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兒覺得周氏這個黑心奶奶就不把三房當人看,甚至連牲口都不如,人家牲口幹完活還能吃飽喝足,可三房這幹的活比哪一房都多,吃的卻是最少的。這少歸少,能果腹也就罷了,可這三頭兩天餓暈人是咋回事?


    要真看三房不順眼,那幹脆分出去不就得了?


    由此一點,顧盼兒覺得周氏絕逼是個後娘,不榨幹顧大河這個‘繼子’的最後一絲價值也不會放手……不,周氏更加惡毒,哪怕是榨幹了也不允許這‘繼子’自生自滅,而是要親眼看到這‘繼子’一房死得幹幹淨淨才算滿意。


    其實顧盼兒不是沒想過要管一下這對包子爹娘,可站在理智角度的顧盼兒深知隻要管上三房一分,就要對整個全福家盡九分的力。


    否則這對包子爹娘依舊落不著好處!


    顧盼兒自認為自己不是聖人,況且自己又非原主,不過是因為用了人家將死之人的身體,出於補嚐想要做點什麽罷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補嚐,它總該有個度才行。


    就如今天,她不過是去了一趟縣城,回來以後一個餓暈一個上吊摔暈,這日子若是總這麽折騰誰也不好過不是?更別說她本身就是個怕麻煩的人,要真惹得她上了火,到時候出點什麽事情可是無法保證的。


    顧大河愣愣地躺在炕上,傷重成這個樣子沒有昏迷過去也算是個奇跡,張氏坐在炕頭上抹淚,那眼睛已經腫得跟啥似的。三丫靠在炕邊上頭一點一點的,明顯累得睡了過去,手指頭個個腫漲通紅,也不知道這一天下來都幹了啥。


    “上吊很好玩?”顧盼兒進門後將四丫放到炕上,先是冷冷地瞪了一眼顧大河,然後又瞥了一眼張氏。“一個個都長出息了,什麽不玩非得玩上吊,既然那麽想玩怎麽不全都吊死,個個弄得半死不活的給誰看?”


    張氏嘴片子動了動,愧疚地低下頭,連吭都不敢吭一下。


    顧大河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眼眶就紅了起來,手指頭哆嗦地指著自己的腿:“爹活著還不是拖累你們麽?還不如早點死了得了。”


    “那你早該在半年前腿第一次斷的時候死了!”顧盼兒聲音中的冷意更甚,眼中的寒光如同實質一般刺向顧大河。“你要是那個時候死了,我娘還有弟弟妹妹說不定就會被趕出家門,可以直接脫離你那後娘的管製。雖說不見得過得多好,但好歹不用被當牲口一樣使喚。再說了,我娘瘦是瘦了點,可這長相是沒得挑,離了你說不定還能找個更好的嫁了。”


    “喲,這正常人家的姑娘哪裏能說出這種話來?大丫你說這話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柳氏一聽大丫進了門,趕緊就從炕上爬了起來。


    顧盼兒斜了她一眼:“先不說我這脊梁骨粗不粗,就說這人家,是個正常人家麽?四嬸你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個心裏麵咋想的估計隻有你自個知道。”


    柳氏摸了摸鼻子,臉色微訕:“行了,我過來也不是來看你們笑話的,我是來要銀子的來!白天你爹又把腿給摔了,那看大夫的錢還是你四叔拿了我的一個手鐲去當來的。那是活當,我也不要多,你隻要給夠能把鐲子贖回來的錢給我就行。”


    顧盼兒點頭:“多少,你說個數,明早我要來還你。”


    柳氏眼睛一亮:“不多,就一兩銀子。”


    顧盼兒點頭,示意沒問題,柳氏便打了個嗬欠高高興興地回了房。


    僅是一兩銀子,那麽活當的錢頂多就拿了八百文錢,照這麽算來連看大夫的錢都嫌不夠,更別提還需要買藥。不過顧大河這腿當時若是沒有大夫醫治一下,估計等到她回來人就得沒了。


    這柳氏說話是不好聽了點,可當時的情況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柳氏走後,顧盼兒又看向顧大河,嘴裏依舊不饒:“你也別在那裏當鴕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我娘今年才三十三吧?再養養也是風韻猶存,隨便找個人嫁了不比嫁給你強?你說你沒瘸之前都是要啥沒啥,這瘸了以後又能有啥?”


