逃來的難民。當下也沒動,打算等那些人過來後和他們坦誠相見。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一時間竟有些懷念很早以前在大刀盟的日子來。


    那一行人離酒樓越來越近,就在最前麵那人距酒樓門口隻有三丈遠時,天空中又閃過一道閃電,正好照出方勝的身形來。


    “大家小心,這裏有人!前麵的人立刻報上名來,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接著便聽“嗆”一聲響,那人已然將兵器抽了出來。


    方勝一愣,不過一時卻沒想出來到底該怎麽說,便是這一猶豫,後麵的人也戒備著向這邊靠近了,不過方勝能勉強看得見他們,他們卻看不到方勝。


    方勝也不想裝神弄鬼,未等最前麵那年青人再開口便道:“你們等一下,我去取火把來。”說完之後便朝酒樓裏跑去,結果火把沒找著,卻找到幾支蠟燭,手指一伸便將之點亮,然後端著蠟燭走回酒樓門口。


    這時候方勝已經把自己的修士境界完全隱藏起來,而且相貌一直是之前喬裝改扮過的那個大胡子模樣,看起來就和一個普通人一樣。


    外麵的人已然看清了方勝的相貌,不過仍然有些不放心,最前麵那年青人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語氣頗為不善。


    這時忽聽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來:“林兒休得無禮。這位壯士,我等自北方四澤城逃至此處,已有一日夜未曾果腹,不知這酒樓可還有食物充饑,望壯士行個方便。”


    “你們進來吧,其實我也是今天剛到這裏,隻顧喝酒了,不過應該還有食物。”方勝說完便已折返回去,將手中蠟燭均勻地插在前廳的櫃台和桌子上。


    方勝說的話有些不倫不類,外麵的人自然疑心大起,不過他們人多,而方勝好像隻有一個,幾人略一商量就向店中走來。結果剛一進店門就看到了門邊的兩個酒壇子,正是方勝未來得收拾的,疑心這才稍減。


    插完了最後一支蠟燭,方勝轉身便道:“廚房就在右邊,你們自去看吧。”


    而這時候借著燭光他也看清了這一行人的形貌,一共十七八人,最前麵站著三人,右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手裏還提著把劍,左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而後麵那些人似乎全是這三人的家仆。


    方勝見那年輕男子除了莽撞些倒還有幾分高手氣度,覺得這很可能是個武林世家,不由心生好感,朝那婦人望去,然後道:“這酒樓根本就不是我的,想來其原主人也不在了,你們就把這當成自己的就行。我隻在歇息一晚,明天就要趕路了。”


    “如此多謝了。”那婦人直接以江湖禮節向方勝施了一禮道。


    方勝不由大樂,心中大感親切,笑道:“你們要是做飯也算我一個,我也多謝了。”


    那婦人一怔,顯然不太習慣方勝的自來熟。


    不過那婦人身邊的少女才一下笑了出來,問道:“你自己怎麽不做?”


    “我懶……”方勝老實答道。


    那少女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不過還是笑著道:“那好吧。”


    然後那一大家子馬上就忙活起來,幾個下人立馬過去把桌椅擦幹淨,讓那婦人先坐下,又有數人端著蠟燭一頭紮進了廚房,接著便聽裏麵“丁、丁、當、當”很快忙活起來。


    那年輕男子和那少女也和婦人坐在了一起,顯然就是那婦人的兒子、女兒了。這仨人就那男子全身快濕透了,那婦人和那少女身上竟然甚是幹爽,應該是一路上一直有下人為她們擋雨。


    “壯士,若是不嫌棄,就也過來坐吧。”那婦人一派江湖中人風範,一點也避諱。


    方勝正想和這一家人聊聊,也向她們打聽些消息,應了聲“好”便坐了過去。


    很快方勝便打聽出來,這一家人姓段,乃是佐摩國的一個武林世家,不過四澤城僅僅是有段家的生意罷了,並非段家的大本營。她們母子三人便是段家留在四澤城的所有人了,未有一人在這場災禍中喪生,實是天大的幸運,所以雖然是在逃亡中,她們這一家子也並不悲淒。


    聊了一會,廚房中的火早就升起來了,那婦人道:“林兒,你身上濕透了,去裏麵烤一烤吧。”


    “不用,一會我就用內力蒸幹了。”那段林說完之後卻看了方勝一眼,似乎是炫耀自己的內力。


    那婦人姓徐,女兒名叫段雯,方勝自來熟地和她們倆說話的確讓那段林有些不爽,另一方麵,他覺得,現在出了這等大事,也該是他站出來挑大梁的時候了,但是很顯然,他娘和他妹子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越是這樣他就越想表現表現。


    方勝聽了那段林的話心中不由一樂,故意恭維道:“段小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內力,前途不可限量啊。”


    “過獎了。”段林謙遜道,不過臉上的神情卻是“那還用說”……


    這時候那段雯卻不樂意了,皺了下鼻子道:“瞎逞能。”


    這一下方勝簡直要笑出聲了,感情段林這個當哥的也沒什麽威嚴,段雯對段林的態度簡直就和胡妖兒、王雪心對他差不多。


    “丫頭,你的浮萍勁才到第幾層,也敢說我?”段林立刻瞪眼道。


    那段雯卻一點也不怕他,撅著嘴“哼”了一聲。


    徐氏不由苦笑起來,向方勝道:“見笑了。”


    若是不喬裝改扮的話,方勝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五歲,不過現在一臉大胡子,怎麽看也得三十五往上,那徐氏就把他當成了同輩。


    方勝笑道:“年輕人嘛,本來就這樣。”


    沒過多大會飯菜就做好了,讓方勝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臘肉吃,這實是他比較喜歡的一種肉類了。


    接著方勝就和徐氏他們一桌,剩下的那些仆人又圍了兩桌,三桌一起開飯,看起來倒挺熱鬧,等吃了半飽,大家話就多起來,眾人有說有笑,若是不看酒樓之外的情景,倒真和太平之世一樣。


    方勝之前就喝了不少酒,讓他沒想到的是,徐氏三口竟然也都能喝一點,他自然不甘落後,就又跟著喝了不少,一個比徐氏三口加起來喝的都多。


    慢慢的酒勁上湧,方勝忽然來了興致,覺得段林這小夥子也挺有意思,便道:“段林小兄弟,不知你學的什麽劍法?一會吃完飯能不能讓方某見識見識?”


    怎麽說也是一個桌上吃過飯的,這時候段林對方勝也沒那麽不待見了,當即應道:“還望方前輩指點一二。”


    其實徐氏三人全看不出方勝功夫的深淺,但是方勝見了她們這麽多人也一點不怕,始終應付自如,由此就可以推斷,他至少是會些功夫的,所以段林說的倒不完全是客套話。


    吃完飯自有下人將碗筷收拾了,又歇了一會,那段林便站起來道:“方前輩,我學的是遊龍劍法,獻醜了。”


    一聽這劍法的名字方勝就精神一震,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段小兄弟不必過謙,快開始吧。”


    接著段林就擺了個漂亮的起手式,凝神一息之後倏地動了起來。


    段林顯然用上了內力,幾劍過後便聽劍嘯聲大作,一時方圓一丈的空間全是劍光,其劍招既靈活又威猛,倒很對得上遊龍劍法的名字。


    方勝看得連連點頭,那段林看到後舞得自然更是起勁。


    不過方勝點頭實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這套劍法,也隱約從中看到了遊龍的意味,卻並非稱讚段林身手了得。


    不一會段林一套遊龍劍法便使完了,額上已是微微見汗。


    其他人早見過他舞劍了,是以段林一收劍便望向方勝,想聽聽方勝的意見。


    方勝點頭道:“這套劍法將輕靈與威猛恰到好處地結合起來,我實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劍法。隻不知親自使出來又是什麽樣的感覺,正好方某頗善模仿劍術,段小兄弟,可否借寶劍一用,我也試上一試。”


    段林倒也大方,直接倒提寶劍,將劍柄遞了過來。


    方勝接住寶劍,仔細看了看,先讚了聲“好劍”,然後便顧自嘀咕起來:“遊龍劍法,遊龍劍法……”


    其實段林是不信方勝能將遊龍劍法完全模仿出來的,果然,片刻之後方勝終於動了起來,劍招雖然和遊龍劍法有點像,但是還差不少。


    段林心中不由有些得意,暗道,我家傳劍術豈是常人說模仿就能模仿得了的?