    這些話字字諸心,說得顧大河無地自容,恨不得再去上一次吊。


    以前顧大河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回想起來,張氏嫁給自己的十七年多,從一個十裏八鄉都公認的漂亮姑娘變成現在這麽一副……想起過去再看現在,顧大河自己都覺得張氏現在這個實在是慘不忍睹的樣子。


    黑瘦這一詞竟然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也落到曾經白白淨淨的張氏身上。


    顧大河心裏頭內疚與不安在翻騰,恐懼更甚於上吊時,難以直視自己一直認為是對的一生。難不成自己一直以來都做錯了?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做為兒子就應該孝順娘親,因為娘親將自己拉扯到這麽大並不容易,隻要是娘說的就是對的……


    可越是想要說服自己就越顯得蒼白無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覺得孝順爹娘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顧盼兒一眼就看穿顧大河心中的想法,冷笑:“你要孝順爹娘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娘在沒嫁給你之前從來就沒有吃過你家一粒的錢,更沒花過半個銅板,僅僅因為嫁給了你就要跟著你一起孝順你那所謂的爹娘?憑啥?因為是你媳婦?當然,這也算是個理由,衝著這一點,我倒是想要問問,那養媳婦應該是你這當丈夫做的吧?這十多年來你養過媳婦孩子了麽?護過她一次麽?”


    怎,怎麽沒養過,自己不是每天都很努力幹活?而且哪次見著媳婦挨打自己沒有護……想著想著顧大河又蒼白了起來,自己努力在幹活的時候張氏也沒少幹活,甚至連三歲的大丫頭也要幹活,可不管怎麽努力都吃不飽,這是為什麽呢?


    然而挨打……每次都是娘在找借口修理張氏,而自己則覺得無能為力,還覺得是張氏自己做得不好,才惹得娘生氣,可事實似乎不是這樣的……


    話說多了顧盼兒也懶得再說,這些事情都要顧大河自己去想明白,否則她就算治好了他的腿,他也依舊我行我素,還不如就這麽殘廢下去。


    “你又是怎麽想的?”現在顧盼兒倒想聽聽張氏的想法。


    “你爹的腿傷成這樣,娘又能怎麽辦?”張氏對生活是基本上絕了望,對顧盼兒畫的那隻蛋糕連想都沒有想過,先不說改嫁會不會被人戳脊梁骨,就說自己改嫁以後這幾個孩子怎麽辦?況且對顧大河還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忍氣吞聲地過了這麽多年。


    “那他腿要是好了呢?”


    張氏嘴片子動了動,沉默了許久才小聲道:“好了的話,自然是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不然又能咋樣?”


    每一句都被反問,顧盼兒都要被氣樂了。


    敢情她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對包子爹她算是沒了指望,就想著包子娘說不定能改變一下想法,誰知道這包子娘還真就是個大包子。


    這下得了,人家都沒想過要改變,自己急著啥用?


    本打瞌睡的三丫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也不知聽了多少,忽然幽幽地冒了一句:“大姐,我想嫁人了!”


    嫁人?顧盼兒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噎著。


    “三妹,我記得你才十一歲!”顧盼兒無語得很,雖然這年代的姑娘都早熟,可也不至於早熟成這樣,難不成這丫頭有相中的人了?


    三丫抬頭定定地看著顧盼兒:“大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並沒有相中的人,我隻是不想待在這個家,想早點嫁人離開這裏罷了。”


    張氏吃驚:“三丫頭,這是為什麽?”