    其實徐氏和段雯也是一般想法,都不信方勝能將遊龍劍法施展出來。


    但是僅僅又過了數息功夫,方勝的劍招越來越是圓潤靈活,已經和真正的遊龍劍法有九分相像了!


    這時候徐氏三口不由同時動容,尤其是段林,要知道,這套劍招他學了好幾年功夫才學到現在這種程度,但是方勝隻看了一遍就已經無限接近於他了!


    又過了兩息後段林幾乎傻在了當場,因為方勝的遊龍劍法已經和他施展的一模一樣了,隻看劍招的話,絕對一點都不比他差!


    “咕嚕……”段林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徐氏也麵現驚容,她是頗有些眼光的,自然看出來方勝的劍法已經和段林的一樣,這時候她簡直要懷疑方勝其實早就會遊龍劍法了。


    然後她便思忖起來,她們段家是不是有方勝這樣一個親戚,又或者,方勝實是她們段家的仇人,將遊龍劍法偷學了去,而他之所以等在這裏實是要將她們全殺了!


    徐氏的心一時有些亂了,完全判斷不出方勝的身份。


    然而又是十餘息之後,就連她的腦子也幾乎不會轉圈了,因為這時候方勝所施展的劍法已經全變了!


    方勝施展的劍法和遊龍劍法很像,但是不知比遊龍劍法靈活威猛了多少倍!在整個酒樓裏甚至響起了風雷之聲!


    而事實上那隻不過是長劍揮舞的速度太快,角度變化多端所致罷了。這個時候方勝已經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遊龍劍法裏,此時他所施展的正是他自己理解的遊龍劍法。


    實際上他是個連真龍都摸過的人,而創出遊龍劍法的人見過真龍嗎?兩者相較,高下立現,方勝的遊龍劍法才更能稱得上遊龍劍法!


    慢慢的方勝的劍式也趨於穩定,那已經是一套接近於完美的遊龍劍法,幾乎可以這麽說,這世上靈活與威猛並重的眾多劍法中,方勝的遊龍劍法絕對能排得上前三!


    “唰!”


    方勝忽地收了劍,然後長出一口氣,歎道:“這遊龍劍法的劍意果然不凡,方某隻能模仿成這樣了,讓各位見笑了。”


    那徐氏想得多,但是段林和段雯卻很單純,段林早就被方勝的劍法折服了,竟激動得全身打顫,好半晌才哆嗦著嘴唇道:“若是方……方前輩不嫌棄,請收段林為徒!”


    方勝聽了不由一愣,然後才苦笑道:“這本就是你們段家的劍法,我如何敢僭越。你如果想學我剛才所使的那些劍招,我教你就是,不過什麽拜師收徒的就大可不必了。”


    “真的?”段林激動道。


    “嗯。”方勝笑著點頭道。


    “多謝方前輩!”段林連忙重重地施了一禮。


    這時候徐氏仍然猜不透方勝的身份,不過她也是識貨之人,自然知道方勝那套劍法有多大威力,不論方勝是敵友,禮節是不能廢的,當下也道:“我也代林兒多謝方先生。”


    那段林實是個武癡型人物,當下便要讓方勝教他,方勝也不推辭,就在大廳裏一邊比劃一邊講解起來。


    徐氏看了許久,見方勝十分盡,根本不似作假,便暗道自己有可能多心了。


    段雯也一直在旁邊看著,不過看了沒多大會她就困了,打起哈欠來。這時候段家的下人早收拾出幾間幹淨房子來,徐氏和段雯便去休息去了。


    段林學了大半個晚上仍然毫無倦意,不過這時候他倒關心起方勝來,怕方勝頂不住,問方勝要不要休息。


    方勝喝了不少酒,這時也的確有些倦了,心知要想把這套劍法全教給段林絕不是一晚上就可以的,隻怕之後的幾天都得跟著他們,也不急在一時,便道:“也好。也不急在這一時,我明天再教你便是。”


    段林這時對方勝的態度已然和最開始時大不一樣,把方勝當成一個前輩高人供著,立刻答應下來,不過方勝是休息去了,他自己卻仍然在大廳裏演練劍法。


    次日一大早眾人又在一起吃了頓飯,把酒樓裏能帶的食物全都帶在了身上,然後一起向南趕去。這時候方勝也知道了,段家這一行人其實並不是要往鶴回峰去,而是想先往南走,然後再往東繞回她們的老家去。由於要教段林劍法,方勝便和段家的人一起上了路。不過趕路的時候顯然是沒法教段林劍法的,方勝老覺得這樣和她們同行實在有點浪費時間,畢竟他出來的目的不是保護她們這十幾個人,而是保護更多人還有殺人。


    一起趕了一個時辰的路,方勝終於忍不住了,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事要做,要不這樣吧,你們告訴你們具體的行程,我辦完事後就去追你們,如何?”


    段林不由大急,還以為方勝不想教他了,不過又不敢直說。


    方勝看出段林是真不想讓他走,便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說話算話,說回來的你們就一定會回來。我現在確實有事在身,一直和你們一起走就會耽誤了另一邊的事。”


    段雯也覺得有些惋惜,不過徐氏由於不知道方勝的底細,他主動提出要走,徐氏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最後方勝還是走了,雖然問了段家一行人的具體行程,卻根本就沒放心上,因為以她們這些人的腳程,他隻要一放出神識肯定馬上找到了。


    辭別段家一行人後方勝馬上往北趕去,等離得遠了,這才以隱靈訣將自己的境界調整到築基期,又取出一件寶器飛劍往北疾飛。其實他把境界調整到什麽境界根本就無所謂,隻要不是結丹後期,四宗門的人就算見了他也未必能認出他來。


    方勝往北飛了半天又見了許多災民,不過仍然沒看到一個四宗門的人,心裏不由有些著急,便幹脆隱在雲端放出了神識來,很快就將方圓數百裏都籠罩在了神識範圍之內。


    這一次方勝的神識是直接以自己為圓心向四周均勻擴散的,終於第一次在神識中看到了四宗門的修士,不過那些人出現的地方卻是南方,而且還在往南趕著。


    方勝的神識一將那些人罩住那些人馬上就反應過來,立刻放出神識往四周探去,不過那幫人境界最高的也就是築基期,哪裏能看到方勝,不由全是一驚。


    便在這時候,方勝也是一愣,因為他判斷出來,以那些築基期修士的速度和方向,肯定用不大會就會追上一幫平民,而那一波平民裏赫然就有段家那十幾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修士會不會對那些平民不利,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對徐氏三口的感覺還不錯,如果這三人真被那些修士殺了,而他又沒及時去救,那他肯定會為此自責。


    也就在這時,那些修士也在神識中發現了徐氏那波人的存在,竟仔細觀察起來。


    方勝對神識的感覺是相當敏感的,自然也感覺到了那些修士在看著徐氏那波人,當下也沒收回神識,就那麽仔細盯著。


    僅僅是數息之後,那些修士就往徐氏那波人追了過去。


    方勝倏地收回了神識,取出魁龍披風後就躥向了高空,然後往徐氏等人的方向狂追而去。


    其實那些四宗門的人此時心中毫無警覺,因為他們全都認為,剛才的神識一定是他們四宗門的前輩放出來的。鶴回峰那邊不時有消息傳來,他們的確沒聽說那邊有修士下山的消息。


    那些修士人數也就十幾個,但是他們這十幾人對付凡人的城鎮卻是綽綽有餘了,是以這幾日來一直是他們這些人在一起行動。而現在之所以往南趕,正是要去鶴回峰匯報消息。


    不過就是因為剛才被那道神識一打岔,他們便發現南方不遠處還有一群馭龍洲的凡人,這些天他們沒少燒殺搶掠,更沒少奸汙馭龍洲的凡人女子,不得不說,馭龍洲的凡人女子一點都不比震靈大陸的差。


    而就在剛才,他們幾乎全都看到了那幫凡人裏有兩個美貌女子,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婦人,一個是隻有十五六的小丫頭,八成還是一對母子。