    三丫目光沉靜得不似個十一歲的孩子,反倒似活了七老八十:“你是我娘,他是我爹,可打小你們就沒有管過我。小時候我餓了渴了,隻有傻大姐照顧我,等我能走會爬以後,連傻大姐也被叫走幹活。餓了沒人管,渴了自己要水喝不小心把水灑出來還要挨打,那時候我才兩歲不到。”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管,可記憶中娘和傻大姐總有幹不完的活,爹每次幹活回來就往炕上一躺,從來都沒有抱過我一次。兩歲多的時候四丫出生了,娘跟大姐還是有幹不完的活,我心疼四丫,就天天自己帶著,不想讓別人欺負了去。”


    “可四丫總是吃不飽一直哭,奶聽到了會生氣就會打人。我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背著四丫偷偷摸摸地到山上找吃的。開始的時候我什麽都找不到,餓極了連草都嚼來吃,跟個牲口似的。後來慢慢的能找到的吃的就多了點,可村裏的孩子太壞,總是來搶我找到的東西,然後我又學會了打架……”


    說到這三丫停頓了一下,看向顧盼兒:“可現在我發現,不管我怎麽努力,隻要還在這個家裏,我就沒有辦法過得好。所以我想跟大姐你一樣嫁人,那樣我就能過上好日子,不用跟個野孩子似的天天跟人打架,也不用擔心找到吃的會被搶。”


    顧盼兒先是沉默,之後扯了扯嘴角:“那你就不怕嫁了個跟咱爹一樣的?”


    三丫道:“我不怕,我能打架,要是遇到這麽個男人我就揍他,揍得他見了我就跟耗子見著貓似的,他就不敢管我了!”


    這是要棍棒底下出賢夫?顧盼兒為未來的妹夫默哀。


    張氏結結巴巴道:“三丫你,你這是不對的。”


    三丫道:“我覺得對就行了!”


    顧盼兒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似乎就明悟了點什麽,周氏的棍棒底下出了顧大河這麽個孝子,然後在張氏與顧大河的放養之下出了這麽一群‘叛逆’的孩子,這是一種古怪的循環。


    三丫覺得隻要離開這個家就能過得好;四丫腦子裏似乎隻有吃的才是最重要的,之後誰是次要的似乎也分得不太清楚;小豆芽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就是個拖累,遠離這個家之後不管是誰都能得永生;至於顧盼兒自己?不好意思,她自認為不在此列。


    “行了,我也懶得管了!現在這麽晚了,都該睡覺了!明天我再過來治腿,等治好了以後你們愛咋樣就咋樣,反正我一個出嫁了的也沒法管得太多。”之後顧盼兒又瞥向三丫:“至於你那種想嫁人的不成熟想法,還是等幾年再說吧!你覺得你能打架,隻是你沒有想過,要是你遇上一個比你還能打的,到時候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就是你自己了。”


    三丫低下頭,這個問題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畢竟村裏的孩子都打不過她。


    四丫吃著糖睡得跟小豬似的,張氏看著三丫滿臉哀傷欲言又止,顧大河又當起了鴕鳥一動不動的,不知道還以為他睡著或者昏了過去。


    顧盼兒打三房出來,上房門口那裏還站著人,嘴裏頭一個勁地罵罵咧咧的,從顧盼兒進門就開始罵,一直罵到現在也沒見歇著。


    “我說奶,你嗓子這麽好不去唱戲實在可惜了點!”顧盼兒丟下這麽一句話然後看也不看那邊一眼,摔門家去了。


    周氏千言萬語被這麽一句話給噎得再也吱不出一聲來,臉都綠了。


    偏得陳氏還在添油加醋:“娘罵得對極了,這大丫就是個白眼狼攪屎棍,何止是不孝順,簡直就是個挨千刀的討債鬼,這麽頂狀長輩也不怕被戳脊梁骨……”


    周氏一巴掌打了過去,打斷了陳氏的嘮叨,怒罵:“有你這攪事精什麽事?大晚上的不睡覺瞎嚷嚷個啥,還不給老娘滾!”