    這十幾修士中不乏色鬼,這時候便帶著一臉淫笑追了上去,到時候先將那兩個女子的親人抓住,然後再以她們的親人要挾她們乖乖就範,不愁她們不答應。這也是他們最近才學到的手段,馭龍洲有一些烈女子寧願死也不從他們,但是,隻要先抓住她們的親人,一切就好辦了。


    很快便離那波凡人越來越近,這波修中有個叫關博的,乃是築基後期的境界,正是這波人的領頭的,而他也是這幫人中最為好色的一個。


    “前麵的人速速停下!”離得尚有數裏,關博就以擴聲術揚聲吼了出去。


    他這一嗓子過後,前麵的那波凡人無不嚇得麵色大變,一些小孩子直接就哭叫起來。關博等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自然大是滿意,他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接著徐氏等人就眼看著天空中出現了十幾個彩色光點,那些光點越來越大,很快就帶著呼嘯聲來到了她們上空。


    麵對自己無法理解的存在,很多人直接跪了下來,剩下的人雖然有倔強的,可是也知道這時候站著實在太顯然,於是也半跪了下去。


    段家的仆人們直接將三位住人圍在了中間,徐氏和段雯全是半跪在地上,但是段林卻是蹲在了那,不仔細看的話,倒也和跪著差不多。


    徐氏卻不知道,那些修士早就將她們母女的動作看在眼裏。這時那關博更是陰笑起來,心道,正好,你們心不誠,也就別怪我對不起你們了。


    段家那些仆人的忠心這一刻卻害了她們,關博等人一下就看出來,被圍在中間的必是主人,一共三個,兩女一男,他們既然想拿那兩個女的開刀,自然要先將另一個男子製住了。


    這時離得近了,關博把徐氏和段雯的相貌就看得更清楚了,一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一個嬌嫩如含苞待放的花朵,這對母女實在是太極品了。這關博實是個急色鬼,當下也不多說,直接飛到了徐氏母女上空,伸手一攝便直接將蹲在地上的段林提了起來。


    “啊……”段林驚呼一聲,人便騰雲駕霧一般飛到空中,一把被一個高大男子抓在了手中。


    “林兒!”


    “哥!”


    這時候徐氏和段雯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全都驚呼著站了起來。


    她們的表情落在關博眼裏,此人心裏就更是樂開了花,心道這兩個女子如此緊張這男子,八成會為了這男子做任何事了。


    “他是你兒子?”關博問道。


    “求仙人放過小兒。”徐氏立刻緊張地道,對她來說,段林和段雯就是她的命根子,這時段林被抓,她的心一下就慌了。


    “他是你哥哥?”關博又看向段林,問道。


    “求求你放了我哥。”段雯哀求道。


    “嘿嘿……”聽了徐氏和段雯的回答,又將兩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關博便看著兩人淫笑起來。


    這時候段林也反應過來,其實他早就聽說過這些人奸淫婦女的事,怎可能猜不出那關博想幹什麽,立刻道:“要殺要剮隨你便,不要為難我娘和我妹子!”


    “你倒還有幾分骨氣,哼,現在既然落在我手上,哪裏還由得了你?!”此時關博正一手捏著段林的脖子,說著手上便猛一發力,差點將段林捏暈過去。


    段林本想忍住不吭聲,但是卻根本忍不住,還是慘呼出來。


    徐氏和段雯一下大急,段雯更是掉下淚來,同時吼道:“快放了我哥,壞人!”


    “嘿嘿,等會就讓你知道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關博淫笑道。


    接著他便再不費話,伸出另一手往下一攝,將徐氏和段雯全提了起來,然後對身後的那些修士道:“剩下的人全殺了吧。”


    徐氏和段雯正自驚慌,忽然聽到關博說了這麽一句,一下就意識到這些人到底是如何心狠手辣,徐氏的心一下就墜到穀底。


    “完了……”徐氏在心中暗歎道,與此同時,兩行熱淚也流了下來。


    然而在下一刻,莫明其妙地,她腦子裏竟浮現出方勝的那個大胡子形象,她忽然有些自嘲地想,他隻不過是一個武林高手罷了,麵對這些會飛的仙人,他也隻有死路一條吧。這時候她反而有些慶幸方勝沒跟來,因為他如果來了隻會多搭上一條命。


    下一個瞬間,她耳中就隱約傳來了龍嘯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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