    這馬屁拍到馬腿上了,陳氏低咒一聲趕緊竄回自己屋裏。


    周氏憋了一肚子氣回了房,發現自己罵了一個晚上,這死老爺子竟然還能睡得著,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推了幾把老爺子,將老爺子給弄醒過來:“你個死老頭子睡什麽睡?瞧瞧你那大孫女,說不定什麽時候把這個家給拆了!”


    老爺子被推醒,沒好氣道:“你要不惹她,她能把你咋滴?”


    周氏不樂意了:“不是她能把我咋滴,是她能把這家咋滴,難道你就沒有發現自從她嫁了人以後,這個家就亂了套了。你說這人傻了就一直傻了唄,這不傻了倒禍害起人來了,說不定這老三一家就是她給禍害的。”


    老爺子醒了醒神:“那你倒說說這是咋禍害的?”


    周氏張嘴就想將事情說出來,可這張了嘴卻不知要怎麽說了,想了一下道:“誰知道呢,反正自打她這腦子不傻了以後,這老三倆口子就急著去上吊,沒一天消停的,不是她禍害的又能是誰給禍害的?”


    老爺子雖然不管事,但腦子也不是個不清醒的,老三這兩口子為啥子上吊老爺子心裏頭門清得很。不過這三頭兩天作事,老爺子看在眼裏心裏頭也煩得很,這過日子誰家不過,咋自家就能過得這麽不消停,這老三一家的確能鬧。


    “那你說咋辦?”


    “要不咱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反正這大丫我是管不了,那丫頭傻病好是好了,可人卻是有點瘋,連長輩都敢打。也就三房自個能管一下,還不如把他們這一房分出去,也省得老說咱黑心啥的,他們自個生的賠錢貨讓他們自己管去。”


    “這件事我不答應,也丟不起這人,這村子就沒見哪個老的還在分家過的。”


    “咱哪就丟人了,分家這事可是老三自個先提起來的,就算被人說閑話那也跟咱沒關係。況且咱這當爹娘的,兒子媳婦要死要活地要分家過,咱還能擋著不行?”


    “……反正這事我不管,睡覺睡覺,大半夜不睡覺幹啥?”


    老爺子被子一蓋,翻過身就要睡覺。


    周氏又推了老爺子幾下,老爺子一點反應也不給,一副已經睡著了的樣子,周氏討了個沒趣,饒是心裏頭再是氣悶也沒了轍,幹脆吹了油燈自己也躺到了炕上。不過躺是躺了,腦子卻還很靈活,將老三一家分出去的心思越重。


    陳氏回去以後也跟老大顧大江嘀咕了好久,夫妻二人是這個家裏最想把老三一家分出去的。顧大江早就有這個想法,隻是礙於自己是老大,沒有辦法提出這事,隻能讓陳氏時不時在周氏耳邊提一下。


    在老大夫婦看來,這老三一家就是個拖累,分得越早越好。


    倆人都在心裏頭琢磨著,要是把老三一房分出去,自己這房能落著多少好處,這個家就自個這房人最多,而且個個都是勞力,要是少了這幹吃不做的三房日子肯定過得很好。而顧二丫則在心裏頭想著,要是把這討厭的三房分出去,以後自己在廚房裏偷偷吃東西,就不用怕被人發現了。


    老大倆口子心裏頭打了個好算盤,老二這一房都在縣城裏幹活,自然吃不著也喝不著家裏的,老四在鎮上當賬房,每月都有不少的收入,而自己這一房則全是勞力,就老三那一房,不是要吃藥的就是瘸了腿的,沒一個能幹活的,明擺著就是等著他們這一房來養著。


    這事換作誰身上也不樂意扛著不是?


    分出去,這老三一房必須得分出去,要不然這日子咋過?


    而這個時候的四房,顧大湖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柳氏被鬧得沒好氣地拍了顧大湖後背好幾下:“翻翻個啥,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顧大湖又翻了個身麵向柳氏,單手支起腦袋琢磨道:“我看這回三哥這房鐵定被鬧得分出去,先別說大哥大嫂他們早就有這個意思,這一次連娘都起了心思。”


    柳氏沒好氣道:“分就分了唄,還分出去還省心了呢!”


    顧大湖不高興了:“還以為你是個好的呢,沒想到你居然也起了這種想法?”


    柳氏也不高興了:“我本來就是個好的!再說了,我這種想法咋了?這三哥這一房就該分出去,我又沒有說錯什麽!”要是可以的話,柳氏倒想自個這一房也分出去,那日子該多省心。


    顧大湖有些生氣:“我三哥那房瘸的瘸,病的病,這要是分出去還能活得下去?我說你壞心眼你還不承認,都說最毒婦人心,你也是個婦人了!”


    “我呸,現在倒是沒有分出去,可你娘給錢治腿了?寶哥兒的病給錢買藥了?哼,這兩天三房可是餓暈了兩個!”柳氏翻了個白眼,一把將顧大湖推開。“就依我說的,這分了說不定對他們還說還是件好事呢!”


    顧大湖被推了個趔趄,胳膊支不住腦袋栽了下去,差點碰著一旁睡著了的兒子,驚了一身冷汗:“你這傻娘們咋還動手動腳了,差點就碰到兒子了你知不知道?你管這分不分出去對人家是不是好事,你這娘們就是多事!”


    “哎我說……”柳氏抬手就又給了顧大湖幾個巴掌。“這事還不是你這死爺們說出來的,說不過人家就說人家多事,你還講不講理了?”


    顧大湖被子蒙頭:“你就是多事!”


    柳氏掐了顧大湖幾把,可顧大湖愣是沒再吭一聲,柳氏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翻了個身,背對著顧大湖,屁股一撅將顧大湖擠遠了一點,然後也蒙頭睡了起來。


    “死娘們屁股還真大!”


    “少廢話,不大你能看上?明天趕緊給我把鐲子贖回來!”


    “行了,真囉嗦!”


    ……


    夜漸深了,棚屋裏點著油燈,不大的床上鋪滿了藥草,顧盼兒正皺著眉頭配藥,顧清蜷縮在床的一角看書,二人時不時看對方一眼,然後繼續著自己的事情,互不幹涉。


    顧盼兒不是個合格的醫者,這並不是指醫術問題上的,而是醫德方麵。


    在顧盼兒的眼裏,隻有能治與不能治兩種概念,而顧大河現在的問題卻是介於這兩者之間,讓顧盼兒感覺相當的為難。判斷成能治的話會相當的困難,判斷成不能治的話良心又有些過意不去,這給認識的人治病就是一件特別麻煩的事。


    思考挺長的一段時間,顧盼兒想過幹脆把顧大河的腿給截了。


    必竟那樣省心又省力!


    可是腿截了以後呢?顧盼兒不得不為將來作打算,這家中唯一的勞力殘了以後,剩下的幾個包子由誰來養,自己這個出嫁女要不要擔起一些責任,這些都是目前需要考慮到的。


    最省心的莫過於將顧大河完全治好,以後這隔壁的不管出什麽事情,隻要是不關乎於人命的事,自己都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那些。


    不得不說顧盼兒後悔了,要是早幾天治的話,這腿幾貼藥下去就差不多了。


    現在不止要配良藥,還要給剔腐肉刮骨正骨等一大堆的事情,這上個吊還能摔成這個樣子,也夠讓人頭疼的。


    那骨頭都是泥捏的麽?


    啪!


    顧盼兒將最後一味道狠狠地丟進藥罐裏,臭著一張臉將餘下的藥材給收起來裝進簍子裏。不大的棚屋裏放了一個簍子,還放了一個大號的書箱,顯得格外的榨小,顧盼兒又懷念起以前那寬大明亮的臥室來。


    再看現在這棚屋,不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真不像是人住的。


    “你這瘋婆娘老唉聲歎氣的,幹嘛呢?”顧清打了個嗬欠,依依不舍地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伸了個懶腰,打算一會再拿起來看。


    顧盼兒撿起他放在床上的書,一把丟回書箱裏麵:“再看就真成了書呆子了!”


    顧清伸手要奪回,卻晚了一些,不滿道:“我再看一會就行!”


    顧盼兒拍開他伸得老長的手,沒好氣道:“這老些書夠你看很久了,要看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的!再說這些書又不是什麽好看的書,都是些《論語》什麽的玩意,你也看得進去?”


    “當然看得進去,以為跟你似的,哼!”


    “我這樣的咋了?就你這樣的能有我好?好歹我打得過流氓逮得住小偷,遇到強盜也照樣能橫著走。上山能打獵,下山能治病,能人一個!你行麽你?”


    “是挺利害的,就是女人能做的事情,你一樣也做不了!”


    “我去,哪樣我做不了了?”


    “女紅你行麽?”


    “……”


    “洗衣做飯你會麽?”


    “……”


    “琴棋書畫你能麽?”


    “……”


    “先不說我剛說的最後一種,前兩種可是不管貧富,隻要是個女的都會做。估計全天下就你一個特殊的,琴棋書畫就更別說了,那種高雅的事情絕不是你能行的!”這茬不提顧清還沒想到自己竟然娶了這麽一個不女人的媳婦,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怎麽看顧盼兒都覺得很不順眼。


    顧盼兒不服氣了,也掰著手指頭數道:“別光說我,你自己也不像個男人!力氣小,易生病,愛計較。就跟個病嬌娘似的,由頭至腳除了多一條腿以外,你哪點也不像個男的,所以你也沒有理由說我!”


    “我隻是體弱,而且我是要考功名的,又不需要種田,要那麽大力氣幹嘛?”


    “我誌在當江湖俠女,不會女紅這些又咋滴?”


    “哼!”


    “切!”


    得,倆人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倆人都對對方的誌向嗤之以鼻,此刻正是道不同誌不合很自然地就不相為謀了,吹了燈,一人占據一個地方背對背睡了起來。


    胳膊擰不過大腿,拳頭小的打不過拳頭大的,其實小相公棋差一著。


    第二天還剛蒙蒙亮,顧盼兒就將還在迷糊著的小相公給拽了起來,毫不客氣地丟到院子裏:“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為了你的生命著想,還是跟著你家溫柔可愛的媳婦我一起練練吧!別的估計你這笨蛋也學不會,先學學五禽戲好了,看好了,第一戲:虎戲。自然站式,俯身,兩手按地……”


    顧清打了個嗬欠,轉身:“有病!”


    “愛練不練,反正這個對你身體有好處,不練就繼續當弱*!”


    “……”


    顧清頓了一下還是繼續向棚屋走去,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然,可到底還是將顧盼兒的話聽了進去,沒能忍住時不時往院子裏瞄上一眼。


    “這動作真夠傻的!”顧清小聲嘀咕。


    顧盼兒瞥了一眼顧清也沒太在意,本就沒期待他會跟自己一起練,這五禽戲練起來的確有些怪怪的,可在練拳之前用來熱身卻是最好不過。不管身處何地,顧盼兒那顆崇尚武力的心依舊沒變,認為隻有強大的武力才能保護自身。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這具身體的體質好了不少,是時候將古武拾起來了。


    人各有誌,顧清一心想要考功名,顧盼兒也不會去反對什麽。


    一套五禽戲下來太陽也冒了頭,顧盼兒沒有停頓地繼續打起拳來,這套拳法不似五禽戲般僅是熱身而已,每一招都需要用到十分的力氣去完成,而每用去一分力氣又會從朝陽攝取一絲紫氣以及空氣中的靈氣來補充,如此循環生生不息,直到體力用盡再也無法揮動拳頭為止。


    若是在過去,這麽一套普通的拳法,打上百八十遍也不會累。


    可是現在,這拳法才打到三分之一顧盼兒就沒有辦法再打下去,整個人癱軟在地,如同水撈出來一般全身汗濕,氣喘籲籲。


    “自找罪受,有病!”一直有在悄悄觀察的顧清如此評價。


    顧盼兒斜了一眼棚屋那邊,對於自己現在這種情況極為不滿意,沒有藥液的補充隻能依舊自身恢複體力。而藥液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必須將這一套拳法完全打出才能使用,否則不但沒有好處還會對經脈有害。


    不過好在這具身體天生的自主吸收靈氣,有著靈氣的緩解,筋肉的脹痛漸漸消失,體力也在迅速恢複。不過盡管體力恢複,筋肉也不再那麽脹痛,此刻也不再適合再練拳,畢竟過猶不及,一切還需循序漸進。


    “大丫,你早飯想吃點啥?”安氏早就醒了,不過見顧盼兒在院子裏練拳就沒有出來,擔心打擾到,此刻見顧盼兒停了下來,便趕緊開了口。


    “肉,來十斤八斤的!燉的時候將我前天交給你的那包藥材也放進去。”此刻不止像跟從裏撈出來似的,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有種能一口吞下一頭牛的錯覺。


    “豬,果然是豬!”顧清又開始肉疼了。


    顧盼兒瞥了一眼顧清,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去洗個澡,這種話聽多了也就懶得放在心上,反正到最後這肉還是得燉的,而這就是武力強大的好處。


    這邊一燉肉,隔壁的又鬧了起來,隔著牆頭罵罵咧咧的。


    這安氏家天天燉肉,別說是隔壁全福家受不了,就是村裏其他們也開始說起閑話來,不少孩子經過門口的時候就不樂意走了,哭著鬧著要吃肉。一般人家哪能天天吃肉,就連炒菜的時候也是一塊肥豬肉在鍋底微微蹭一下,然後撈起來下次再用,巴掌大的一塊肥肉能用兩個月。


    “挨千刀的,怪不得周氏這老婆子要鬧呢!”


    “也不知道這安寡婦家走了啥狗屎運,居然有錢天天吃肉。”


    “羨慕啥,人家天天往深山裏跑,換成是你你敢?”


    “遲早被野獸給叼了!”


    ……


    聞著這肉香,別說小孩子受不了,就是他們這些大人也忍不住直留哈喇。可這非親非故的,平日裏安寡婦為了避嫌也不怎麽跟村裏人來往,誰也沒這個借口上門蹭上一口。


    相比起村裏人,村長家就淡定許多,昨晚顧清來還牛車的時候還給帶了一塊五斤多重的麅子肉,所以今天村長家也在燉肉,雖然沒有安氏家中燉的香。


    “這人呐,不是自己的,再眼紅也沒用!”村長一副看得很開的樣子。


    大孫子明哥兒吵著要吃肉,村長婆娘笑眯眯地摸著小孫子的頭,一臉慈愛地哄著。


    村長看著乖乖聽話的大孫子,欣慰地笑了笑:“這清哥兒小倆口是個有良心的,心裏頭也門清著呢,全福那媳婦眼睛向來不好使,盡撿著些不好的,把好的往外麵推,也不知道心裏頭想的都是啥。”


    村長婆娘嗤了一聲:“遲早有她後悔的!”


    要說這村長婆娘跟周氏之間,還是有些過節的。


    村長婆娘黃氏跟周氏同一天嫁到顧家村裏來,同樣都是成親,可黃氏的彩禮比周氏的豐厚不說,這酒席也辦得像模像樣,那裏村裏沒少提起這事。這讓周氏感覺很沒麵子,憑啥長得沒自己好看的黃氏能這麽風光,而自己就這麽窩囊?從那以後周氏就恨上了黃氏。


    過後沒多久,周氏就懷上了,黃氏那還半點動靜都沒有。周氏就拿這說起事來,不過黃氏才嫁過來沒多久,家裏也沒太在意,周氏就跟個小醜似的一個人在那裏蹦躂,這讓周氏更是恨得牙疼。


    後來周氏生了個丫頭,雖然黃氏依舊沒懷上,周氏也沒敢太蹦躂。


    可五年過去,周氏連續又生了兩個,而且都是兒子,而黃氏還是沒有半點動靜,周氏又開始蹦躂起來,到處說黃氏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這讓一向好脾氣的黃氏也暗恨上了!


    雖然兩年以後黃氏終於懷上孩子,可這口氣卻沒消,對周氏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就因為被傳是個不下蛋的母雞,自己那些年可沒少受罪,饒是婆婆良善也總感覺自己裏外不是人,還差點就給丈夫納了小妾。


    所以現在要是能看周氏的笑話,黃氏是極為樂意的。


    “奶奶,我能不能去找寶哥兒玩?”現在還不能吃肉,明哥兒想起自己的新夥伴,就想去找小夥伴玩。


    黃氏笑眯眯地摸了摸大孫子的頭:“等吃了早飯,奶奶送你過去。”


    明哥兒也想現在就去,可一想到就能吃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吃肉,然後再去找小夥伴:“明哥兒聽奶奶的。”


    早飯過後,黃氏帶著蹦蹦跳跳的明哥兒到了安氏家。


    安氏家正好吃完飯,顧盼兒坐在一邊剔牙,小豆芽乖巧地在院子裏散步消食,顧清如同往常一般與安氏一起收拾碗筷,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那麽的和諧,可似乎又不太和諧,看久了總覺得有那麽點怪怪的。


    “寶哥兒,我來找你玩了!”明哥兒一進門就嚷嚷了起來。


    小豆芽眼睛一亮,趕緊跑過去迎接自己的小夥伴:“你來了,實在是太好了,姐夫剛說了要教我認字,你要不要學,我跟姐夫說,讓他也教教你。”


    明哥兒眼睛一亮:“這可以嗎?”


    小豆芽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應該可以的,姐夫他人很好的,不過你要聽話才可以。”


    明哥兒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會聽話的!”


    小豆芽就邁著小短腿顛顛地跑去找顧清去了,估計顧清是答應了這事,沒多久小豆芽就一臉高興地跑了出來,拉著自己的小夥伴說起悄悄話來。


    顧盼兒盯著兩小看了一會兒,歎道:“這倆真像一對閨蜜!”


    院子裏本一臉笑眯眯的黃氏頓時就不好了,這閨女果然是傻了太久,連哥們跟閨蜜都分不清楚。這事得好好跟安氏說一下,有些事情得好好教,省得以後帶這媳婦出去丟了臉。


    剔好了牙,顧盼兒站起來拍拍屁股,將準備好的藥包拎起來就出了門。


    “我到隔壁去一趟,有事大喊一聲,我能聽到!”讓母子二人到隔壁去找人,別說顧盼兒能不能放心,就說這母子倆估計也沒這個膽去。


    黃氏目送著顧盼兒出門,心裏頭嘀咕,這顧大丫看起來好像還是不太正常。


    三丫一早爬起來就要去砍喂豬的幹草,砍好了以後還要放到鍋裏煮軟,再將煮好的豬食挑去喂豬,之後還要洗衣服……這些原本是安氏做的事情,全都落在她的身上,因為安氏身體還沒好,又要照顧斷了腿的顧大河。


    不是沒有想過偷懶,可換來的絕對是一頓獨打和餓肚子,三丫不敢。


    時不時看一下大門口,不知大姐什麽時候會來,等活幹完以後估計早飯已經沒了,大姐家今天又燉肉了,是不是可以偷偷地跑過去吃一點,大姐應該不會生氣,罵她沒皮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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